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7 执棋者的思路

这一日天高云淡。高原上的风有些寒意。大轮寺所在的雪山屹立在西极之地,昂然拔起在一片澄净蔚蓝的天宇下,竟遮住了身后的白云,别有一番震慑。这里是高原上的土地,没有多少绿树青草,从这一麓望过去全是赤裸的岩石,草地上,有十几座气势恢宏的金帐拔地而起,四处高台环绕,旌旗招展,一派盛大之势。雪山之巅的大轮寺以及古城下方,三乘法会正在举办之中,这一次,西域佛门的三乘大会带来的影响力是巨大的,此时此刻,大雪山脚下的古城,早就聚集了各方势力,就连城池外的一片荒凉的草地,也遍布了座座毛皮毡帐,升起了一座座篝火。每一座金帐里,都端坐着三乘法会前来观礼的贵宾,包含外海势力,还有七大遗族,南疆的五傩教,还有泥都索国、党项人、柔然人和铁勒部落,可以说各方势力,都聚集在这三乘法会的现场。“这次当真是来了不少人……”这些金帐中,都端坐着参与这场盛会的尊贵客人,其中之一,就是号称“天狼王”的仆散龙义。“就连一些久不出世的老熟人,没想到也出来了。”仆散龙义是白幢教的头面人物,也是铁勒诸部落中份量最重的一位老牌显神强者,他与西域佛门关系还算不错,这一次也受到了邀请。“师尊的熟人?”一个身负巨弓的铁勒人汉子,面容有些惊讶,他名为库牙阿都,是草原中圣日部落的大将,其师就是“天狼王”仆散龙义。北境诸多势力之中,最强横的自然是拜龙教,这是北地第一大教,影响力巨大,瀚夏草原的十大部落,有无数民众牧民都崇信这一教派。相比之下,圣日部落基于原始崇拜所创立的白幢教,与拜龙教之间也是势同水火。库牙阿都的兄长,就是圣日部落之主,当代狼汗阿古都,这人也是入道高手,同样也是白幢教出身,也是野心勃勃的一方雄主。阿古都早就拜仆散龙义为“义父”,也暗中皈依了白幢教,成了白幢教的新任圣子。拜龙教在十大部落中都有极大的影响力,狼汗阿古教自然是不放心,希望能够利用白幢教来对抗拜龙教。然而,最近一个多月前,拜龙教邪崇胜支持下的另一个大部落“白凤部落”,最近领导另外五大部落,强攻北关道的戌婴关,虽然这一次没有攻陷下此关,但是一役之后,“镇北王”宇文拓翼被邪崇胜连出百拳,当场打爆。一时之间,邪崇胜威名响彻天下,而白凤部落也依靠戌婴关一役,风头声势远超了圣日部落,这也给圣日部落的这位狼汗阿古都,带来了极大的压力。圣日部落本来在瀚夏草原上,有一呼百应的地位,偏偏因为戌婴关一役,反而让白凤部落一步登天,在大草原上的影响力变得如日中天。为了再度压倒白凤部落,狼汗阿古都打算联合大西夜国,增加自家的底气,而且为了压倒邪崇胜与日具增的压力,狼汗阿古都甚至打算引入西域佛门,让佛门派出高手来草原传教,若是有佛门高手撑场面,倒也不用担心白凤部落的势力超出己方。“没错,泥教,还有先天三道门的强者,本座的几个熟人,都有出面……龙象贤佛的脸面还真大。”仆散龙义嘿然一笑:“泥教派来的是坐镇万莲大殿的明法莲座,这位高人虽然不显山不露水,但是早就暗中突破了显神境界,不管是实力,还是手段,都是非同小可。”“拜龙教和白凤部落,也派出了邪崇胜的师妹师善月,此女号称‘水月龙王’,纵横北域数百年……她多年以前,就突破了‘真理天心’,之前的戌婴关一役,与我联手阻挡了大幽的抱剑侯。”“嘿嘿,那抱剑侯虽然境界上差了一点,但是凭着一手《太白精气剑》,硬生生在我和师善月的联手中杀出一条血路,狼狈万分的逃脱性命……要不是如此,邪崇胜又岂能独斗那宇文拓翼的八焚雷刀!”仆散龙义恬不知耻的自吹自摆起来。实际上,戌婴关一役,他全程也没有动过手,不管是邪崇胜,还是大名鼎鼎的“水月龙王”师善月,就没有指望过“天狼王”仆散龙义能在此役中派上什么用场。不过,只要仆散龙义在场中,那就是以三敌二,在没有后援的情况下,抱剑侯和宇文拓翼,都担心仆散龙义会不要脸面,对戌婴关中的守军出手。实际上这一战之中,是邪崇胜找准了机会,暗中摸上了宇文拓翼,逼着他与自己交手。至于“水月龙王”师善月凭借着拜龙教另一镇教至宝“衔烛圣殿”,利用这件法宝,布下了阵法,封死了抱剑侯天下无双的剑术,这才给了邪崇胜必胜的机会。宇文拓翼舍去性命的雷刀杀法绝不弱,邪崇胜要是这一役陷入混战,就算与其师妹联手,也极有可能被宇文拓翼和抱剑侯联手所伤,绝不可能胜得如此轻松。听到这段话的库牙阿都听到这里,佩服万分。“师尊神通无通,法力道行天下无双,徒儿只恨没能够亲见那一场大战,实在是生平最大的遗憾!”这库牙阿都又不是傻子,岂会不知道自家师尊是什么性格,然而这个时候要不好好的吹嘘一番自家师尊,后果是不堪设想的。“哼。”仆散龙义冷冷哼了一声。“就算你在场,以你那点孱弱修为,又能看出什么东西?显神强者的对决,攻守之势都超脱声相色相,你以为你能看得懂?”“是是是。”库牙阿都赶紧跪在地上,忙不迭的点头。“师尊说的极是……是我堂突了。”“算了。”仆散龙义挥了挥手。“三乘法会,就连先天三道门也有些关注,这次参与这场盛会的三大强者,分别是万青教的丹溪子,重阳宫的媸法尊,以及悬天馆的女冠长命无桑,这三人最近在天地大变中得了极大的好处,修为实力又有所提升。”先天三道门,素来神秘,不过要说修行界众多势力之中,底蕴最为深厚的修行圣地,绝对是三道门莫属。与其他青黄不接的各派势力不同,三道门历来都有英杰倍出,不管是老一辈的强者,还是新生代的高手,都是层出不穷。丹溪子、媸法尊,长命无桑这些中青代高手不说,三大道门中都有镇压底蕴的仙神强者,其真正的底牌可以说是力压诸雄,要不是有幽帝横空出世,三大道门的势头几乎无人可比拟……“另外,还有些海内外的年青一辈的强者……唔,是那个小姑娘的剑气,还有另外两种讨厌的感觉,是天罚神兵的气息,”仆散龙义忍不住皱紧眉头。“难不成是第五神兵也出世了,这样一来,这一次的春秋大劫的五神兵都降世了!”五劫兵主,也是一种不容忽视的力量,目前的修行界的情报中,也只知道其中的四大神兵分别是灭寂灵剑、涂炭剑匣、天雠道斧和太辰遗光。最后的第五神兵,其名号以及特征,世间都无一人知晓……毕竟就算是仙神强者,也难以推算出与神兵有关的信息,不过距离这么近,又亲身尝过灭寂剑气的仆散龙义,多少能够感应到劫兵之主的威势。“这几个小辈,也成了气候,各自的实力突飞猛进,到了今日,已经不能等闲视之……”虽然与那几个劫兵兵主结下了私怨,但是仆散龙义也不打算动手。一来,这是三乘法会的现场,这几个小辈都是受到邀请的客人,仆散龙义也不打算拂了龙象贤佛的面子。二来,这几个五劫兵主,实力越发高强,特别是天罚神兵自带的特性,能够越级战斗,甚至有过以入道巅峰击杀显神的战绩,仆散龙义这种过分谨慎的显神高手,绝计不会以身犯险。“不过,也不知道龙象和太王这两人到底是怎么想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角色都邀请了过来,真不知道,他们就不怕这些人在法会上惹出什么麻烦吗?”仆散龙义略有不满地暗中嘟哝着。……“哈哈哈,四妹,还有二弟和三弟,我们又见面了?”其中一个靠近边角落的金帐里,一袭白衣,风标绝世的剑者风非凡,正在与邱秋儿、戚无垢,还有傀儡所化的水月僧三人碰头了。“什么风把大哥吹了过来……”戚无垢原本形如文士,平日里也只是穿着一件青袍,现在却在肩上披着鹤氅,面容也因为久历风霜,多了几分老气横秋,又因为这些时日领军上阵,又有几分肃杀气息。“也谈不上什么风,这次我是代表四大家族,收到了西域佛门的邀请。”风非凡微微一笑。“而且,我们风家,还有雷前辈所在的云家,都与泥都索国关系睦切,西域佛门的动静又牵扯到了泥都索国的国事,所以我也不得不赶过来一趟。”“云中霆前辈近况如何?”水月僧出言询问:“听说当日一别,剑鹏前辈受了不小的伤患。”“二弟,尽管放心。”风非凡笑了笑。“云前辈的好友,西解山清流一脉的掌门,人称‘再劫飞神’屈映光的屈前辈,近些时日,闭关成功,厚积薄发,突破了显神境界,炼就了法有真灵的神通法力。最近他与其师妹‘凌波仙子’商于歌一同出手,帮助前辈恢复了功力,也省了一甲子的熬炼苦功,云前辈现在伤势全愈,还法力大进,上次晏龙国一役后,也可以说是因祸得福。”“真是吉人自有天相。”水月僧暗自惊讶。‘屈映光这号人物,竟然也出世了,我还以为这位道玄之主当年闭死关失败,已经神形俱灭,点滴不存,没想到他还有机会复出?’道玄西解山过去出了几个厉害人物,季长离的好友,西解山宗师孟天放是其中之一,另外一人就是百年前的道玄之主屈映光。屈映光修成了五行大圆满道行,又炼就五行兵解剑气,执掌西解山道脉时,南北两派分歧也很大,但是靠着高深无比的修为,多少还是能够镇压局面。此人素有大志,其成就也很高。他年纪不到百岁,就领悟了“五行极变,阴阳转化”之术,这是西解山另一位天才孟天放,身陷玄冰窟中才领悟的道法奥妙。水月僧这边思绪一动,就立刻与暗中观察的贺平,还有偷天傀儡盛玉洲中的意识连接在一起,贺平面色不变,心中却是心绪泛起一波涟漪。“屈映光也出世了……这还真有些出人意料?”他掐指轻轻一算,发现在原来的岁月长河之中,这号称“再劫飞神”的屈映光,在闭死关后,是真的死到临头,死的不能再死。屈映光闭死关并没有成功,坐化在西解山上的醉牛洞密室里,这位“再劫飞神”,可没有再劫重生之能,是真的形神化灰,身死道消,彻底陨落。“为什么会如此……对了,是幽帝的影响,阻碍了天地合龙的降临,还有天道造就的大劫变动,使得这一切完全改变,而且云中霆的情况也是一样。本来,他伤势极重,挨不到百年,以至于形神受到难以逆返的重创后,散功坐化,可惜说是英杰一世,到头来一场空。”贺平不得不承认,幽帝的存在,就是一种极为强势的力量,连预定的时光长河的走向,也产生了种种变化。“不过,这也不完全是好事……道玄西解山的存在,对于未来多少也有些影响,就是不知道这对幽帝原定的计划,会不会造成某些阻碍?”这就好似反弹一样,越是用力压一根竹子,这股力量反弹回来时的力道就越大。随着巨量的计算和推演,贺平越是算计,就算是觉得乾坤难测,自己对未来的占算,始终摸不透天数的变化。“看来,在天意之下,任谁都无法掌控这盘棋的发展……”贺平已经摸到了一点“执棋者”的思路,不过对于未来的局势变化,也不敢有太多的推论,为今之计,也只有“见机行事”这四字最为贴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