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9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幽帝也通晓佛门的第四法印?贺平眼睛半眯,他一瞬间就想了起来,在尸骨道中大显神威的那口棺材。当时棺材一出,就粉碎了万法盟、泥教的所有攻势,就连泥教大莲座、紫甲殿的江凌虚,紫焰神君叶遇真等人,都险些被这股力量卷入进去。幽帝也只是小设一局,就差点使得几大势力受到重创,只差一点点,就是满盘皆输,彻底翻车的结局。“当日,幽帝在棺材中所藏之物是什么?”贺平继续问:“还有,第四法印到底是什么?”“棺材中我也不清楚。”小石佛像是在摇头。“幽帝这人一向神秘,他在棺中到底藏了什么,恐怕也没有人能料到,我也只是猜测可能与尸毗教和泥教有关系,甚至可能与古老的莲宗有某些瓜葛……”贺平想了想,还是说了。“我还以为里面装了你的舍利子?”小石佛只是笑了笑。“我又没有遗蜕留下,也没有什么舍利子,棺材中的东西自然与我无关。”听到这里,贺平思考着,那最大的可能性应该是泥教吧?恐怕,棺材里的东西应当与泥教关系密切,不然泥教也不会跑来索要什么教中“圣物”……“至于第四法印的本质,应当与这个世界的成型有关,除了象征着诸法圆满真实的理体,也是佛祖这种圣者堪破五蕴十八界一切诸法,领悟了‘此无故彼无,此灭故彼灭’的涅盘寂灭深意。”小石佛继续解释:“天道源流并非是此界天生之物,它也是诸相非相,其源头来自天球交汇的另一个时空,我们所接触到的天道,从来不属于这个世界,要勘破这一虚相,领悟真实世界的本质,就是第四法印。”“也就是说,第四法印能够破坏天道源流。”贺平又问。“这个结论太过粗暴。”小石佛说:“我的回答是即是,又非……实际上,从天道源流融入世界以后,此界之形貌又与过去有些不同,诸法诸相生出变化,那究竟何为真实,又何为虚妄,过去如此,未来就不会改变吗?变化,本来就是一种常见之事,故,第四法印并不是真正意义破坏天道,第四法印一实相印具备一种否定,或者是纠知诸相之虚实的特性。”他顿了顿,继续开口道:“佛祖证得苦集灭道四谛后,就强调中道,中道的核心遍布佛理之中,以缘起法为例,佛经中认为事物如果没有某种关系性,就不可能存在,也不可能以其自身形式固定不变地延续下去。可以说缘起就是一因一果,然而,缘起就有缘灭,所以万事万物都会经历成住坏空四劫,劫的本质就是极尽,一旦某种事物过于极端,就会迎来破灭。”“一实相印能够针对天道源流带来的扭曲进行矫正,其过程就表现出了‘反天道’的特性,然而,这只是常人视野能够看到的结果,却容易忽略第四法印对事物的还原,也就是勘破无相之相,还原根本之道。”“对于凡俗众生而言,第四法印一实相印并无特异之处,可是对于修士而言,这矫正扭曲的‘毒性’就有些太大,绝大多数修士体内混入太多不纯的杂物,受到天道过多的影响,在极短时间里接触到第四法印,会带来毁灭性的影响,哪怕是佛门修士,若不能领悟无相之相,回归本来面貌,也逃脱不了一实相印所引发的异相。”小石佛这番说辞可谓是鞭辟入理,纵使是贺平也听明白了,第四法印会对森罗万象的扭曲进行还原,这种还原是基于此界原貌所设置的。“难怪当时受到影响的只限于万法盟、泥教那些人,反而是顶着大幽王朝身份的人,就不会受到影响,等一等,这有些不妙啊!”贺平突然意识到,如果幽帝要将这股力量扩大化,将一实相印笼罩到大幽地域,那岂不是所有的修士,一旦进入大幽,就会修为倒跌,变成凡人。从某种角度来说,这个世界所有的超凡力量都来自天道馈赠、恩赐,修士无一例外,都极为崇敬天道,认为天道是万物之母,幽帝的这种举动,实在是大逆不道,一旦消息传出去,就是举世皆敌的下场。不,现在的幽帝已经是举世皆敌,修行界的各方势力都对大幽王朝生出敌意,就算没有敌意,知道春秋大劫要应在大幽身上,那也是另有想法。至于大西夜国,铁勒部族,泥教、万法盟、万青教、悬天观和重阳宫,无不对大幽朝虎视眈眈,还有五大劫兵将要出世,要掀翻大幽的天下,什么是举世皆敌,这就是举世皆敌!当一个人与天下间为敌,还能所向无敌时,这才称得上是举世皆敌。“这还真是可怕!”他忍不住想,幽帝这岂不是要与天下间除了大幽以外所有的修士为敌,幽帝明显已经掌握了这种力量,就是不知道这股力量是否长期维持,要是幽帝未来开发出了这种长时间维持的第四法印,那天底下所有的修士都会被打落凡尘。不得不说,贺平思考到这里,一方面感到恐怖,另一方面又对幽帝这种举世皆敌的风范有一丝向往。这种心态类似项羽见到秦始皇时,生出“大丈夫生当如此”,“彼可取而代之”的心情。虽然此界的修士对幽帝的评价都不高,认为他是千古以来的第一独夫暴君,残暴无道,欲行逆天之举,修行界不知有多少人视之如寇仇。可是换成贺平,对于幽帝倒没有什么恶感,幽帝被视为独夫、暴君,还不是因为他遵循自己的欲望、野心,践踏了其他人的利益,问题是此界的修行界也不是什么朗朗乾坤的清平世界。修行界的各方势力,多的是野心勃勃,行迹如同鬣狗一般的贪欲熏心之辈,若没有幽帝定鼎中寰,建立大幽王朝,这些势力也会割地为王,圈地占土,占据地盘,犹如诸侯势力,分食大幽的天下。再者,哪怕是那些修为高深的显神高手,甚至更强大的仙神,也未必是什么德隆望重,品性极价之辈,他们也不过是底层修士的加强版本罢了。贺平在这个世界待了这么久,已经习惯了这一切,他知道或许这些修士之中,也会有几个好人,但这个世道,劣币会驱逐良币,好人永远是不长命的……归根结底,那些修士会反对幽帝,不是幽帝有多么邪恶,纯粹只是双方的屁股不在一张椅子上。“不过,幽帝的野心还是真的可怕,这才是真正的千秋霸业啊!幽帝掌握的第四法印,就是一个对抗天道的杀手锏,掌握这种优势,他是有逆天成功的可能性,一旦他带领大幽王朝渡过春秋大劫,取代无上真龙,重新建立一个远超神庭的势力,其势力立即暴增、狂增、劲增!这个恐怖势力会向外辐射,建立永恒不变的统治圈,从此以后无限壮大,无比强盛,谁也无法挑战,如此的可怕存在,天下间还有什么可以抵挡……这世间还有什么可以阻挡了!?”小石佛似乎是看穿他的所思所想,笑着道:“幽帝的设想并没有那么容易实现,可是,要无止尽的维持第四法印,就算是佛祖再生也办不到,他要真的能够办到,那天道也奈何不了他。不过,你想要借助第四法印炼化天雠神兵,指望幽帝是办不到的……照我看,他因为意图逆天行事,受此界天地压迫排斥极为严重,就算你去找他,幽帝也不会为你出手,耽误他的大事。”“你不是也会第四法印吗?”贺平反问一句。“我的真身早已陨灭,现在所存不过一道过去身。”小石佛平澹地开口:“第四法印一出,无我、无常,寂灭,皆归于万有实相空性,这道过去身也保存不下来,非我不能,实为不愿。”“那你说了这么多,不是在说废话?”贺平非常的无语。按小石佛的说法,去找幽帝求他帮自己炼化天雠神兵,那与送死又有什么两样?其次,他也不清楚小石佛为什么要提第四法印这件事,就算是小石佛也不可能牺牲自己的这道过去身,帮助自己炼化天道烙印,炼化这件神兵。“我可以教你第四法印一实相印。”突然,小石佛这么说。“你不是过去有说过,自己不会传授我《三法印》,为何现在又有这种说法?”贺平有些疑惑。“我并非不能传你,而是接任石禅寺主之位时,就立下誓言,绝不将《三法印》轻传外人。过去,石禅寺之主,因为轻传于门下弟子,造就了一场大难,引发滔天祸患,他也意识到了天意秘惜,这等法门不可轻传非其人……”小石佛叹了口气。“《三法印》实为佛祖亲传,我也不愿意破此誓言,不过,第四法印乃是石禅寺中的高僧大德,参悟大乘佛法领悟出的法印,并不属于佛祖亲传的三法印,那我传授于你,倒也不算破誓。”“还有这种便利的方法吗?”贺平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吗?“实际上并没有你说的那么容易。”小石佛笑道:“诸行无常,诸法无我,有漏皆苦,涅盘寂静,这三大法印是当佛祖领悟的,至于第四法印,佛祖虽然没有传出来,但是以佛祖的智慧深度,莫大法力神通,自然已经领悟,只是没有散播出来,怕的就是遗患无穷。”“第四法印就是融汇前三门法印,以此为基础,领悟常乐我净的解脱之道,没学过前三门法印,也学不会第四法印。这也是石禅寺一些前辈大德们经过讨论、争辩、分析,还有实修得出的结论。”“正常来说,要先从三法印入后,之后才能掌握第四法印,但是我在修炼三法印后,也发现一个取巧的方式,我觉得,你可以透过这一方式,领悟第四法印。”他澹澹地道:“当然,我只传了你第四法印,若你日后能够通过第四法印,反推前三门法印,那是你的事情,就不能算我破誓。”小石佛,你这是玩文字游戏!不过换成是贺平也不抵触,《三法印》是佛门一脉最古老的传承,是由佛祖亲自传于门下弟子的入道正法,而这第四法印,恐怕也是当初幽帝会攻打石禅寺,覆灭大幽五大禅院,追杀诸多僧侣,为得恐怕就是要夺取这第四法印。“小石佛,你又要如何助我修成第四法印?”贺平追问他。“事实上,以你的心性和资质,并不符合修成这门法印的基础……你贪欲过重,极为自我,要修成第四法印,要舍生求生,有牺牲小我求取大我的利益众生之心。”小石佛解释道:“佛祖能够悟道,有很大的原因在于佛祖慈悲深重,心怀无尽大悲,矜哀三界之心,他一觉悟,便能超凡入圣……倒不是我小窥你,只是如你这类人,想要领悟无尽大悲之心,那是难如上青天。”他轻咳一声:“佛说众生皆有佛心,可是众生之中,也有一阐提者,不具信,断善根,贺平,你天生就是这种人……你们这类人难以通过后天熏习,悟通佛法真谛,因为一阐提者,生来极重自我的根性,导致其缺乏对佛法的信心,也无法解脱成道,所以,用常规手段,根本无法让你领悟三法印或是第四法印的奥妙。”“我有一具仙胎。”贺平想要争辩。“没有用。”小石佛摇了摇头。“仙胎依然是你的身外化身,无非是心境上少沾尘埃,莹彻无碍,悟一悟水月禅院的禅法不碍事,可是第四法印需要的同体大悲之心,你根本无法体悟,为此,我只能传你一门特殊的法门,方便你修成无盖大悲的心境。”按照小石佛的说法,佛悲殊胜,悲心广大无尽,这是人的心灵层次的修为,不是靠智慧洞彻就能领悟,就算是石禅寺的诸多高僧,其中也有很多人,终生也悟不出这种心境。“我会传你‘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大法’,唯有此法,能够点化你身中的另一个你。”小石佛不紧不慢地开口:“唯有换成是‘他’,才能够无痴无嗔,无舍无求,圆证菩提,领悟那种如佛祖一般纯净利他的慈悲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