第1152节 皇后的功力

南京下关，天字码头。“儿臣叩见母后，千岁千岁千千岁！”码头红毯尽头，孟顺庆率文武百官喜迎皇后余十一娘回京。余十一娘身穿淡黄色宫衣，如同一位从水墨画中走出的古典美人，外面大红披风，她举止温婉，每一个动作都流露出无尽的韵味；笑容温暖而迷人，眼神深邃而富有魅力，让人不禁为之倾倒。由于保养有方，心态平和，岁月几乎没在她玉脸上留下多少的痕迹，依旧美丽如昔，气态优雅，从容淡定，令人赞叹她足以母仪天下。她治国水平高超，有武后之能，无武后之咄咄逼人，品德高贵，实乃本朝的福气。“皇儿平身！”余十一娘说道。然后她失笑，因为她看到孟顺庆愁眉苦脸的样子，于是她安慰儿子道：“没事，这天下没过过不去的坎，学着点就行了！”“多谢母后！”孟顺庆高兴地起道。她们回到皇宫，余十一娘不过是稍事休息，即摆驾文华殿偏殿理政，孟顺庆和相关官员早就侯着了。听殿中侍御史洪天锡在那里慨言说起两广雨水多和四川金沙江上偃塞湖的事情是因为当地官员行政不利，民有冤情的“天人感应”，应当派员到两处地方查办，余十一娘不动声色，问诸卿道：“你们怎么认为？”大家都有点踌躇，时人迷信，古人认为天能影响人事、预示灾祥，人的行为也能感应上天，这事儿确实有点不好说，万一是真的呢？独有户部尚书李庭芝认为：“今圣君在朝，泽被苍生，官员称职，民间岂有这么大的冤情，此事不可信。”洪天锡于宝庆二年中进士，他的资历很老，历任朝廷地方官和中枢官员，其不仅官居高位，饱有学问，他有刚直的个性与不屈的精神，铁面无私，现为台谏官员是恰得其分。不过呢，为人有点古板迂腐，他坚持“天人感应”那套东西，大员们都拗他不过。余皇后没与洪御史争执，而是扯到了“人定胜天”那方面去，只听她朗朗清音道：“诸卿，天人感应不可虑，人定胜天要坚持，环境不好，千百年来都是如此，广东大雨，我们就要清理河道沟渠，金沙江上偃塞湖，让它水满了改道，我们再去建设!”“我们的老祖宗一直在改造环境，没有郑国渠，就没有八百里秦川，没有都江堰，就没有天府之国，我们把泛滥的黄河中下游变成粮仓，把云梦泽改造成鱼米之乡，把岭南瘴气密布的雨林变成连绵的稻田，我们到了哪里，就建设到哪里，我们从来信奉的是人定胜天！”余皇后最后四个字出朱唇，震撼人心。一些人心忖你丈夫坐上龙位，不是天注定，这又是怎么回事，怎么算？越是上层，接触皇帝多了，就越是明白所谓的君权神授是怎么一回事，天子也是普通人，也有他的喜怒哀乐，也要吃饭穿衣，同样会拉屎放屁。嗯，前朝理宗皇帝，百分百是真龙天子，结果被掳去北地当了农民。但是，上层是不能与下层说：“皇帝是普通人，天子是假的，根本没有天庭……”他们不能自己否决自己，否定天子，也就否定自己的荣华富贵，他们可不想陈胜的“王侯相将宁有种乎？！”同时更有深深的疑惑：“万一真龙天子是真的呢？”谁知道巍巍九天上有什么？谁又能解释发生在今上身上的神奇之事呢？他两蹶北虏君主，军队强大，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奇迹般地崛起。理宗皇帝在朝，孟之祥想要登位是难上之难，万万没想到北虏入侵，理宗皇帝倒了大霉，孟之祥则兵不刃血，顺利登位，这是大气运，开了挂！今上走路都能踢到金子，手一圈，就找到一个大金矿，这简直不可思议，不能以普通人来看他，他不是财神，还有谁是？所以，对于余皇后所言的“人定胜天”，要把人定性为现在的君臣和百姓，天呢，指的是环境，而不是天庭。余皇后亲切地对洪天锡道：“遇到问题，解决问题，方是朝廷的处事态度。”别人说不通洪天锡，怎么都说不通，皇后出声，洪天锡立马应道：“皇后娘娘所言极是！”引致多人白眼，心忖这死老头真会看风使舵，尽会欺负我们!台谏不再作声，此事就此了结。接下来户部尚书李庭芝奏事，对于从东瀛来的运银船沉没一艘，户部连同兵部一起检查，但线索很少，这究竟是天灾还是人祸，户部无法判断。“查，继续查，成立专案组，一查到底，皇儿，让情报部门配合，加强人手！”余皇后吩咐道，孟顺庆应是。然后余皇后让诸人不必纠结，确保航道安全，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她是当家主母，她都不纠结，大伙儿自然也不纠结。见众人表情，皇后稍稍解释了一下道：“山东那里有黄金，很多……”于是大家更加放心，心忖本朝有财神皇帝坐镇，小日子好过多了。历代国朝从来都是财政困难，而大明朝则相对手头宽裕，与皇帝极力找钱有很大的关系。……“臣江钥叩见皇后娘娘，叩见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江万载长子江钥按照朝廷礼仪行足大礼。江钥一直跟随父亲在云贵做事，持有兵部侍郎头衔，受父亲委托，前来解释云贵土司造反事情，他准备了很多问题，以备皇后问询。岂料！余皇后说道：“云贵地处高原，挺冷吧，你父亲最近身体怎么样？”江钥一愕，赶快回答说父亲身体尚好，但亦需要服药调理身体。余皇后接下来就回忆往事，说今上曾提起江万载与孟家四叔孟珙一起攻克金都蔡州，对于后勤相当了解，云贵地形崎岖，江万载必能很好解决后勤事务，此乃致胜之道。她絮絮叨叨，竟是对于云贵前线战事一句没问，只字不提，仅仅说道：“云贵距京关山迢迢，任由尔父自决，以利战事！”然后，余皇后下旨赐江万载一株儿臂大的高丽野山参让他补身体，再赐一件紫貂皮衣，让他御寒，就结束了这次觐见。当时江钥的鼻子一酸，眼泪都差点掉下来，极力抑制，连连叩头道：“臣……臣代家父叩谢朝廷天高地厚之恩！”大家可以明显地听出了他的鼻音，已是想哭的那种，无不叹服皇后高明！后来据悉，江钥一出宫门，即哭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