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八十九章 第二把火

吃一堑长一智，凌伯康在姬国田身上栽了那么大跟头，不会再像以前那样随便相信人。这段时间的经历让他终身难忘，同时对他的性格有着极大的影响。以前的他只想着本本分分过日子，哪怕他是特工，也是为了生活的一份工作，并没有想过以后爬多高，捞多少的钱。没钱没背景，有提拔的机会也轮不到他。现在他成了军统和中统都想抓的人，更不能有任何马虎大意，天津不错，这里远离重庆，而且地方势力复杂，好好在这边发展，以后混出个好名声。只要他找对靠山，就不用再担心中统和军统的人。中统和军统再厉害，也不是什么人都敢得罪，姬国田仗着背后的黄长官，向来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重庆，楚凌云伸了个懒腰。有问题的不仅仅是马三山，楚凌云核实所有分站站长的情况，发现多多少少都有点。包括成都站方仪湖。身在军统，大家都在捞钱，方仪湖表现的很正义，可是该捞的一样不少，不过他懂的分寸，不该拿的钱一分不拿。方仪湖算是好的，其他各站问题不小。包括泥鳅的福建站。泥鳅这小子贪财，到福建之后抓了不少汉奸，这些汉奸为了买命，大把的给他送钱。好在泥鳅知道他最讨厌什么，一般的汉奸能够饶过，罪大恶极的汉奸，一个都不会放过。泥鳅是钱也要，人也要。为此那边不少人骂他，甚至举报他，全被楚凌云压了下来。泥鳅就是这个性子，当初在武汉被抓的霍晓，被他敲的最后什么也没了，家人不问之后，和其他汉奸一起处决。霍晓真是被泥鳅炸的一滴油不剩。泥鳅的问题楚凌云肯定不会上报，方仪湖也不会，其他站长问题轻点的提一下，重点的直接交给戴老板去处置。这些站长都是戴老板的人，等戴老板不在了，他们的好日子便到了头。楚凌云站起身，活动下身体，楚原则在外面看书。他看的倒不是禁书，但也不是多好的书，楚凌云还知道，楚原家中藏有禁书，他以为自己藏的很严实，早已被楚凌云发现。楚原本看不惯果党的行为，同情老百姓，又进步之心，可以发展他。楚凌云现在犹豫的是，自己亲自发展，还是让其他同志来。把楚原发展过来，身边有了贴心的人，做什么事都方便，就像以前方士易在身边能一样。方士易现在有更重要的任务，他要在香港协调送给老家的物资，无法脱身，如果楚原加入，有些自己不方便做的事，可以让楚原去做。楚凌云所考虑的是，他亲自发展，楚原能不能接受。毕竟他一直是楚原最崇拜的人，也是楚原的偶像，让楚原知道他一直在为红党做事，会不会形象完全崩塌？这种可能不是没有，楚原只是自己接触红党的理论，并不是真正的红党，没有接受过组织上系统的教导，自己突然间变为红党，对他的打击很大。犹豫之后，楚凌云把楚原的情况发报给了柯公，请柯公帮忙参谋。有时候太熟也不好，若是最初就将楚原发展进来就没有了这么多事，现在他去发展真不一定是好事。楚凌云是昨天发的电报，柯公那还没有回复。他所不知道的是，柯公接到电报后便有了决定。楚凌云确实不方便直接发展楚原，楚原的心里对楚凌云有了根深蒂固的印象，楚原不是真正的同志，对红党还没有绝对信心，给没有坚定的信念，在这之前，楚凌云不适合和他开诚布公。楚凌云不行，那就他来。正好他要去重庆，没回电就是等到地方再说，给楚凌云一个惊喜。他亲自去发展楚原，然后让他成为一名合格的战士，到时候再让楚凌云成为他的上线，两人更好的合作。楚凌云多一个可靠的帮手，红党多一名强大的战士。一举两得。柯公没有回电，楚凌云更没有着急，他带上资料，前往戴老板办公室。戴老板最近正忙着忠义救国军的改编，平时根本没有闲暇的时间。看到楚凌云送来的调查报告，戴老板傻了眼，军统内部有那么多的问题吗，八成的分站沦陷，除了上海站，成都站，以及福建站，连偏僻的贵州站同样有各种问题。“凌云，情况核实清楚了吗？”“全部核实过了，问题只多不少。”楚凌云轻声回道，戴老板坐不住了，拉着楚凌云在一沙发那坐下，重新又看了一遍。“你觉得，他们身边会不会有红党的人？”戴老板最在意的不是他们捞钱，不少站长都给了他孝敬，这些钱他同样有份，他最怕的是内部被红党渗透。他很清楚红党的能力，绝不比日本人差。而且他们都是中国人，红党的潜伏远比日本人更方便。“这个不好说，肯定有，不过我倾向于不多。”楚凌云笑了笑，怎么可能没有，柯公的能力他非常清楚，很早之前开始了布局，不说每个分站都有，但一定有很多自己的同志在里面。至于戴老板会不会让他去查红党，他一点担心都没有，戴老板自己快没了，查又能如何？“为什么？”戴老板再问。“他们犯的事不是和钱，就是和女人有关，就他们做、干的那些事，红党根本不会去做，如果他们身边有红党也不会得到重视，因为无法和他们一起同流合污。”楚凌云轻声解释，戴老板则不自觉的点头。楚凌云说的没错，这些问题在红党那边都是大忌，现在汇报的都是分站高层，同流合污者不少，红党的人不会做这些。即使有红党，在底层的可能性更高，那样危害能小一点。而且有楚凌云在，他相信就算红党隐藏的再深，楚凌云也能将其找出来。“既然有问题就要处理，你以督察处的名义秘密通令他们，让他们主动交代问题，先提个醒，若是不识抬举，再举刀不迟。”戴老板吩咐道，他一说楚凌云便明白了他的意思。戴老板没想真正处置这些人，全处置了，以后谁帮他做事？再说这些问题不算大，不是原则性问题就好，让自己警告他们，同时戴老板这边也能收到不少的好处。这些人想要自保，不掏钱怎么能行。包括他在内，一样会有孝敬。“是。”钱楚凌云看不上，敲打一下挺好，至少这些人会欠下他人情。等戴老板离开，新局长上任，他们没了靠山，到时候必须主动找人投靠，估计会有一部分人来投靠他。相当于他又多控制了几个地方。回到办公室，楚凌云喊来楚原，让他去给各分站站长发报，不管是站长的问题，还是一些高层的问题，全部告诉他们，严厉申饬。戴老板等着他们的解释。解释好的话，能保住职务，解释不好，恐怕性命都不一定保的住。这一次，戴老板那估计又要进账不少的钱。“好。”楚原去发报，楚凌云则坐在那静静思考。戴老板的钱不少，有些在南京，那些已经被他查到了，被戴老板秘密放在了一个地下仓库内。看守是戴老板的绝对心腹。不过那里多是古董，黄金和其他直接能变现的东西不多，真正的大头在重庆，他还没有搬运到南京去。南京那边，楚凌云做好了布置。戴老板一出事，他便会让人以别的名义强行将仓库内的东西搬走，直接出动驻军，戴老板在那安排的人不多，不敢也没办法反抗。这些古董落入别人的手里，不是被卖到国外就是被带走了。楚凌云可以不要，但不能让它们出国。必须留在国内，哪怕是给博物馆多点展品也好，中华文化的精华不是外国人肆意敛财的工具。最关键的还是戴老板在重庆的住所。他出事后，楚凌云不能上门明抢，必须想办法把这些东西偷出来，戴老板的家人肯定会特别注意保护这些财产，这可是他们以后奢侈生活的根本。怎么把这些东西神不知鬼不觉的拿到手是个麻烦。泥鳅那边的开锁高手成六，回头把他调来，戴老板家的宝库不能提前上门看锁，到时候需要成六亲自过来打开宝库。时间要选好，选个家中人最少的时间。冯永和冉五按照他的要求，已经招募了三十多名亡命之徒，这些人不是帮他搬运东西，而是善后，高价聘请，然后给他们提供武器，又给他们进行特训，务必保证万无一失。东西拿到手后，冯永会换车，把东西送进药厂。那里没人敢查，老头子下令也不行，现在依然有一半的药物提供给美国，有美国人撑腰，楚凌云不同意，谁也进不去药厂。计划需要不断完善，楚凌云没有着急，他还有时间，至少戴老板现在蹦跶的正欢，谁也不知道他即将完蛋。上海，王跃民最近突然忙碌了起来。不少站长给他发来电报，请他帮忙说说情，问问楚凌云能不能高抬贵手，放他们一马。楚凌云新官上任，第二把火总算烧了起来。第一把火是对内，把军统内部的隐患给排查出不少，第二把火果然和他们猜测的一样，针对外站。这次比巡视都狠，直接捏住了他们的把柄。戴老板那边还好，去送钱就行，但楚凌云若是不放手，他们一样要吃不了兜着走。督察处想整治他们太容易了，更何况他们所犯的事拿到哪里都说不过去，将他们抓起来枪毙都不为过。“这个凌云，还是以前老样子，一次拿捏了这么多站长。”王跃民笑呵呵的说着，这些人找他帮忙，可不能空口白话，同样要给他送好处，还有楚凌云以及戴老板那边，这次他们要大出血。之前胜利时候抄的那些汉奸和日本产业，这次估计要吐出来不少。没有在沦陷区的，也要把这几年利用抗战捞来的昧良心钱拿出来，他们辛辛苦苦几年，结果全是帮着他们几个打工。这感觉不错。得到警告的站长不敢怠慢，急匆匆赶往重庆，他们的理由是年底述职，这会来做什么，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多谢楚处长。”一人从楚凌云家中离开，楚原在一旁默默的看着，这位站长和他的副站长，足足送来了一箱金条。具体数量不知道，但肯定不少于一百根。这不是第一个，前面来了好几个，全部送来了重礼。全是百姓的血汗钱，不过到组长手里比在他们手里强一点，组长至少还是会办点实事，就是果党这种作风他还是无法习惯。“楚原。”第二天楚原没事，楚凌云给他放了假，让他出去转转，买点东西。这样的休息时间楚凌云经常给他，不是第一次。一般这个时候他会到自己的安全屋看书，那些书他很喜欢，在他的脑海中构造出了一个非常完美，幸福的社会。很可惜，他不知道这样的盛景能不能出现。就红党现在的情况，根本没有那个希望。楚凌云的担心是对的，楚原认可红党，同情红党，但他毕竟不是真正的同志，没有对红党有着绝对的信心，楚凌云不贸然表露身份是正确的选择。“小七。”听到叫自己的声音，楚原立刻回头，随即露出了惊喜。“真的是你，我还以为认错了人。”梁七高兴的走了过来，楚原立刻皱了皱眉，他注意到梁七有一只袖子是空的，他的一条胳膊没了。“你这是？”楚原小心问道，梁七是他刚入伍时候的战友，两人当初在一起，关系非常好。后来楚原被楚凌云秘密挑走，带进了军事情报处，梁七则继续留在了部队中。楚原没有告诉他自己去了哪，至今梁七不知道他在军统。“南京保卫战的时候中了一炮，命大，没死，就是胳膊给挡灾了。”梁七咧嘴一笑，楚原神色顿时肃穆，梁七是和日本人作战的时候丢的胳膊，他是英雄。“你现在怎么样？”楚原略带点担心的问道，他很清楚果党的情况，受伤的老兵若是没有作战能力，又丧失劳动力的话，就那点抚恤金连自己都没办法养活。按规定给的抚恤金不少，但果党上面的人奸诈，故意拖着不给，等到发下来的时候，法币大幅度贬值，只有之前的几分之一价值。有些拿的晚的，甚至连十分之一都没有。楚原很清楚，梁七没有任何背景，他胳膊没了，按照规定要给他一份不少的抚恤金，就怕给他拖没了。“我现在还好，遇到了个好的老板，跟在老板身边做事。”梁七有事情做，能养活自己，楚原放下了心，看了看周围，楚原立刻说道：“走，我们找地方喝点。”“今天不行，老板那还有事，你现在在哪个部门，明天我和你联系。”梁七摇头，事实上他今天有时间，不过接到的命令是今天不能和楚原接触。梁七是红党，当初南京保卫战他受重伤，和部队走散，红党的游击队救下了他，把他的命从阎王那里抢了过来。若不是当时有磺胺，梁七必死无疑。之后梁七便加入了游击队，帮着做一些后勤工作，后来他们的队伍去了苏北，抗战胜利后，他被派回老家学习深造。柯公特意在队伍中找到了他，因为他之前和楚原在一个部队，便试着问问，没想到两人关系还不错。梁七在苏北的时候，做过一些反谍工作，他不是正是特工，不过有点经验，柯公教了他一些东西后，让他来执行这次的任务。楚原同情红党，就算知道他的身份也不会举报，这点柯公很相信。更何况有楚凌云这层保险。“看到对面没有，苏记饭店，明天中午就在这里，你一定来。”楚原没告诉梁七自己在军统，特务的名声不好听，但他从没有残害过同胞，死在他手上的都是日本人和汉奸。军统名声不好，他不想昔日的同伴误会。“好。”梁七答应了，回去后立刻向柯公汇报，听到楚原没有说出自己在军统工作，柯公笑了。楚原是个不错的苗子，可以发展。连军统的身份都不愿意承认，可以看出他对果党的厌恶。今天先见面，不适合聊太多，明天慢慢一步步来，先引起楚原的好奇心，等他亲自和楚原见面后，再来告诉他红党如今所做的事有多么大的意义。楚原通过书面，了解到的还是片面。包括江崎贺，当初看了笔记，一样没能太明白，后来西田留下好好教了他一阵子，才让江崎贺成为一名真正的红党战士。第二天中午，楚原提前到了饭店。梁七的命运很悲惨，虽然昨天聊天不多，不过看梁七的样子他就知道，果党克扣了他的抚恤金。这种情况非常常见。事实上确实如此，梁七活下来后，曾经回过部队，帮着红党探查些情报，可惜他原来的部队被打散了，后勤部的人不承认他的胳膊是战争中打没了。甚至要把他当成逃兵对待，也就是说，梁七连一毛钱的抚恤都没拿到。他们连核实的打算都没有，直接拒绝，让梁七伤透了心。还好当时他找到了光明，并没有在意，安心留在红党队伍，那边的气氛确实好，在红党的日子，也是他这一生最快乐的时光。“小七。”看到梁七进入饭店，楚原立刻起身，拉着梁七在桌子那坐下。“你受伤后，这些年去了哪？”楚原刚才便点好酒菜，梁七只有一只手，不方便，楚原特意帮他倒酒。沉默了会，梁七缓缓说道：“我一直在苏北。”“苏北？”楚原猛抬头，苏北倒没什么，不过那里有很多的红党，梁七的老家也不在苏北，他在那边做什么？“苏北不错。”过了会，楚原轻声说道，梁七则点头：“确实，我们那里非常好，虽然穷点，物资不足，但每个人都很开心，很快乐。”他的话让楚原心里一颤。这分明说的是红党，梁七加入了红党？他可是军统特务，军统现在的首要责任便是对付红党，他虽然在督察处，可一样有这个职责。昔日的战友疑似红党，他该怎么办？楚原突然发现，他从最初怀疑梁七是红党的时候，就没有想过要抓他。“你来重庆有任务？”楚原压低了声音，问完他突然感觉自己这样的问话非常奇怪，他在外人面前的印象可是特务，上校军衔的特务。在军统虽说不是最顶层，但级别也不低，到分站最低是组长，或者挂副站长。“没有具体任务，这件事我告诉了你，你不要对别人说，要是被中统或者军统的人发现，我就完了。”梁七小声说道，楚原默然，梁七并不清楚，他面前坐着的就是军统的人。不过他不会告诉任何人，包括楚凌云。这是他第一次有事隐瞒楚凌云，之前自己看的书除外。“你放心，我谁也不说。”“好，喝酒。”梁七端起酒杯，接下来两人没在说这方面的事，主要是叙旧。梁七还是表达出了红党那边生活的美好。比如他一个受重伤，快死的人，又是果党这边的伤兵，红党的人发现他之后，没有任何嫌弃，全心意的救治他，救活他后，又派人尽心尽力的照顾他。那边的人说，他是因为和日本人作战所受伤，是抗日英雄，不管什么身份，必须要救。楚原说的不多，听了不少。这顿酒没吃太长时间，饭店不是聊天的好地方，几次梁七差点说漏嘴，被楚原帮他圆了回去。两人聊天的时候，楚原一直观察四周。没人留意他们，更没人偷听他们讲话。“你住哪？”分别的时候，楚原主动问道，梁七毫不犹豫说出了他的住处，楚原再次默然，这个老战友的警惕心不行，自己的身份随便说出来，甚至说出住处，要是对方有一点歹意他都要完蛋。“明天晚上我再找你。”楚原把梁七送回住处，随即离开。他是真想来找梁七，下次就在家里，他想听梁七好好的说说红党那边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