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无形的死者

杜蕾米的眼中，出现了一群形体虚幻的飞行不死族。这群不死者，几乎没有实体。甚至，有的不死者，只有一片不知是颅骨还是什么骨骼的寄托物，而其他的部分，都是虚幻的、惨白色的能量体。杜蕾米已经无数次听过原本没太被注意的一片片碎骨之间，霍然探出了死亡能量，然后凝结成了不死者。不死者并没有固定的形体，它们的形体，并不由“生前”是什么来决定，而是由它们当前所寄居的骨骼轮廓来决定大致轮廓。如果是会飞行不死族......她甚至听说过由一堆骨砂、一堆轻薄骨片组合出的不死者——就像土元素帝国里的那些沙漠之灵。更重要的是，生者所遗留的骸骨，对于不死者来说，并不是唯一的寄宿地。尽管适性不够，消耗会更大，但只要它们愿意，它们甚至可以寄宿在从空中飘落的细雪之中，进入战场。“不死者”、“不死族”，只是一个俗称。杜蕾米很清楚，在精灵王国之中，关于“生命”定义的探讨，那些前沿学派到底争论得有多激烈，甚至有过不死者其实也是一种元素生命的说法。而一个最基础，也最为宽泛的问题，就是，什么是“生命”。能够持续地、自行产生生命力，能够生长壮大、能够繁衍出后代、能对外界的影响作出反应，无论是“愚昧”“懵懂”还是“聪明”“狡诈”，无论是缓慢还是快速。这是在两百年前的时候，最主流的说法，对于精灵之外的其他种族，这样的定义也是可以被接受的。但是，问题在于，“生命力”，并不是必须特征。元素生物，算不算生命？这个问题，已经被探讨了两百年以上。而到现在，“生命”这个词，已经被区分成了两块——血肉生命和能量生命。就如直面所言，血肉生命的身体，是血肉所铸造。生命力会滋养物质，活化事物，将那些大地上无处不在的微小事物凝聚在一起，形成血肉。而血肉又会不断滋养出生命力，生命力又会让血肉变得更强壮，更紧密和强韧。血肉生命的躯体，是物质高度凝集的实体。而如元素生物那般，元素之类的无实体、无形的能量，才是构成它们身体的基础。生命力可以让元素更快地凝聚，但元素生物无需生命力，也可以存在。而大量凝聚的事物之间，则会滋生出“精神”。生命力平稳，而这种精神力，却游离不定。它们诞生于紧密联系的事物之间，却又会因为过于紧密而从其诞生之地而逃出去。或者，按照某些精灵学者的说法，是被“挤出去”。曾经，有远古的精灵学者留下过只言片语，说实体微粒之间存在着相互吸引和相互排斥的力量。生命力，就是那个互相吸引的力量，而精神力，就是那个互相排斥的力量。这个说法被记录在书上，原本或者抄本，放在知识古树所守卫的大图书馆里。杜蕾米并非学者，只是因为学习法术必须了解的知识而去阅读了一些理论书籍。她也并不知道这样的说法源自具体哪一位古代的精灵学者，也不太明白。但是，近些年来，不死者到底算不算生命，也因为原本“生命分为血肉生命和元素生命”被改为“生命分为血肉生命和能量生命”而被推上了王城附近的热潮。常年驻守的杜蕾米，并不知晓那些远离战争的孩子们会怎样讨论不死者。对于她来说，只有一件事——不死者对生者，尤其是对精灵，怀着远超寻常的敌意。不要因为“不死者也算生命”就对它们生出莫名其妙的好感。都是生命，对方就会对你友好吗？不，杜蕾米挥动手中长枪状的法杖，澎湃涌起的生命力被她作为介入系法术的源泉动力消耗以及——仿佛形成了叶脉，仿佛形成了树木枝干一般，周围空气中存留的元素，被法术介入，控制，聚集。巨龙那独特的生命力会黏住元素，彻底将元素化为自身的一部分，狂兽们用暴力将元素从环境中掠夺，裹挟着使用。它们将能量内化的方式，并不适合精灵。但是，精灵可以像是根须一样，像是枝干叶脉一样，蔓延、适应、介入，把元素像是动物伙伴一样驯服，同时，又利用变形术变换自己的身体，获取更多的适性。杜蕾米能够感觉到，环境之中的元素，在她的法术驱动下，凝聚塑形，活化成了她最熟悉动物伙伴的形象姿态，向着身边的不死者扑了过去。但是，杜蕾米没有尝试任何去“驯服”死亡能量的举动。曾经，有一群精灵这么做了，然后，他们就成了精灵王国永远不会接纳的外人。杜蕾米扫了一眼天空，那些会飞行的不死者，那隐约透出骨骼，在外面显露出来的惨白色微光。伴随着精灵这边空中部队之中响起的号角声，一道又一道法术飞射而出，或是活化风元素，或是强化了箭矢，亦或者是强化了自身所骑乘的伙伴。又或者是，是那些变形施法者扇动翅膀掀起的、喷吐出的类法术。还有一道又一道的外放系能量轰击。尽管生命力的直接破坏力很低，只在对抗不死族的时候有奇效，但是，显然，面对常年进犯的不死族，军团之中的施法者对这类法术并不陌生。杜蕾米看了一眼周围。因为巨骸被消灭的士气以及腾出手来的其他部队，她这边已经没有了什么压力，那些不死者，被精灵战士们很快就清剿了大片。她不需要呆在这里了。但是......看了一眼正在交战，不断有尸骸坠落的天空战场，杜蕾米果断地选择了动用变形法术。生命力快速涌动，她的下身回缩成两条腿，而相对的是手臂变长变宽、体表的毛发化为一根根羽毛.....在风元素变得与她更为亲近的感觉中，杜蕾米变化成了一只形如鸟兽族的鹰身女妖一般的奇异生物，飞上了天空。而她那对覆盖上鳞片的长腿，在不断变长变硬，最后变成尖锐的利爪的刹那，抓住了她一把抛弃的法杖长枪。尽管这柄长枪之中包裹许多金属成分，但法杖长枪本身，还是由高度适应生命力的木质形成，并不算重，并没有给杜蕾米飞起的动作带来什么负担。她扇动着双手变成的翅膀，鼓动着身体内快速流淌的生命力，介入周围天空中存在的风元素之中，将它们引到自己的双翼之上，辅助她更好更快地飞行。与此同时，没有丝毫犹豫，她一对腿爪所抓握着的长枪，汇聚起了大量的生命力。仿佛一道箭矢，风元素汇聚在长枪的周围，蓄势待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