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深渊（十五）

程野不知道，此刻的主城内正在发出一阵阵惊呼。因为他的直播被暂停了。屏幕上，等待恢复四个大字静静地躺在那。他的画面，成为了黑白相间的雪花屏。玩家们失去了关于他的全部视角。微生安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皱紧了眉。刚刚他同步快进了所有人的回放，发现了一个很特别的地方。一开始是馆。第七分区的玩家死了之后，所有分区的馆都多出了一个干尸。为了确定这点，微生安暂停了播放，数了好几次。而在之后的快进中，他发现了诸多异常。比方说在购物馆的时候，程野拿起了一个蜡像，然后又摆了回去。他摆的位置并不是原来的位置。于是，同样进入了购物馆的玩家，那个位置的蜡像馆也跟着移动了位置。十二个分区里所发生的改变是会互相影响的。时间线靠后的会影响时间线靠前的。也就是说，他们实际上在一个地方。只是不同的空间里，相互重叠。程野站在漆黑处，在声音响起来之后也没有做任何动作。在不确定是否安全的时候，他永远保持着谨慎。许是他谨慎的模样在对方看来很搞笑。那个声音噗嗤一声笑了，说道：“你放心，现在没有人能看到你。”程野眉头一挑，瞬间明白过来。他的直播，被切断了。在进入副本前，系统曾经说过，本次副本是同步直播的。看来此刻，他的伙伴将看不到他的一切所作所为了。这样，有好处也有坏处。实际上，正是因为他在直播，所以他才会最终决定去搭理非人馆的女人。因为，大部分玩家都会求稳。他想要散布一个讯息，他是有些激进的。哪怕是第一次进入全新的未知的突发的副本，他身体里的激进依旧是存在的。他不清楚有没有其他玩家跟他做了一样的选择。但，这是他想让大家看到的。从他进游戏开始，他就被一些人盯上了。特别是在赌场的时候，那种感觉更加强烈。偶尔和微生安他们在街上走时，也总有一种被人注目的感觉。所以，他得放出不实的讯息。得让观众们看到，他想表演的东西。只有敌人对他的判断失误，他才可能在有可能存在的危机中，存活下来。这是玩家应该有的警惕心。听闻直播被切断了，程野也没有很着急，他依旧站在那，平静地问了一句：“我，为什么要相信你？”“你转过来看看。”那个声音又说到。程野没有动：“万一你是骗我的呢？”那个声音：“万一你不动会死呢？”程野听出了它的戏谑，垂下头轻呵了一声，缓缓转过身。在半空中飘着一缕若有若无的线，它们勾勒出一个婴儿的形状。婴儿倦怠地躺着，含着自己的大拇指，看起来人畜无害。见程野转过来了，婴儿顿时笑了。浅蓝色的光线一抖一抖的，仿佛声音被具化。“你挺有趣的。”那个沧桑的，空灵的声音从婴儿的嘴里发出。程野挑眉：“其他玩家呢？”婴儿：“其他玩家？这里不是只有你吗？”程野笑笑：“这里不应该只有我。”婴儿咯咯咯地笑了，肥嫩的小手在空中拍打了几下：“你确实很聪明，所有参赛的玩家中我最喜欢你。”程野：“多谢你的喜欢，所以你想送我什么？”婴儿：“可从来没有人是这么要奖励的。”程野无所谓地耸耸肩：“你喜欢我，我到这里了，应该算是优胜者……”“……优胜者没有奖励吗？”婴儿笑得更灿烂了，它似乎特别喜欢程野这幅云澹风轻的样子，明明心里应该怕得要死。“你不害怕吗？”它问道。程野想了下：“刚进来的时候是怕的，这会好像麻木了。”“那你的神经传递功能不太行啊，要不要我帮你修复一下？”它说道。程野眨了眨眼：“这就是算你的奖励了吗？……会不会太廉价了。”“你还真是三句话不离奖励呢？”婴儿爬坐了起来，双腿盘起，说道。程野微微一笑：“我是很务实的人。”还不是跟某人学的。婴儿若有所思点了点头：“……那好吧，我给你一个机会，可以给你奖励。”程野微微弯腰：“多谢。”“其他人可没有这个待遇，你是唯一。”婴儿见程野平静的样子，忍不住补充了一句。程野弯起眉眼：“是啊，你最喜欢我了。”婴儿也笑了：“第一题，你看到的第七十三个展品穿什么颜色的衣服？”若是此刻直播看着，估计所有人都会震惊。妈的刚刚为了节约时间那么匆忙地参观了所有蜡像，鬼会记得第七十三个蜡像的衣服颜色，估计连它是什么都记不起来吧。可是程野不慌不忙，背嵴笔直，缓缓道：“蓝色。”婴儿愣了几秒。它本是想戏耍一下这个人类，却没想到他居然答出来了，还答对了？这怕不是个录像机吧？还是说……凑巧？婴儿微微眯起眼睛：“第二题，在你看到的所有双人展品中，第几号展品的手环颜色是红色的？”“双人展品啊？”程野露出了为难的样子，实际上在观察婴儿。果然，婴儿看到程野的表情立刻喜笑颜开。程野心中有了猜测，这婴儿确实是小孩子脾气：“我可以先问一下，有几题吗？”在婴儿还没有开口说话前，程野补充到：“我怕你……没完没了。”婴儿顿时拉下了脸：“你当我是什么？我怎么可能耍赖？”“有规则比较好对不对，不然我怕你舍不得给我奖励。”婴儿气笑：“舍不得？我有什么舍不得的，你回答完问题，随便提要求，只要我能做得到，我都做。”“好！”程野一口答应。婴儿盯着程野，阴毒的样子终于显露了出来，恶狠狠地说：“但若是你答不出来，你就留下来做展品。”“原来你说的喜欢是这个意思啊。”程野笑了。婴儿也跟着笑了：“是啊，你是我见过的，最完美的展品，我想把你永远地收录在这里。”“行啊，所以是几道题呢？”程野漆黑的眸子闪着光，在黑暗中犹如宝石一般，有着震撼人心的力量。婴儿想了想：“十题。”“一言为定。”程野立马说道。婴儿觉得哪里有诈，但话一出口便跟着说道：“一言为定咯。”“不过你的时间快不够了。”它指了指旁边的倒计时。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一个倒计时。程野冷笑，这小玩意还挺会耍心眼。刚刚他的问题是什么来着。哦，双人展品的手环颜色啊~程野懒懒地看着倒计时，漫不经心地说道：“是我看到的第十二个，一对母女，女孩的手上套着红色的手环。”说的尽量详细点，免得被这小东西钻空子。程野眼眸都懒得抬，想看看它还能怎么样。婴儿的脸色一开始是笑嘻嘻的，听程野说得这么详细慢慢地僵硬了起来。它还真是什么都摆在脸上不加掩饰。程野觉得有趣，似乎最后的考验也没有很难。也就这样！婴儿盯着程野：“你没作弊？”程野摊开双手：“我怎么作弊？”婴儿像扫描仪一样看了程野三分钟，像是把他的头发丝都看了一遍。“第三题，哪一个展品是被损坏的？”程野似笑非笑地看着婴儿。这逼果然不怀好意，还哪一个展品是被损坏的。他一路走过来看到的损坏展品还少吗？不就是故意引他犯错。一个小屁孩这么多心眼，家长真是没教育好。程野看了一下倒计时，非常迅速的说道：“不止一个展品是损坏的，一共损坏了十三个展品，分别是第六十三号，第七十二号，第七十四号，第八十一号，第八十三号，第八十八号……”程野流利地说出了每一个展品的号码。小婴儿的脸越听越僵，它迷迷瞪瞪地盯着程野的脑壳，十分不解，这里面是装了一个监控吗？而在主城内，第一分区的玩家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了。因为所有还在继续游戏的玩家，直播间还开着。唯独程野的，是雪花屏。没有人知道程野出什么事情了，他们能做的，只有等待。微生安略微产生了一丝不详的预感，他快速地将最后四个人的直播一起观看。他们一开始跟程野一样，等待工作人员，然后跟着前往奇异馆。到此为止，所有的一切都表现正常。出现意外就是在程野踏入门后。其他人踏入门之后，就是出现了一个破败灰旧的展馆，几个零碎的蜡像，很简单的摆设，逛一圈就逛完了然后就游戏结束了。但，唯一不同的是，管理人员并不是同时见他们的。他是先后顺序见的人，最后，才去领的程野。看到这，微生安忽然福至心灵。他立刻把12个玩家的画面通通回放到进入购物馆那个时间线。目前还有玩家的直播没结束，他还可以回放。等玩家直播结束了，他估计就无法弄清这件事了。而且他尝试过保存视频，但只要是带屏幕的地方，打开后就会自动同步直播，根本无法录屏。或许这就是游戏做的限制吧。微生安调转到购物馆，他终于，发现了一个异样。没有错，十二个玩家实际上处在一个空间里，只是他们彼此看不见。进入展馆后，才是独立的空间。类似于，副本中的小副本。无限套娃。在购物馆的时候，如果工作人员是呆立在那不动，基本上就是在跟别的玩家互动。所有的视频时间线加在一起会发现，工作人员没有分身术，他同一时间段只能跟一个玩家对话。所以……微生安看向程野的黑白雪花屏。皱起眉头。婴儿有些不高兴了，它绞尽脑汁又问了程野几个问题，可是每次，程野都可以回答出来。甚至故意慢悠悠地回答。这还不是最气人的，最气人的是他有时候还要装回答不出来，然后在最后一秒的时候再回答。真是要气死它了。婴儿早就坐不住了，虽然也不知道一个几个月大的小孩是怎么站起来又蹦又跳的。反正它在空中无能狂怒，程野在地上稳如老狗。如果说一开始程野对婴儿还有忌惮，现在更多的是觉得有趣。不过是孩子罢了。“你还剩最后一个问题。”程野平稳地说道。婴儿没有接话。“你想好问什么了吗？”程野缓缓地催促道。婴儿有些不耐烦，皱着眉头：“催什么催，催什么催，最后一题能像之前那么简单吗？我肯定要好好想想啊！”程野点点头：“想要奖励当然着急啦……不过，你确定刚刚的问题都很简单？”婴儿丝毫听不出程野口中的嘲讽之意，它上蹿下跳的：“怎么不简单？怎么不简单？你全都答出来了这还不简单！？”程野轻轻地说道：“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我很聪明？”婴儿翻了个白眼，不想理他。程野有些犯贱，继续说道：“我答题都有时间限制，你问问题就没有了吗？那要是你舍不得奖励的话，我是不是就得一直站在这陪你？”婴儿被激怒了，再没有那种空灵的感觉，反而像小孩子吵架，破音道：“我舍不得？我怎么可能舍不得？”程野站如泰山：“那你问。”这小东西还是挺好玩的。婴儿绞尽脑汁后：“你进入展馆后第二个见到的展品的武器编码是多少？”程野眼珠子一亮。这个啊，他还真不小心看到了：“m3612。”婴儿败下阵来，瘫在那边不想说话。过了很久。程野试探性地打招呼：“hello？你还好吗？”婴儿不想搭理他，装作听不见。程野：“你不会是真想耍赖吧？”又是许久的沉默。“你想要什么？”那个声音有气无力地问道。程野平静地说道：“这家博物馆。”顿了顿，又补充道：“我想成为馆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