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集 董卓进京

中平四年,董何二宫相争。何后落于下风,颜面尽失。

何后还至内宫,气愤不过,连夜便召兄弟何进入宫,令其设谋,陷害董太后。

何进未料一日之间竟生此风波大变,又被妹妹催逼不过,只得回至府中,急召朝中三公共议,又唆使亲弟何苗,与廷臣联名奏劾董太后种种不法。

三公及诸臣因国舅握有兵权,只得奉命,搜肠刮肚,拼就一道奏章呈上。其疏略云:

董太后向居河间,原系解渎亭侯刘苌藩妃,被灵帝迎入皇宫,屡为不法之事。尝使中常侍夏恽、永乐太仆封谞等,与州郡官府相互勾结,垄断天下珍宝财货,卖官鬻爵。所得财赀,全部送进董太后所居永乐宫,且生性悭吝,致天下黎民涂炭。今依汉室惯例,藩国王后不能留居京城,请将董后迁回河间,就其封国。社稷幸甚,万民幸甚。

次日上朝,何进出班,即将奏章呈报少帝,请求施行。何后见此奏章,即刻准本,张让等也无法反驳,没有话说。

于是诏命准行,派兵包围董重府第,追索骠骑将军印绶。董重却是个胆小如鼠的将军,竟然吓得关上屋门,上吊自杀而死。

董太后闻说兄弟死了,知道无望,由是卧床不起,一月后亦因忧虑恐惧,发病而死。

何进命将董太后棺柩送回河间,与其夫刘苌合葬于慎陵。

张让、段珪见董后一枝已废,遂以金珠玩好等物结交何苗并其母舞阳君,请其早晚于何太后处善言遮蔽;一面却又流言于外,言大将军何进鸩杀董后,欲谋大事。

于是民间百姓盛传,都认为董后是被何氏兄妹所杀。

司隶校尉袁绍听了这些流言,不由大惊,又力劝何进,不如趁机尽杀张让等权宦,以灭谣言,并永绝宫中后患。

何进禁不住袁绍一力撺辍,入宫禀明妹子何太后,说明欲尽诛中涓阉人。

何太后受了母亲及兄弟何苗蛊惑,心中认定张让等是好人,遂为之辩护道:中涓宦官统领内宫禁省,本来就是汉家故事。张让被先帝称为阿父,举社稷之重以任之,此事天下人亦尽皆知晓。今先帝新弃天下,我兄妹鸩杀太皇太后之流言未泯,便又欲诛杀先帝旧臣,是何道理?此举非但不能重于宗庙社稷,亦对少帝及我何氏名声不利,此事万万不可。

何进听了太后之言,唯唯而出。

袁绍上前迎问:大事若何?

何进:太后不允,如之奈何?

袁绍:可速发大将军令于天下诸侯,命进京勤王尽诛阉竖。此时事关紧急,可以先斩而后奏,不容太后不从。

何进以为只要不是自己亲自动手,又能尽诛权阉,而不为太后责问,便谓两全之策。

遂大喜叫绝:此计大妙!

当即便令主簿陈琳:即刻撰写檄文,发至全国各镇,召赴京师,勤王除奸。

陈琳谏道:今蹇硕伏诛,西园八尉及禁军皆归于大将军。行权立断,杀此阉宦,便如鼓洪炉而燎毛发,何所不能?若召各镇刺史带兵入京,变生肘腋,怎生是好?

何进听了此言,又转为犹豫不决。

典军校尉曹操上前谏道:陈主薄所言甚是,不可召外兵入京。若将军不欲手刃群阉,则除元恶张让等人,只需捏造一个罪名,但付一两个狱吏足矣,何必引狼入室?

何进更不能决,转身看向袁绍。却见袁绍只是冷笑,显是笑他耳软心活,没有主意。何进脸色一红,决心已定,将曹操厉声喝退,立命陈琳:休得啰嗦,发檄各镇!

陈琳无奈,只得撰写檄文,用了大将军玺印,发往全国。

檄文下到天下各镇,当即惊动各州刺史诸侯,各自勒兵进京。只是诸侯路分远近,势力亦各有大小,军马数量不一,有三五千军者,也有万余人者,陆续发兵。

镜头转换,按下朝廷,复说天下诸侯。

西凉刺史董卓虽然屡次征伐黄巾不力,但因结托朝中十常侍,最终得任显官,现统西州大军二十余万,驻扎河东郡,常有不臣之心。

当时接到大将军何进檄文,董卓心中大喜,当即升帐,遍示诸将道:我等兵强马壮,老死在这荒漠之地何为?只愁没有机缘进京,此番机会来也。

遂点起五万西凉铁骑,以李傕、郭汜、张济、樊稠等为统军校尉,向洛阳便行。又令女婿中郎将牛辅守住陕西,使谋士贾诩佐之。

何进闻报西凉兵来,急使人迎于渑池,以牛酒犒劳。

董卓欲观京都变化,却又按兵不动。

与此同时,檄文传到并州。武猛都尉刺史丁原观之再三,犹豫难决。

字幕:丁原,字建阳,出自贫寒之家,为人粗略,但武勇善射。

丁原始为并州南县丞吏。并州民风剽悍,随黄巾乱者此起彼伏,县官无力镇压,疲于应付。丁原不辞危难,在县中募兵数千,屡与黄巾对阵,常自身先士卒,冲杀在前。

因为屡破寇虏,丁原积功而至并州刺史,授武猛都尉,总领并州兵马超过万人。

此次大将军何进发檄文至并州,专门擢升丁原为骑都尉,并赐执金吾,承袭现任执金吾司马防之职,责其带兵进京,扫除权阉。

丁原见了檄文,遂问主薄吕布、参事张辽:你二人以为如何?

字幕:吕布,字奉先,五原郡人。张辽,字文远,雁门马邑人,聂壹后裔。

吕布正愁没有机会晋升,极力撺掇道:明公勿疑,此乃百年难逢之遇。常言道,功高莫过救驾,计毒莫过绝粮。况且张让等养尊处优,又失了禁军兵权,杀之如同割鸡容易。主公替朝廷及何大将军除了权宦,何愁不得三公之位?

张辽:吕将军说的是。我闻西凉刺史董公已然起兵,并州属其治下,主将已发而部下壁观,恐事后不但获罪朝廷,亦且得罪董卓。请将军早作决断,即刻应召发兵为上。

丁原见二人所说一致,主意遂定,便下令道:命都尉张杨,领兵六千留守并州;吕布、张辽点兵五千,与我同去洛阳。

张杨、吕布、张辽:遵命!

丁原率军南下,兵渡黄河,然后下令火烧孟津渡口,以张声势。火光照得全城皆亮,民宅烧毁无数,百姓哭声震天。

孟津渡口火光大起,早有沿路探马报至京城,告诉值守黄门宦官。

张让闻知,急与同党共议:外兵将至,如其奈何?

段珪:须抢先下手杀了何进,再矫帝诏,阻止外兵入京,我等方能自保。

张让称是,于是命令:于长乐宫嘉德门内,暗伏刀手五十人,你等随我往见太后。

于是十常侍再入后宫,泣告何太后:大将军不听娘娘言语,却听部下袁绍挑唆,矫诏召外兵至京,欲灭臣等。望娘娘宣大将军入宫谕止,如其不从,臣等只就娘娘驾前请死。

何太后被张让等蛊惑日久,哪里知道其中阴谋?听了张让言语,当即降诏,令人飞马出城,阻止丁原人马进京,并宣何进入宫。

何进不知就里,得诏便行。主薄陈琳竭力劝止,何进不听,但令袁绍、曹操:你二人随我入宫,再各选精兵五百,交给袁术统领,布列于青琐门外。

袁绍、曹操应诺,带剑护送何进,到至长乐宫外。

黄门假传太后懿旨:太后特宣大将军,余人不许辄入。

袁绍、曹操正要争竞,何进说道:无妨,你等候在宫门之外,随时听我呼唤可也。

叮嘱已罢,孤身而入,昂然直至嘉德殿门。张让、段珪迎出,左右围住,宫门尽闭,伏甲齐出,立时将何进砍为两段。

张让命将何进首级从墙上掷出,冲墙外高叫:何进谋反,已经伏诛!其余胁从速速弃兵投降,尽皆赦宥,不再追究。

袁绍及曹操见了何进人头,大吃一惊。

袁绍:看来今日之事,不能善罢。我等奈何?

曹操:若能拼却一死,趁势杀了十常侍,尚有一线生机;若是投降阉宦,事后仍不免有灭族之祸。

袁绍信以为然,遂厉声大叫:阉官谋杀大臣!大将军有功无过,素日且对我等不薄。诸将应努力向前,与俺共诛恶党!

何进部将吴匡闻此,便率兵于青琐门外放火,直杀入内庭。忽见何苗提剑而出,遂命禁军:都是这奸贼与张让同谋,害死亲兄,与我斩了!

众军应声上前,不由分说,将何苗乱刀砍为肉酱。

袁术看见宫内火光突起,叫道:与我突入宫庭,但见阉官尽皆杀之,一个不留!

众军应诺,斩关入内,见到宦官便杀。一刹时宫内鬼哭狼嚎,尸横遍地。

袁绍见宦官大半伏诛,便令军士:分头剿杀十常侍家属,不分大小,尽皆诛绝!

赵忠、程旷、夏惲、郭胜四个中常侍被赶至翠花楼前,剁为肉泥。

张让、段珪、曹节、侯览见机得快,急引禁军进入内苑,将何太后、少帝刘辩并陈留王刘协劫去内省,从后道潜走北宫而去。

何太后被张让等簇拥上车出宫,耳听杀声四起,方悟是自己害了兄长何进性命,以至于此,不由悔之莫及。

时有尚书卢植正在外廷值守,见到宫中火起,知道发生事变,立即擐甲持戈,率领护卫立于阁下,挡住车驾,大声喝道:恶贼劫持车驾,欲往哪里去?卢植在此!

段珪拥逼何后过来,见到卢植拦路,回身便走,连部下及天子车驾也都不顾。

何太后见此,拼命跳车逃生,摔了一个趔趄。卢植看见,急命军士救下。

正在这时,只听喊声大起,曹操领着禁军到来。

卢植:孟德来得正好,速命你军,扑灭大火。

曹操:遵命。

卢植复又回头,看见河南中部掾闵贡在侧,遂道:我分一半卫兵与你,速去追袭张让、段珪等贼,寻觅天子还朝。

闵贡:得令。

当即奉命,引兵追出城去。

胡车儿、臧霸此时刚刚赶到宫阙,听卢尚书说到不见了少帝刘辩,二人吃这一惊非同小可,急忙互使一个眼色,趁乱裹入闵贡队伍,一齐出城,前去寻找少帝。

张让、段珪劫拥着少帝刘辩及陈留王刘协,冒烟突火,连夜奔走至北邙山。

二更时分,只听后面喊声大举,闵贡率领人马赶至,扬声大呼:劫驾逆贼休走!

张让大惊,急令随身禁军迎战,两下里杀作一处,混成一团,不辨彼此。胡车儿和臧霸两杆枪冲入阵伍之中,片刻间杀得人仰马翻。

胡车儿救主心切,如泼风一般杀入阵伍之中。将要冲到帝驾车仗之前,一眼看到张让,不由怒火万丈,催马提枪前冲,无人能挡。

张让见事紧急,怕遭擒不免受辱,遂跳下车来,转身投河而死。

胡车儿杀散车旁护从,掀开车帘看时,见车内只遗下帝服与王服两套,扔在榻上,少帝与陈留王却无踪迹。不由叫一声苦,不知高低。

臧霸飞马已至,问道:皇帝何在?

胡车儿未及回答,闵贡策马而至。因见车旁草丛中蹲着两个车夫,抖作一团,遂以手中马鞭敲打左首车夫头顶,问道:皇帝和陈留王安在?

那车夫抖得愈加厉害,随手指道:被段珪带人,劫持往东去了。

闵贡听了更不怠慢,急忙带兵去赶。

胡车儿和臧霸正要随闵贡去追,却被那车夫立起身来,一把拉住胡车儿辔头,低声道:师兄,哪里去?

胡车儿闻言大喜,于星光下仔细看时,见那车夫不是少帝刘辩,却是哪个?

刘辩屈身将另一车夫拉起,对胡车儿说道:此乃朕弟陈留王刘协。方才你等与张让、段珪对敌之时,我恐被贼人当作人质,便与车夫换了衣服,放他们逃生去了。你们二人来了,这就好了。哪里也不要去,只在车前护卫,等候援军前来迎驾即可。

说毕,与陈留王重归车内,再次换上帝王衣冠,正襟危坐。

臧霸:换衣脱困,陛下机智人所不及。却为何又对闵贡谎称,自己被段珪劫去?

刘辩:段珪那奸贼罪恶盈天,岂能不逐而歼之?朕若显露身份,闵贡一时难辨真伪,定要盘问。稍作耽搁,段贼必然漏网,再难缉索。

臧霸恍然大悟,暗自敬服。

闵贡一路向东追赶,不上十余里路程,果然赶上段珪,因问:天子何在?

段珪:咱家不知。你若饶我性命,便带你去寻。

闵贡大怒,一刀将段珪杀了,悬头于马项之下,复循来路找寻。此时已过五更,天空初现晨曦,竟是乱了一夜。

忽听身后呼声大起,只见司徒王允、太尉杨彪、左军校尉淳于琼、右军校尉赵萌、后军校尉鲍信、中军校尉袁绍,一行数百人马,前来迎接车驾。

闵贡诉说失了少帝和陈留王踪迹,众人正惊慌失措间,一骑快马由西而至。臧霸在马上大呼道:陛下与陈留王在此,令各位大人前往护驾!

王允等人大喜,上前迎着车驾,君臣皆哭。

正待启程回京,忽听北边喊声大作,一支铁骑向南疾驰而来,约有三五千兵马。为首者乃是并州刺史丁原,身后左右两员大将夹护,正是行军主薄吕布和参事张辽。

丁原高叫:前面可是皇帝陛下?臣并州刺史丁原,前来勤王护驾!”

司徒王允和太尉杨彪见了,心中大定,令丁原下马见驾。丁原伏地拜倒,陈留王好言抚慰,命其先使人将段珪首级往京师号令,同时簇拥少帝还京。

画外音:经此一役,十常侍之乱方告平定。先是有洛阳小儿在城内传唱童谣:“帝非帝,王非王,千乘万骑走北邙。”至此果应其谶。

当下车驾返京,前行不到数里,忽见旌旗蔽日,尘土遮天,又有一枝人马到来。王允等不知何处兵马,不由相顾失色。

袁绍奋勇骤马而出,高声喝问:来者何人?

绣旗影里一将飞出,厉声问道:天子何在?

袁绍、曹操等听其问得无礼,俱各惊怒。丁原却已认出,来者正是西凉刺史董卓。

吕布见状不忿,哼了一声,一催坐骑,便要上前放对。

丁原急制止道:休得莽撞。来者乃是凉刺史董大人,你我权且忍耐则个。

吕布闻说对面来者便是西凉刺史,甚感惊奇,遂按住辔头,冷眼旁观,看他怎地。

众人不知董卓来意,齐看刘辩脸色。少帝不知国舅何进檄召天下各镇诸侯进京之事,此时陡然见到西凉人马到来,一时沉吟不语,暗自思索对策。

陈留王刘协此时年方九岁,因见周围有许多军马护驾,不由胆气颇壮,想要在皇兄面前显示一番,遂勒马向前,向董卓喝叱道:对面来者何人?敢在圣驾面前大呼小叫!

董卓眼见陈留王区区稚龄少儿,但语气颇为豪壮,不由一怔,顺口答道:我乃西凉刺史董卓,奉大将军檄命,特来保驾。

刘协高声斥道:既来保驾,天子在此,何不下马?

董卓不料眼前小儿竟有如此气魄,料是亲王贵胄,又见丁原与诸大臣围护车驾,不由收了气焰,慌忙下马拜于道左,山呼万岁。

陈留王唬住董桌,心中大定,遂又以善言抚慰:西凉刺史千里勤王,是个功臣。

董卓暗暗惊奇,就车前拜叩少帝,并奉酒食。

少帝略加抚慰,诏命护驾还宫。董卓领旨上马,令西凉兵前导,并州兵马合后,簇拥车驾回归洛阳。丁原纵马前来拜见,董卓哼了一声,洋洋不睬。

丁原身后吕布和张辽均各大怒,但因当着天子之面,只得隐忍不发。

少帝刘辩当日还宫,见了何太后,母子劫后余生如梦初醒,俱各抱头痛哭。

太后诏令扑灭余火,检点宫中,却不见了传国玉玺,并许多库中珍宝,俱化为灰烬。

少帝怜念兄弟刘协,怕母亲因国舅之死而忌恨董后,又因忌恨董后转而欲杀陈留王,故将刘协留在自己身侧,不使其离开半步,并秘令胡车儿和臧霸暗地保护。

胡、臧二人领旨,应诺而去。

少帝心知董卓、丁原等诸侯在京,久必酿成大乱,又请太后诏命擢升袁绍为都尉,曹操副之,统领八尉禁军,以卫内宫。

太后心恨少帝庇护陈留王,更恨袁绍和曹操杀害亲弟何苗,遂坚执不准少帝所请。如此以来,西园八尉便即群龙无首,各自为政,乱成一团。

董卓虽屯兵城外,但每日带其数千铁甲马军入城,横行街市,京都百姓俱都惶惶不安。董卓为显示自身威仪,且欲观察百官反应,每于下朝之际带领兵弁出入宫庭,略无忌惮。

后军校尉鲍信见董卓日益跋扈,遂向袁绍及司徒王允进言,宜早日定计,除去董卓。

袁绍及王允二人未得太后旨意,皆说不可轻动,宜多加安抚为上。鲍信一怒之下,自引本部军兵出京,径投泰山去了。

次日早朝,何太后照例垂帘主政,诏命封赏平乱诸臣,拜董卓大司空、前将军、鳌乡侯,总领京城禁军及本部西凉兵马;并州刺史丁原加封执金吾,却无兵权。

丁原大失所望,本欲自回并州,却又恋恋不舍,于是驻兵城外,心下犹疑不定。

吕布看出丁原心思,进帐谏道:那董卓虽然跋扈,手下不过三千兵马。京中禁军除后军校尉鲍信出走,其余尚有近两万兵马,都在曹操及袁绍、袁术兄弟手中。那曹操及二袁本与董卓不和,明公若与其联手共除董贼,何愁大事不成!

丁原沉吟道:我欲除董卓久矣。奈何我与袁家兄弟及曹操并无交情,如谋不成,反遭其害。不如遣张辽且回并州,令张杨尽发并州兵马前来,与董卓并力死战!

即令张辽连夜赶回并州,调兵前来。张辽得令,飞马出营而去。

吕布见丁原不纳自己计策,又走了膀臂张文远,暗自回营气恼。

董卓虽然表面跋扈,但自思营中只有三千人马,远非西园八尉敌手,因此忐忑不安。

谋士李儒献计:大人何不行疑兵之计,以震慑百官群僚?

董卓:何为疑兵之计?

李儒:可令将部下人马分为两班,轮番于夜间悄悄出城,次日却列队自西门而入,擂鼓穿城而过,又自东门而出。如此十数次,则有数万大军之状,岂谁不惧?

董卓大喜,便令部下李傕、郭汜诸将,照计而行。

如此十余日后,满朝文武见西凉军马络绎不绝入城,皆都大惊失色,也不知董卓到底还有多少人马在城外。袁绍、曹操等西园七尉,也因此不敢轻举妄动。

李儒见朝廷诸将不敢稍动,即劝董卓以何太后所赐兵符,令张济、樊稠持至西园尉,收揽七尉兵权。那西园七尉群龙无首,见了兵符即降,毫不费力。

少帝此时未及过问禁军之事,胡车儿和臧霸又只在内宫应值,一心保护少帝和陈留王安危,对宫外诸般变故,自是一无所知。

董卓得了西园之兵,随后又将禁军编入麾下,登时兵强马壮,放眼京师中再无敌手。

卢植、王允等眼见董卓以小博大,这才知道中计,由此后悔不及。

董卓心中大喜,私下与李儒商议:我用先生之计,如今军权在手,朝廷已尽在掌握之中。但我观朝中文武各怀异志,袁绍等禁军将领更是不服,下一步将奈之何?

李儒:主公欲收百官之心,只需一人入朝,为公所用。

董卓:何人具此人望?

李儒:议郎蔡邕,文冠天下,举世仰为泰斗,门生遍于朝野。十余年前,因受中常侍曹节及将作大匠阳球迫害,去官还乡,浪迹江湖。主公若得此人辅佐,必得天下文人归心。

董卓:某在西凉之时,倒也早就听说蔡邕名气,着实不小。但不知今在何处

李儒:臣闻蔡邕刚自江南北返,现在泰山闲居。

董卓当即便令李儒修书,盖上司空玺印,发使前往泰山郡,下令征召蔡邕入朝。

蔡邕收到公文,因素闻董卓劣迹斑斑,便推说年老有病,不能应征,打发使者回报。

董卓闻报大怒,骂道:蔡邕虽有人望,也不过一介酸儒而已。如此骄君傲上,实在可恨!若是惹恼了我,灭其三族,也只不过就是转足之间事耳。

便又檄令州郡刺史,征召到府。蔡邕闻说风声不善,万不得已,且想起史子眇道长之托,也想入朝辅佐少帝刘辩,当下只好辞别好友诸葛珪,应命入京。

董卓见了蔡邕之面,早就忘其抗命之过,如获至宝,异常敬重,当即任命为代理祭酒。旋即又觉不妥,再推举为侍御史、治书侍御史、尚书,连升三级,遍历三台,自古少见。

接着又升任蔡邕为巴郡太守,却又不舍其离朝,再被留任侍中。

蔡邕虽然宠辱不惊,心下也自感念董卓知遇之恩。

少帝刘辩闻说蔡邕归朝,这一喜更非小可,立即诏命请至金殿,在朝堂之上当着文武群臣,便公然以恩师称呼。同时心中想念蔡琰,却无由问候。

董卓既请蔡邕入朝为官,又问李儒对付袁绍、曹操等一班武将之策。

李儒:这个容易。来日主公上朝,可与群臣议废少帝而立陈留王,以观此班武将动静。顺公者昌,逆公者亡,此秦赵高指鹿为马之计也。

董卓:我观当今少帝怯懦呆傻,陈留王虽然年幼,而聪慧机智犹过今上。以聪慧机智之主以代怯懦呆傻之帝,倘终不为我所用,岂不弄巧成拙?

李儒:主公有所不知。少帝表面怯懦,内心颇多智狡。且何太后在朝,文武大臣与何进有旧,必誓死报效少帝,此非主公所能挟制。陈留王乃董太后抚养成人,主公若诈称与太皇太后同宗,为其无罪而被鸩害昭雪,顺其遗命立陈留王为帝,则朝中必有因同情董后而顺从主公者。且自董后驾崩之后,陈留王无论宫内宫外均无亲信,若被主公拥立为君,除主公之外其还能用谁?如今朝廷无主,主公不就此时行事,迟则有变。来日主公可于温明园中召集百官,谕以废立之事;百官有不从者当场斩之,则威权之行,正在今日。

董卓听罢大喜,即命次日在温明园大排筵会,遍请公卿。

满朝公卿皆惧董卓威势,接到请柬,无人敢予拒绝。自是战战惊惊,前来温明园中列座,违心恭维董卓功德,一时谀词如潮。

酒行数巡,董卓忽教停酒止乐,起身厉声道:吾有一言,你等众官静听。

众人放下酒杯,尽皆侧耳恭听。

董卓说道:天子为万民之主,无威仪不可以奉宗庙社稷。今皇上懦弱不智,不若陈留王聪明好学,可承大位。先帝在时便欲立陈留王,在座诸公人所共知。若非何进违制而行,何有前日大乱?某依先帝心意,并奉太皇太后遗旨,欲废少帝,更立陈留王,诸位以为何如?

说罢双目炯炯,遍视群臣。在场文武诸官听罢,面面相觑,一时鸦雀无声。

只听澎地一声大响,一张桌案摔出翻倒,盘盏散落一地,座中一人昂然直出,立于筵前。众臣视之,见是并州刺史、执金吾将军丁原。

董卓斜目睨视,喝问道:丁建阳,你有何话说?

丁原大呼道:当今天子乃是先帝嫡子,并无过失,你是什么东西,也敢轻言废立?

此言一出,座中群臣哄地一声,倒有一多半面呈赞佩之色,各自以目示意。

丁原仗着酒力,说了这番豪言壮语,知道惹祸,言罢抽身就走,顷刻间已奔至园门。

董卓早知己言出口,必有人反对,但没想到竟是旧部丁原,一时怒气勃发,怒叱道:顺我者生,逆我者死。众武士,不要让那贼厮走了,与我拿下!

几个西凉军士闻命而出,挺戈上前阻拦擒拿丁原。

说时迟,那时快!早见从门侧里跳过一条壮汉,挡在丁原身后,手中大戟轻轻一划。那几个军士稍经触碰,早已呼号倒地,伤臂折足,站立不起。

来者正是五原吕布。当时拨倒众军,手持铁戟拥护丁原出门,无人敢当。

到了园门之外,早有并州刺史帐下从人牵过坐骑,簇拥二人上马而去。

董卓被丁原如此一闹,气了半晌,恨恨不已,转头又问百官:丁原叛逆朝廷,出言不逊,他日我必杀之。适才吾之所言,诸公还有什么话说?

座中一人长身立起,却是尚书卢植,正言厉色道:明公此论差矣。昔太甲不明,伊尹放之于桐宫;昌邑王造恶,霍光告太庙而废之。今上聪明仁智,并无分毫过失。公又无伊、霍之才,何可强主废立之事?此为篡逆之举,绝不可行。

董卓大怒,拔剑向前,想要手刃卢植。卢植引颈待戮,只是冷笑不已。

座中急忙立起两人,却是侍中蔡邕、议郎彭伯。

蔡邕伸手,托住董卓持剑手腕;彭伯挡在卢植身前,躬身劝谏:明公不可。卢尚书海内人望,门人弟子遍及天下。今若害之,惟恐天下震怖。

董卓闻言,本来不以为然;但扭头看那托住自己手腕者,竟是蔡邕,这才息怒,还剑入鞘,说道:若非看在蔡侍中面上,今日断不饶此老儿。

蔡邕与彭伯联手救下卢植,当下将其劝出园去。

司徒王允趁机向董卓说道:废立兹事体大,不可酒后相商,应择另日于公堂再议。

董卓一时无语可驳,于是百官皆散。

次日,董卓正与李儒商议下步行止,家仆飞报进府:丁原引军在城外,点名搦战。

董卓大怒,同李儒引军出迎。两阵对圆之处,只见大将吕布正在军前驱驰,头顶束发金冠,身披百花战袍,胸擐唐猊铠甲,腰系狮蛮宝带,纵马挺戟,威风凛凛,相貌堂堂。

李儒见此,急劝董卓:此乃丁建阳麾下大将,姓吕名布字奉先,有万夫莫当之勇。昨日在温明园中,保护丁原全身而退者,便是此人。主公切须回避,不可大意。

董卓哼了一声,拍马出到阵前,点名叫丁建阳答话。

丁原纵马出阵,迎面而进,戟指董卓,大骂篡逆之贼。

董卓怒气勃发,未及回言,对面阵中吕布已飞马直杀过来,冲进董卓阵角,便如劈波斩浪,西凉诸将无人可敌。

丁原见吕布冲动西凉阵角,随后率军掩杀。董卓仗着马快,绕阵而逃。手下兵士挡不住吕布势头,败退三十余里,方得下寨安营。

丁原虽然获胜,但惧董卓兵多,不敢追赶,遂止住吕布,收兵返回本寨。

吕布回营,闯进丁原大帐,忿然道:前日大人不听我劝,致被董贼抢先夺了禁军兵权,先机尽失。今日董贼部下将佐未聚,禁军心怀狐疑首鼠两端,如我大获全胜,其必反戈相向,共击董贼。今日正好乘胜追击,一战而定,缘何却又回军?

丁原愠怒道:我本不欲与董司空争战,都是你只知逞一时之勇,这才出兵见阵。你年少懂得甚么?兵法云十则围之,倍则攻之,彼众我寡,岂能深入敌阵?若不是我,你便如丧家之犬一般,哪里到得今日?还不退!待张辽调来并州军马,却再商议。

吕布一番好意,却吃了一顿训斥,心中懊恼,回归营帐,闷闷不乐。即令小校整置酒菜,一个人在帐中闷饮,倍增恼烦。

正在一人独酌,百无聊赖,帐前军士入报:有个李肃,自称是将军同乡故人求见。

吕布想起自己年少家贫之时,常受李肃接济,今日人家来到帐前,岂能不见?遂道一声有请,即站起身来,出帐相迎。

只听门外一人笑道:岂敢担得一个请字。贤弟别来无恙!

话音未落,李肃已步入大帐。

吕布深深一揖道:弟自并州投军,久不与兄相见。不知贤兄今居何处?

李肃笑道:愚兄不才,现在朝中任虎贲中郎将。向闻贤弟一身武艺,有万夫不当之勇,今日在城头亲见武勇,真是名不虚传。贤弟有此匡扶社稷之才,小兄真是不胜之喜。敢问贤弟,在丁刺史帐下担任何职?定必是个将军都尉,或总领并州兵马,亦未可知。

吕布一张俏脸憋得通红,忙请李肃就座,令军校添加杯盏碗筷,再送一坛好酒进帐。

二人叙礼落座,吕布说道:不怕贤兄笑话,兄弟现在丁刺史帐下,并无兵权,只是一个行军主薄而已。

李肃大为惊讶,喟然道:何至于此!似贤弟这般武勇天下无敌,怎能屈就区区文职?闻说丁建阳与贤弟有父子之义,说不定另有深意。

吕布面红耳赤,欲待发作,无奈故人久别重会,只得隐忍,自顾喝酒。

李肃看出其中关窍,却将话题一转:贤弟是马上将军,岂可无良马相配?小兄今日前来,有良马一匹,特为进见之礼,赠予贤弟。

吕布正好借此话题撇却尴尬,遂起身道:如此,承蒙贤兄厚意,牵来我看。

遂与李肃携手走出营帐,观看良马。

帐外早有两名军士,牵一匹红马相候。此时见主人李肃陪着一员大将出来,知道来者必是吕布,遂忙上前,争向吕布叩头施礼。

吕布还了一揖,即去看那战马。见其浑身上下火炭般赤红,并无半根杂毛;从头至尾,长一丈;自蹄至项,高八尺;嘶喊咆哮,有腾空入海之状,果是世间稀有的宝马。

李肃察言观色,知道吕布早已心动,趁机问道:看贤弟脸色,莫非识得此马?

吕布答道:小弟在黄公山上学艺之时,师父曾教以马谱,故能识得此马。日行千里,渡水登山,如履平地,名曰赤兔,不知可是?(本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