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雾山七剑（上）

月明星稀，空气清冷，街道空无一人。暮霭已薄，离黎明应该没多少时间。王祈安赶到王府时，发现门口灯火通明，戒备森严。周围除了部分王府侍卫，还有大批刀枪明晃的卫士，正在巡逻走动。这些人身穿铁藤混合的铠甲，头插彩色长羽，看起来并不是黔州守军。王祈安暗自疑惑时，长街尽头，响起了车轮辘辘之声。十几辆马车陆续驶来，停在王府门前。王门内有人呼喝一声，然后不断有血肉翻飞的、污迹斑斑的尸体被抬出来。他们被胡乱丢上车厢，横七竖八叠到一起。空气中开始散弥着血腥味。“看来还是来迟一步！”王祈安避在暗处，心中痛恨道。从服饰上辨认，这些尸体既有王府侍卫，也有黔州精锐，其中还混杂了许多黑色劲装人马。王祈安隐身暗僻处，忖度片刻后，觅得一个空隙，跃上屋顶，朝三思堂方向掠去。石婷芳等人是死是活，他必须探个清楚。战斗看来早已结束，他听不到丝毫打斗声音。底下搬运尸体的异服士兵，偶尔低声说几句他听不懂的方言。“这难道是吴昌文的安南军？”他们的兵器盔甲均大异中原兵马，令王祈安大感奇怪。三思堂前的宽大广场上，血污处处，箭矢兵器散落一地，地上尸体正一具一具被扔上白布担架抬走。这里该是爆发了一场激烈的战斗。广场一角，一群幸存的伤员，低哼哀呼，有人正在帮他们处理伤口。搜索人群时，他眼前忽的一亮，发现一道熟悉的粉红身影。石婷芳的贴身管事丫鬟千红，正端着一筐包扎好的草药，从走廊处转出。“千红姑娘，到底怎么回事？王祈安从屋顶掠下，落在她身前。附近几名士兵，见王祈安从天而降，来历不明，不由大声呵斥，逼近过来。千红忙向他们挥手示意是自己人。她露出喜色，想跨步上前，却忽然眉头一皱，咧牙现出痛苦表情。王祈安急忙抢前把她扶住，关心道：“你受了伤？”千红咬咬牙，强忍着不小心牵扯到伤口带来的痛苦，道：“芈祎背叛，率人围攻王府，混战中，大家都受了伤。太夫人和紫龙大帅他们都在后院治疗。”她舒缓一会，接着苦笑道：“幸好二公子有所察觉，暗中调了一支城防军布在周边，不过若不是四小姐及时赶回来，结局恐怕也并不乐观。”听到大家都有惊无险，王祈安放下心中大石，他好奇问道：“四小姐又是何人？”他在王府逗留数日，却从未听过有此一人。千红朝这些士兵呶呶嘴，道：“他们就是随四小姐回来的。王爷只有一女，排行第四，与五公子同年出生。不过一个是年初，一个是年底。所以老祖宗以祖籍之地颍川，给二人取名。”王祈安不解道：“赵颍，赵川……这些士兵不像中原人士，你们四小姐怎会和他们在一起？”王祈安知道赵氏一族本是中原名门之后，入主黔州后，观念虽有改变，但骨子里仍然不愿与西南蛮族有过多牵连。千红大有深意道：“他们都是滇国的士兵。四小姐自幼拜入了西南的滇池剑派门下，据说现在已成了该派的护教圣女。她该是收到了王爷遇袭消息，才赶回来的。四小姐面子可大了，这次回来不仅有一名高明剑客随身在侧，还由滇国三王子常璟亲自护送。或许这就是运数吧，幸好有他们随行，才令王府避过一劫……”王祈安露出恍然之色，心想，这滇国三王子大有可能是四小姐的仰慕追求者。俩人正说着，千红突然住口，并向王祈安挤眉弄眼一番。王祈安向她示意处望去，恰好见两男两女，正跨过三思堂门槛，朝他们的方向走来。当先一女，秀发结成细长辫子，披挂脑后。脸长，颧骨微耸，并无娇丽之色。但一身束腰短袖碎花湖绿褶裙，显得腰细胸挺，身段修长婀娜。而且裸露在外的手臂肤色雪白，犹如凝脂一般。此女脖颈和手腕都挂着缀满金色小铃铛的项圈，走动时晃得“叮当叮当”的响。与她并肩而来的男子，年纪二十上下，面容与女子有几分相似。此人银冠玉笄，轻袍金带，一看便知是名身份不凡的贵胄公子。俩人交头接耳，不时回望后面两人。不过主要是那女子在嘀嘀咕咕，像是在数落什么，男子则低着头，神情有些恍神落寞。千红凑到王祈安耳际，轻声道：“他就是滇国三王子常璟，和他说话的是其姐姐，滇国公主常瑜。她姐姐可凶得很，你待会可不要惹她。”四人逐渐走近，常璟兄妹身后，也是一男一女。女的头束武士巾，身着绛紫劲装，外罩赤红披风，手扶着腰间佩剑，目光威利，英姿飒爽。王祈安观其眉目与赵川有两三分神似，不用千红介绍，也能猜想此女定是王府的四小姐——赵颍。她似有心事，神情严肃。她旁边是一名脚踏麻鞋的少年。此人虽一身简陋布衣，但剑眉星目，额正鼻挺，长得颇为英俊。不过更吸引人目光的，却是他随身携带的兵器。此人左右腰际各配了四柄利剑，后背还另外挂着三把。一共七柄剑，长短不一，图纹也不尽相同。王祈安见此人看着倒像是街头卖艺或是准备吆喝售卖兵器的，几乎抑制不住笑意，差点发出声音。虽隔着一段距离，但那男子似乎瞥见了王祈安的神态，向他投来一道森寒的目光。他急步奔了出来，语气不善道：“你笑什么？”王祈安抬头，直视其目光，毫不退让，淡淡道：“我只是好奇阁下为何带这么多兵器在身。”此事像是戳中了其痛点，少年怒斥一声，手已握上其中一把剑柄。“报上名来，我雾山七剑古霜寒从不杀无名之辈。”他盯着王祈安，眼神如他的名字一样，透着如冰霜的寒意。剑虽未出鞘，但一股无形压力已笼罩而来。王祈安心中大讶，收起轻视之心，泰已枪押在腿侧，蓄势待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