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六章 都是狠人

其实男人们不肯合离,主要原因有两个。

一、休妻,代表女方有错,但是合离,说明男方有错,或者双方都有错,这太丢人。

二、合离是要归还女方嫁妆的,这是经济损失。

平头百姓,嫁妆再少也是财产,还回去是很大的损失,更何况,多数都还不回去。

结婚时为了撑门面,婆家可能要借钱下聘礼、办酒席,这笔钱会从小两口的积蓄中扣除。

刚结婚的小两口能有什么积蓄?不就是女方带来的嫁妆吗?若是婆家再精明些,一点一点盘剥,这点嫁妆也剩不下什么了。

现在,女子们有了赚钱的门路,而且赚得比男人还多。

光说楚清的织造作坊,现在做工的大部分是女子。弹棉花这种力气活用的人比纺纱织布、编织羊毛衣裤这些精细工种要少得多。

而且女子们从事的这些工种,还都是利润高的工种,她们赚钱自然比男人多。

能赚钱,腰杆就能挺直些,就不再那么畏惧婆家,婆家也越来越无法拿捏住她们。

再有,纳妾也不是那么容易的。首先要动用家里的钱,然后要妻子同意。

若妻子不同意,妾纳回来,妻子不肯受跪拜礼予以承认她身份,那就只算是买来的奴婢,是贱籍,生了儿子也为奴仆。

再说,合离了,少了妻子赚的这份钱,得是多大的损?

就这样,男人们打着“生儿子”的旗号要纳妾,家里有余钱,父母同意了,但是妻子不同意,就起矛盾了。

所谓“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能赚钱是客观事实,不愿与别人分享丈夫,是所有女人的共同想法。其实这没什么难以理解的,男人不是也不愿意与人分享自己的妻子吗?

出嫁从夫是来自社会的约束,并不符合所有人的意愿,至少,不符合女性的意愿。

楚清这是不知道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而自己也无辜躺枪。

若是知道了,肯定叫冤。

她没有跑这里来搞“男女平等”,更别说“提倡女权”。

她自己也不过是在这封建社会中摸索自己的生存之道而已。

争取来“旌表节孝”的匾额,并不是她在遵守“从一而终”的道德标准,只是为了规避麻烦而已。

再说,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没有一个世界的魂。这个世界根本不符合她的三观,怎么可能在这里找到能够组建家庭的人?

徐光泽最犯愁的不是如何断他们的离婚官司,而是影响,对社会的影响。

这一批离婚官司断完了,就会有更多的离婚案出现吧?楚清的产业给县衙带来好业绩的同时,也增添了妇女们追求平等权利的底气。

他倒是不反对女性们提出离婚,过不下去就离呗,那帮男人也不是啥好玩意儿,毕竟大多数的男人还是踏踏实实的经营自己小日子的。

但是他担心这些离婚官司带来的后续影响,比如,夫权不稳、婚姻竞财等等。

原本,离婚是指婚姻双方关系破灭从而选择分开的结果,其中分开应该是一个手段,其最终以及根本目的就是维护社会的稳定。

法定离婚制度就是婚姻破灭之时,用来防止家族结仇、家庭斗争等一个及时止损的办法。

可是一个地区、一个国家若一直有着高的离婚率,是不利于发展的。

那就会造成结婚成本的增加、及离婚门槛调高等局面。

离婚门槛怎么调高?自然是双方提出更多的利益交换。

结婚是结“两姓之好”,这个“好”不仅仅是在两个家族间建立亲情关系,更多是利益关系。

对于老百姓来说,你家有屠户,我家就能吃上免费肉;我家有大夫,你家看病就不用花钱。这就是利益关系。

徐光泽甩了甩头,好像这样就能把烦恼甩开一样,对师爷说道:“这些案子先拖上一个月,让他们回家想清楚了再来,来了就不许闹,再闹就按‘咆哮公堂’处置,打他们板子!”

“是!”师爷领命,转身要出去执行,徐光泽又叫住了他:“把你儿子代理豆油坊的契约文书拿过来,本官帮你解除。”

“啊?”师爷不明所以,“大人,这是何意?”

徐光泽:“你不是说楚清干的不是好事儿吗?”

师爷“噗通”就跪下了:“大人!我错了!”

……………………

小宝结束了槐安县的巡视,也算是把尤正航安全送回家,就打道回府了。

回到吉州楚宅,跟自己的小伙伴们见了面,那可真是好久不见,十分想念。

小伙伴们当中也有几个通过了院试,有了秀才功名,本打算去新伦州找小宝的,但是听说他和他娘出了些麻烦,就没敢去添乱。

这次见到小宝平安回来,很是关心。

不想让小伙伴们担心,小宝就简单说了些能说的部分,把重点放在和尤正航的日常上。

小伙伴们去过一次新伦州,此时听到尤正航是以游学的名义去的,纷纷表达也想办理游学手续。

裴庆说道:“游学还是次要,我们最想去找楚婶子道谢。没有楚婶子的资助,我们不可能心无忧虑地踏实做学问。”

小宝潇洒地摆摆手:“这就不必,太见外了,你们安心学习,想去游学就去,真要想感谢我娘亲,那就等到你们金榜题名了再说。”

见过小伙伴们,他又备了礼物去拜访徐光泽,都是娘亲曾经的领导,哥哥们结婚他也非常热情地给充场面,要当亲戚走动的。

没成想见到徐光泽,就看他满脸郁闷之色,聊着聊着还来了句:“你娘可是给我出了个大难题啊!”

徐光泽人很开朗豁达,并不把小宝当孩子,而是当做同辈一般,认真说起关于离婚官司的烦恼。

小宝在五棵树村待过,虽然不明白婚姻是怎么回事,但说要离婚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只是既然徐光泽说这些女人都拿楚清当典范,小宝就颇觉有些让娘亲担责任的意味。

“这些人!他们离婚是自己过不下去,扯上我娘亲干什么!”小宝不满地说。

徐光泽把点心盘子推到小宝那边:“也不怪他们,毕竟你娘是他们能看得见、接触得到的,再说他们也不知道别人。”

不怪他们那还怪我娘喽?小宝不满意这个说法。

以娘亲作为榜样小宝没意见,但是娘亲是女子为官,本就遭官场非议,这些女人的言论,很容易带来更多来自民间的反感,会对娘亲的口碑不利。

既然已经涉及到娘亲,做儿子的就不能不管。

小宝说:“多大个事儿啊,还把你愁成这样!”

徐光泽:“口气不小!你能解决?”

小宝说道:“我解决啥,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各人有各人的选择。不过嘛,”小宝转头看向卓耀:“啊对,你传话下去:让咱家所有买卖的掌柜,结算离婚双方及他们各自家族的工钱,三年内不再聘用。”

卓耀问:“理由呢?”

小宝:“东家发话,要什么理由!我不放心这样的人能保证做工的品质!”

徐光泽一拍大腿:“蛮横啊!这一手,不但让他们更谨慎地对待婚姻、家庭,也确实杜绝了由于家庭动荡、心思不属造成的做工不仔细、或是急于赚钱而偷工减料。

真是过不下去的人家,千难万难也会合离,要是能有所收敛更好。”

小宝说:“既然是钱上带来的麻烦,那就从钱上解决呗,反正别牵扯我娘亲!”

徐光泽撇嘴,心说人家是拿你娘当标杆,是赞扬你娘呢,又不是坏话,正要开口,有衙差来报告:“大人,美食街太脏乱了!怎么喊话不让丢垃圾都不听!

让商户们打扫,商户们说,垃圾又不是他们丢的,他们不管清理。”

徐光泽去新伦州参加一次集体婚礼,没白去,把人家的美食街照搬到兴汤县了。拉动内需嘛。

徐光泽学着小宝的话,说道:“既然是钱上带来的麻烦,那就从钱上解决呗!吩咐下去:乱丢垃圾,罚钱十文!”

十文钱,都够买一碗纯肉馄钝了。

衙差领命,小宝给拦住了:“徐叔叔,改成罚钱五文!”

徐光泽:“为何?罚的少,谁能当回事儿?”

小宝:“罚十文,就没什么人乱丢垃圾了。”

徐光泽摸不到头脑:“啥意思啊?”

卓耀插了一句:“罚金太高都罚不到钱了。少罚点,把这钱给差役,让他们负责打扫不就行了!”

都是狠人!这一家子,从上到下,没一个灯是省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