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 在你死我亡之际
子火烧尽一切,包括痛苦。
淮黄,已经做出了自己的回答。
不后悔。
面前子火摇摆,焰心之中,淮黄那残缺的身体像一朵蓝色的小花,短暂地焚烧,短暂地开放。
然后,是迅速地凋零。
枯萎,直至消亡。
陆然还未喊出声,就看到一点蓝光从子火中飞出,原本速度极快,又猛地回了头。
它跌跌撞撞,冲破强大的引力,最终晃晃悠悠地停了下来,停在了陆然原本伸出却又僵住原地的手上。
陆然几乎哽咽,他知道这蓝光不是别人,正是淮黄最后一丝残魂。
“快跑。”
忽然间。
若有若无。
陆然仿佛听见这残魂开了口,这一声关照之后,它便再没有气力挣扎,再没有丝毫的拖沓,直奔着高天上的黑云而去。
陆然默默地点了点头,收回了那只手,同时已经将青乌那第三滴血抵在了喉尖。
可他无法立即发动。
一是因为他身边还有一个徐芙。
二是因为四处望去都是烟与火,都是黑云,都是环教中人,他不知应该找谁借。
三是他还是厘不清这杨三郎的真正实力,万一青乌之血对他并没有效果,那岂不是白白浪费了。
可若青乌之血都没有办法,那也谈不上白白浪费,只能白白去死了。
他还不想死,所以他昂起头,主动问杨三郎。
“那我呢?”
“嗯?”杨三郎对淮黄之死,并没有太大的意外,心中几乎不起波澜,反倒是方才想起的那位故人,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仿佛亿万年时间之中,又活了一遍。
“你?”
“对啊,你方才不是说,要送我和我的朋友,一人一个,最后的选择?”
陆然这边跟杨三郎说着话,那边将徐芙又搂紧了一些,同时脑子在飞快地思考,寻找逃生的方法。
可杨三郎转动三色瞳,几乎一眼就将他看穿,冷笑道:“你现在喉咙里有一滴蓄势待发的青乌之血,但我劝你不要妄动,既不要想着能杀出重围,也不要想着可以藉此逃出生天,今日能在此地救你的,只有本天尊一人。”
“哦。”陆然应了一声,忽然拉着徐芙一起,颓然,坐下了。
“哦?”杨三郎有些没懂。
陆然解释道:“你这么厉害,我放弃挣扎了,你说说看呗,我愿意做的就去做,我不愿意做的,你就看着办呗。”
杨三郎浅浅一笑,“有缘之人的想法,就是要胜过淮黄这种复杂之人,的确是这样,随缘,自然顺遂,强求,自有天收。从之时,我便关注你了,‘有缘之人’这种说辞,原本我也不信,可你的所作所为又让我很是好奇,就想养着你,看看后面还会发生什么有趣的事情,可后来你跟淮黄跟那钟无欺一类搞在了一起,我又后悔了,今日原本在此地,我的确是打算除掉你这个隐患的,可你看,随缘让我改变了这个想法,甚至让我许出了承诺,我杨化杨三郎,说一不二,绝不食言……”
“可你作为一个老大,话未免有些多了。”陆然听着听着,忽然长叹了一口气。
“嗯?”杨三郎被陆然噎了这么一句,不怒反笑,“对对,就是你这种劲,可太有那种味道了,像你这样好玩的人,我是几千年都没有遇见了,好怀念。”
“喂,你这样,是在浪费大家的时间!”陆然有些不耐烦地,别过了头去。
杨三郎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向了徐芙,三色瞳一转,忽然开口问徐芙:“芙儿,我问你,你可想跟着面前之人远离此地,远离人间,回你的南烂海抑或是重新找一块福地?你若是点头,我便有法子,让他对你,言听计从。”
徐芙,缓缓抬起了一直低垂的头。
他没敢看杨三郎,而是转头看了陆然一眼。
“我我我我愿意!”很快,她像是才反应过来那般,急急地说道。
陆然一脸惊讶,正要说些什么,又看见徐芙如遭雷击那般,从自己的臂弯中一下跳脱了出去。
“不不不不不!我不愿意!我讨厌这个人,我要跟他,永不再相见!”
徐芙猛然跪了下去,将头重重磕在此时已经被烧得滚烫又坚硬的云石地板之上。
一下,两下,三下……
殷红的血从她同样殷红的头发中往前流出,好似一条红色河流的无数分支,又像一棵红色的树,瞬时开枝散叶,生长壮大。
陆然呆了两息,立即明白了徐芙的心意,穿过火海要将徐芙扶起。
“徐芙,你不必这样,不就是个死字嘛,我不怕,你也不要怕!”
徐芙不理会他,反而用仙力将他重重甩开。
一团幽蓝子火,迅速将两人隔开。
“果然是林有缘的女儿,下贱!既然你不想让他死,那么死的,就只能是你了!”
杨三郎勃然大怒,巨手挥出,一个巴掌重重打在徐芙的脸上,再将徐芙朝着更远的地方扇飞出去。
一道血线翻飞,再碰见火,便形成许多团火。
这些火,如重楼,如群山,如一道道关卡,彻底将陆然和徐芙两人隔绝。
徐芙踉跄着起身,全然不顾自己站在火中,身上有火,血流成火。
“求教尊成全!”
她又跪了下去,比之前更重地磕下头去。
“求教尊成全!”
一下,两下,三下。
整个世界忽然寂静无声,也失去了颜色。
“求教尊成全!”
整个世界只剩下砰砰砰的叩头之声,只剩下如同一朵火焰般的红色长发,一起一落,还在烧灼。
“哇啊啊啊——”
陆然捂住了双耳,闭上了眼睛。
“陆然,我给你的两个选择,要么你死,要么徐芙死,你选一个吧。”
杨三郎的声音如同锁魂厉鬼,追随而来。
然后从他眼中,爬出一条金色巨蛇,巨蛇闪着两只如黑夜炬星般的眼睛,顺着那巨大的身形,爬到了徐芙的身边,很快便将徐芙紧紧缠住,同时在她的头顶上张开一张血盆巨口。
巨口不停洒落金粉,金粉落在爆热的虚空中,便如当初的落仙花一般,爆炸开来。
“求……”
“求……”
“求……”
徐芙,连跪求,都再求不得。
“哇啊啊啊——”
陆然只得惨叫,来阻止自己去听,去看,去想。
来阻止自己去选择。
“哇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