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久违的感觉

朱厚照出现在街头，他的眼中满是血丝，不为别的，只为了今日的一个小小的误会。

身为天子，朱厚照也算得上是一位比较另类的皇上，他贪杯好色，能够勇猛作战，可以任用奸佞，但是却也励精图治。不过，身为皇帝的通病，那就是，他不会绝对放心自己手下的人，每个人的手下，都有他安插的耳目。

这些耳目的隐蔽性，甚至很多时候，连朱厚照自己都弄不清楚。

不过，即便如此，当刘瑾做出那么多的大事，那些宦官做出那么多荼害百姓的事情的时候，那些耳目都没有发挥多大的作用。那是因为，这些事情，并不能够让天子真正动怒。

传说中，为了一起杀人案，就能够告到京城，并且让皇上都注目的事情。

只是说书先生，杜撰出来的小说罢了，现实生活中，数十万灾民死得多么的可怜。但是那又如何？朱厚照依旧在宫中做他的太平天子，可是，有一点，是这位皇上特别重视的。

兵权。

神机营全员并不多，但是却在京都扎营，可以说，能够进入神机营的士兵。不但吃得好，穿得好，睡得好，即便是饷银也比别的兵种要好。应该算得上是特种兵中的特种兵了，所以，对于这一块，朱厚照很看重。

今天凌晨，他看到了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跪在了他的寝宫外面。

当朱厚照听到神机营竟然调动了，他的心中，可以说是提到了嗓子眼。这要是换一个皇上，肯定不会到这种危险的地方来，但是他是谁？曾经的朱寿大将军，所以他无所畏惧，连叛乱都不敢平，他能做什么？

可是在路途之中的时候，朱厚照已经想明白了，他登基已经十余年了。

他做的很多荒唐事情，其实都不算什么，真正令人担忧的，便是他没有子嗣。朝堂之上，早已经是暗波涌动，即便是身边的亲随，很多时候，他也看到了那眼神之中的一抹忌惮。

他不需要别人同情，更加不想让人威慑到他的统治，可是神机营的调动，究竟是谁做的？

张永是掌管神机营没错，可是他应该不会如此糊涂，被刘瑾打压的如此凶残，他怎么敢？可是还有谁呢？一个名字出现在了朱厚照的脑子里面，不会错了，就是那位敢勇营的统帅，许泰。

而这个事件之中的萧衍，不过是一个比较鲜明的棋子，在朱厚照的世界里面，这已经是在挑衅他的威严了。

所以，他出现在了街头，所以他靠近了萧衍。

血腥的味道，虽然浓烈，卓青衣的剑锋虽然璀璨，但是在朱厚照这位皇上的眼中，却起不到丝毫波澜。果然是曾经久经战阵的高手，萧衍心中有些钦佩，但是接下来的就是警惕了。

人生能有几个机会？

伴君如伴虎，但是能够得到皇上的提携，这本来就是一件非常值得冒险的事情。

萧衍跪拜，丝毫没有犹豫，这个世界上，任何人他都可以顶撞。但是有一个人不好顶撞，那便是皇上，只要这个世界上还没有大规模的造反，那么天子便是至高无上的存在。

“微臣参见皇上。”

卓青衣没有跪下，他冷冷的看着朱厚照，眼中冰冷而无情。英俊的面孔上，出现了一丝讥讽的神色，他盯着朱厚照冷冷说道：“你是皇上？你想要我们的命？想要的话，就直接来。”

他问的话，是萧衍不能随便开口的，毕竟，萧衍是臣子。而卓青衣本来就是一个肆无忌惮的家伙，他做出什么事情来，都可以解释。可是，如果萧衍说出来，那就不一样了。

无论是不是朱厚照指示的，即便一句话，就可以让萧衍万劫不复。

“不是。”

被人当枪使，不是朱厚照的性格，他看着萧衍，发现这个人年纪实在是小了点。他虽然十几岁就继位了，但是却并不能证明他有多么出色的才能，只不过因为他恰好投了一个好胎。

可是萧衍就不一样了，这是从火海刀山之中，闯出来的赫赫威名。

“不要一句一个微臣的，就拿我当普通人来看待，陪我走走。”朱厚照走在前面，萧衍跟在后面，卓青衣和朱厚照的随从，统统都没有跟上来。

这两个在大明地位着实悬殊，而且很明显，有着充分心理差异的人，走在了一起。

萧衍并没有动什么念头，如今，这位天子可是攥着自己的一切。如果，连他都要萧衍的命，只要一生令下，天下黑道白道，估计都要上山下海的杀他。可是萧衍真的不想死啊。

朱厚照忽然开口了，那挺拔的背影，充满了萧瑟，声音之中有些苦涩的道：“天下人都知道真不能生育，想来，你也是知道的吧。可是他们不知道的是，并不是我天生不能，也不是因为传闻之中的御女无数。我为天子，天下女子，我想要谁就要谁。何须宦官前去抢人？”

“其实我也有过孩子，可是却死在了胎中，和他的母亲一起死的。宫中秘史，也就不用多说了。估计你也听说过我的另一段情史吧，那个民间的女子，她的怀中有我的孩子，可是，她却不想让他来。”

“她说了，皇位，这种天下人争相雀跃的事情，真的有那么大的吸引力吗？我不知道，从来没有人跟我抢过皇位，我父皇只有我幕母后一位皇后，并没有嫔妃。所以，从我生下来开始，我就注定是皇上。”

“刘瑾，张永，谷大用，吴经。这些家伙做的事情，是很过分，但是他们陪我从小玩到大。他们把我当皇上，我把他们当成玩伴，谁说天子就不能有感情？我放纵他们，我不处罚他们，我姑息他们，不是朕真的昏庸，而是狠不下心。”

“民间有一个说法，叫做发小。传说之中，发小似乎可以陪你哭，陪你笑，陪你玩，陪你闯祸，陪你受罚。这些人，或者在很多人眼中，他们不是人，是阉人。死太监，可是，我为什么不能拿太监当朋友呢？”

“谁规定的。”

没有人规定，更没有人能够知道，朱厚照这个小子的心中，到底藏了多少话，到底有多少不为人知的过往。皇宫之中的事情，虽然诡秘，但是也很保密。朱厚照说的没有错，他只是一个比较有人情味的皇上，不是别的。

就好比，你的朋友杀了人，抢了钱，你忍心去告发他吗？

到了朱厚照这里，就是另一个字汇了，他忍心去杀刘瑾等人吗？

如果是真正杀伐果断的皇上，也许杀了就杀了，可是从小玩到大的人，能有几个？杀一个，那就少一个啊。

萧衍被动的听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更加不知道，能说什么。虽然说，这一次的事情，也许并不是张永主谋的，但是他一定是默许的。不然的话，神机营的行动，还有这些枪支，都是严禁流动的。

可是，萧衍并没有觉得绝望，当朱厚照这样说的时候，那一丝旧情，已经被他抛到了脑门后面。这个世界上，皇权的统治，和说一不二的权力，只能够由他一个人掌控。

即便是他最要好的发小，想要夺取属于他的权力，那也只能够获得一个死字。

静静的思索着，淡淡的回味着，那些曾经的美好，朱厚照的唇角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然后，眼中滑落了悲伤。他们本来有不错的人生，可是他们为什么，非要去做一些不应该做的事情呢？

和自己慢慢的玩，不就行了，反正你们早就断子绝孙了，能留下什么？

一代皇上，一代太监，这种常例，你们为什么要打破呢？

“可是，时间会改变一切，曾经再美好的东西，都会荡然无存。绝代娇颜的妩媚少女，终究会倒在他人的身下，清纯曼妙的容颜，也会随着生儿育女而变形走样。绝世无敌的英雄，也终有白发无力的时候，坐拥天下的君王，也终究会成为黄土。”

“无论多么强横的身体，多么令人叹息的过往，都会随着以前的过去，而成为过去。他们，已经不是他们，我还想做他们眼中的我，那就不是对他们的纵容，而是被他们愚弄了。”

“吴经死了，死在你手里，这个我知道。但是我不想追究，所以，你要记住，你一定要做好一件事情，京都八虎，我希望在三个月之内，全部死光。世人都说皇上是孤家寡人，朕一直都不太相信，现在我信了。”

朱厚照走来，走的很落寞，他的身后虽然有着十几位高手，但是却依旧挡不住那颗全是伤痕的心。他太念旧情了，所以当旧情真的被那些白痴的作为，而彻底湮灭的时候，惩罚就来的太快了。

朱厚照并没有给萧衍什么，但是萧衍知道，他有了底气了。

这种底气，很重，而且很有些一丝。

有意思的事情，那就是觉远要倒霉了，他可以在做这件事情的时候，弄死觉远。夏紫衣去了所谓的天外天，按照卓青衣的说法，什么样的毒药，都不可能是天外天所解决不了的。

于是，萧衍自由了。

既然不用再受制于人，萧衍何必还在这里庸人自扰呢？

既然朱厚照已经做了这个决定，萧衍不可能去劝他，他和京都八虎的旧情已经没了。那么，京都八虎和黎民百姓的仇恨，就让萧衍来报吧。只是，这种报复，很有可能会出现一些问题。

京都八虎的吴经，已经去了阴曹地府，不知道去了那里，一直被他挂在自己寝宫里面的宝贝，还有没有用？

还剩七个人。

刘瑾，众所周知的宦官，可以说是一位令人厌恶到极点的人。假传圣旨的次数太多了，而且爱很令人无语的，这货还想要留名青史。干，你要那么多钱干什么？有用吗？

但是掌管东厂，控制锦衣卫，他是一位足以让萧衍重视的对手。

张永，刘瑾明里的合作人，暗中的对手。即便是刘瑾，也不想和他彻底撕翻脸，但是却一直被刘瑾死死压住。能够在强力的刘瑾手下，一直保持的自己的话语权，和受众的权力。

其手腕和能力，都可以说，是一等一的高手。

这样的一个人，萧衍不能够轻易视之，需要重点照顾。

谷大用，西厂厂公，不显山不露水。但是西厂，虽然在民间名声不显，但是却在京都之中保留一席之地。更隐隐的被刘瑾所忌惮，他所拥有的能力，以及手中的人手，可以说，都是令人心惊胆颤的。

比起明面上的刘瑾来说，这个人，甚至比刘瑾更为可怕。

魏彬，马永成，张忠，此三人，不足为虑，先杀他们。

高凤，掌管机密，此人的事情，萧衍并不插手。所谓机密，可以说是朱厚照最为宠信的人了，他不能去往钉子上面碰。可是，即便是剩下的这三个大家伙，就是萧衍不得不正视的对手了。

极为强悍的对手啊，萧衍的脸上，一阵发黑。

他是真的有些难受，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都以为，自己也算是了不起了。

但是此刻，真的需要对付刘瑾等人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手下竟然没有什么人。而刘瑾。谷大用。张永，这三个家伙，手下的人手，何止是多啊？一声令下，江湖上就有无数的人涌来，让他们灰头土脸。

看了看卓青衣手中的一把利剑，萧衍摇了摇头，卓青衣虽然强悍，但是再强悍的人，总有罩不住的时候。他又不是不死小强，挨一刀，中一剑，照样可以让他战斗力大为锐减。

可是，除了卓青衣，他的手下，还有什么人吗？

思考着，萧衍的眼睛闪动，就在这个时候，一队人马涌来，手中握着的有强弩，也有枪支。为首的，骑在马上的人，正是慕容巧。这位千金大小姐，此刻，已经易容成了巧郎君那等死样子。

这一队，起码有五十人，至多不过六十人的队伍，当是慕容巧以前在江湖上闯荡下的班底。

至于，曾经慕容家的人手，已经都有了新的主子。

毕竟，作为拖累慕容家的女孩子，慕容巧已经被剥夺了家族所有的继承权，并且，还失去了一条腿。

看到萧衍的一刻，慕容巧笑了，巧笑嫣然，令人怦然心动。可是，那令人心动的脸，在面具后面，现在只有一张冷冰冰的男人脸。看到这一幕，萧衍真不知道自己想要说什么？

“你回来了。”

慕容巧俏声喊着，这句平淡，而且有些没意思的话。但是萧衍却觉得自己有些想要热泪滚落，你回来了？多么平常，而又充满平庸的字眼，但是却让萧衍觉得很是受用。

那是一种感觉，一种久违的感觉，一种家的感觉。

我想有个家，一个不需要太大的地方，当我受伤害的时候，我会想起他。

每个人都有家，但是就有人没有他。

眼里流着泪，只能自己轻轻擦，我很羡慕他，受伤后可以回家，而我只能梦想着，我的家。

……

家，多么美好的字眼，心中泛起这首充满了家乡音符的歌曲，萧衍也笑了。

声音充满了欣慰，也有着几许压抑，他真的觉得很好。

“我回来了。”

萧衍回答者，看着慕容巧身后的人马，他知道，这是慕容巧得知自己有危险之后，赶来的。京城很大，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得到消息，并且快速的赶来。这一路上，想必，他们也受到了不少的苦。

毕竟，一队不是官家，满是枪械的队伍，不引人瞩目才怪。

可是，慕容巧就是这么一句话，而萧衍浑身是血，险死还生，也是这么一句话。

很多时候，一句话，就可以很轻易的让两个人打完招呼。

因为，那只是一个招呼，真正的话，从来不是想说就能说出来的。

很识趣的，卓青衣和慕容巧麾下的人，都悄无声息的离开了五十步那么远。而慕容巧虽然穿着男装，却也褪下了面具，在自己喜欢的男人面前，总是弄一张假面具，多破坏情趣啊。

只是，就在她下马的瞬间，她却忘记了一件事情，她的左腿坏了。

一瘸一拐的，不仅会影响走路的美感，更加会让心上人有些所看扁。她那绝美的容颜上，不禁有些失落和伤感，所幸，萧衍并不是一个无情无义的混蛋。他不但是个好人，更加是一个好男人，他弯下了腰，不容分说将慕容巧背了上来。

慕容巧体重轻盈，大致九十斤左右，而且因为处子之身，身上似乎还有一种淡淡的幽香。当然，这些更多，可能是萧衍自己想出来的。感觉着裹着自己臀部的有力双手，慕容巧并未害羞，她知道，她成功了。

损失一条腿，换来心上人的真心，很值得。

甜甜的笑了笑，她弯下腰，让胸前的丰满顶在了萧衍的背上，双臂环绕着萧衍的脖子，亲密无间。

萧衍初尝人事，心中早就躁动不安，夏紫衣总让他感觉有些地方，不太舒服。

不是她这个人，而是她的性格。

可是，慕容巧就不一样了，他们从一开始相遇，合作，都是那么的自然以及默契。

当然，这份默契，是慕容巧刻意配合他的。

否则，依照慕容巧可以甩萧衍八条街的智商，怎么可能和一个白痴有默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