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集 燕宫惊变

飞鸟入网,虎投樊笼。

回到龙城,兰加难不令慕容宝入殿,但使其寓居外邸,派兵监守。到了夜间,便遣壮士潜入邸中,将慕容宝勒死在床。

可怜!因其无能惨败参合陂,导致亡国灭种之祸,今日才死,已是迟矣。

兰汗闻报故作大惊,前往抚尸痛哭,命为棺殓,追谥曰灵帝。又恐燕国故将起事,遂杀太子慕容策及王公卿士以下百余人。

慕容宝既死,兰汗便自称大都督、大单于、大将军,复自封昌黎王,改元青龙。诏封兄兰提为太尉,弟兰加难为车骑将军,封河间王慕容熙为辽东公。

兰汗弑帝自立,消息传至城外大营,将士皆闻而大哭。慕容盛闻变,亦哀痛不已,即拟入城奔丧。

将军张真极力劝阻:初时就因余崇看出兰加难色有异状,方力劝陛下不可进城,致为兰加难所杀。今兰汗既已弑帝自立,索求殿下不得,焉能再自投虎口!当今之计,不如挥军南下,往投范阳王,求借精兵,再来平乱复仇可也。

众将闻听,齐声称是。

慕容盛对众人说道:今兰汗初立,城中众心不服,犹有可为。范阳王距此千里之遥,远水岂能救得近火?我今拚死往告,自述哀穷,兰汗其性愚浅,必顾念婚姻,不忍害我。约过旬月,我得安排妥当,便足伸志,此谓枉尺直寻之策也。

遂不从张真及诸将之言,径入龙城赴丧,先使妻兰氏进求其母,为己乞免。

兰汗妻乙氏究是女流,见亲女涕泣哀请,自然代为缓颊。兰汗见妻女宛转哀鸣,免不得心肠软活,化刚为柔。

惟其兄兰提及弟兰加难,皆谓斩草留根,终足滋患,不如一并杀了慕容盛。

慕容盛妻闻此,又向伯叔叩头哀吁不已。

兰提与兰加难尚有为难之色,兰汗恻然道:我就赦汝夫婿,但须怀我德,毋记我嫌。

即遣子迎请慕容盛,引入宫中。慕容盛匍伏拜见兰汗,且泣且谢。兰汗还道他是诚心归附,一再劝慰,且伪言慕容宝实属自尽,并非加害,当即为慕容宝治丧。

当时宗室中有太原王慕容奇,系前冀州牧慕容楷之子,亦为兰汗外孙。兰汗于是亦将慕容奇宥免,任命为征南将军。

慕容奇既得受职,遂与慕容盛同列朝班,两人俱怀报复之心,尝与密谋。

兰提等屡次劝兰汗杀慕容盛,兰汗终不听从,兰氏兄弟间遂有违言,再不同心协力。兰提又骄狠荒淫,动逾礼法,与兰汗相见亦往往恶语相侵,兰汗情不能忍,益生嫌隙。

慕容盛密谓慕容奇:汝今可借征南将军名义,密往建安募集丁壮,以备举事之用。

太原王领诺,依计而行,于是募得数千精卒,据建安城自守,声讨弑君国贼兰汗。兰提闻变往报兰汗,兰汗即遣兰提往讨。

兰提:请先杀慕容盛,以除叛军内应,方可出兵。

慕容盛闻之,急入告兰汗:小儿自行入城投靠大人,怎敢起事?莫非有假托我名者,谋为内应不成!

兰汗瞿然道:此由太尉入报,当不相欺。

慕容盛:太尉兰提骄诈,不宜轻信。若使其发兵出讨,一旦为变,祸不胜言。

兰汗听信,即饬罢兰提帅印,另遣抚军将军仇尼慕挂帅,率众往建安城征讨慕容奇。

当时龙城数月不雨,自夏及秋,异常亢旱。

兰汗疑是得罪燕祖,致遭此谴,乃每日至燕太庙中顿首拜祷,又向故主慕容宝神主前叩陈前过,实由兰提、兰加难兄弟二人起意,应当坐罪,非干臣故云云。

兰提与兰加难得悉兰汗拜祷之言,怒不可遏,竟擅领部曲将士突袭仇尼慕军,杀毙无算。仇尼慕幸得不死,奔回告知兰汗,说陛下兄弟俱反。

兰汗不禁惊骇,立遣长子兰穆出讨。

兰穆虽然领命,但于临行时密语其父兰汗道:慕容宝死于父亲之手,慕容盛与我非是亲眷,乃为仇敌。今慕容奇起兵,慕容盛必与同谋,是故作不知也。此乃我父子心腹大患,急宜除去,再平内乱未迟。

兰汗半疑半信,欲召慕容盛入见,觇察情实,然后加诛。

慕容盛妻兰氏稍有所闻,忙以兄兰穆之语告夫君慕容盛。慕容盛闻听,于是伪称有疾,杜门不出。兰汗未见其与慕容奇勾结情状,亦便只好搁置不提。

龙城中有燕臣李旱、卫双、刘忠、张豪、张真等,皆与慕容盛旧交。因见兰穆势盛,便皆虚与周旋,被兰穆引为腹心,使李旱等往来慕容盛府中内室,以为监察之计。

哪知李旱等反向慕容盛输情,为其谋划献计,正好借机伺隙起事。

时逢兰穆奉旨出京平叛,击破兰提、兰加难等军,回城献捷。兰汗遂大飨将士,欢宴终日,父子二人统统饮得酩酊大醉,分归就寝。

当即便有宫中内侍,急诣慕容盛府宅,通报兰氏父子饮酒大醉之事。

慕容盛闻报大喜,便逾墙趋出,直往东宫。李旱等早已披甲执兵而待,即拥慕容盛斩锁入宫,入内宫来寻兰穆。

兰穆高卧未醒,被李旱手起刀落,立即毙命。

慕容盛得兰穆首级,携带出门,徇示大众。众未解严,尚扎住于东宫外面,闻说慕容盛杀了兰穆,大都踊跃赞成,便听慕容盛指挥,往内宫来攻兰汗。

兰汗醉寝宫中,至大众突入,才得惊醒,起视门外,遥见一片火光。

又见火光中露出许多刀锋利刃,料知不是好事,亟呼卫卒保护,偏偏卫卒皆已逃散,不知去向,任他喊破喉咙,并无一人答应。

兰汗跣足下床,欲返身避匿,奈两脚如痿躄一般,急切不能逃走。

此时外兵已夺门而入,趋近身边,不由分说,便即劈头一刀。

兰汗但觉脑袋上非常痛苦,站立不住,就致晕倒,一道灵魂出窍,与长子兰穆相会去了。兰汗子兰和与兰扬分戍令支、白狼,慕容盛连夜使李旱、张真驰往诱袭,相继诛死。

兰提、兰加难兵败外逃,也由慕容盛遣将掩捕,同时受戮。

由此龙城人民大悦,内外帖然。慕容盛因妻为兰汗之女,当坐死罪,因拟遣其出宫,迫令自尽。亏得献庄太子慕容令妃丁氏从旁力争,始得免死。

慕容盛因告于太庙,大敕境内,以长乐王摄行统制,诏命慕容奇罢兵。

慕容奇既拥重兵,复起异心,遂不受命。慕容盛大怒,即勒兵三万进至横沟,出击破之,擒获慕容奇,赐其自尽,于是龙城遂平。

慕容盛虽被众臣齐奉为主,但谦慕不骄,不称皇帝。当年以长乐王身份行使皇帝权力,立世子辽西公慕容定为太子,改年号为建平。

诏命将各王爵位降为公,文武百官各自恢复原位。时北魏袭击幽州,俘刺史卢溥以归;慕容盛派孟广平前去支援,未能追及魏兵而返。

慕容盛率三万军攻打高句骊,袭克新城、南苏,散发资产,迁五千余户于辽西。

其后在东堂召见百官,详核才能,破格提拔十二人,命有司各举贤才,足以佐治理天下文武双全者。

因在新昌殿设宴款待群臣,把酒言道:各位爱卿何不各抒己见?孤将择善而受之。

七兵尚书丁信是慕容盛舅表弟,年仅十五岁,上前奏道:臣谓君处皇位不骄,臣位虽高不危,乃下臣之愿也。

慕容盛笑道:丁尚书年龄不大,何出长者之言哉!

于是厚赏赐之。只因慕容盛御下甚严,对臣下颇多性暴猜忌,丁信才如此言之。

长乐三年,慕容盛讨伐库莫奚,俘获民户财物以归。

左将军慕容国、殿中将军秦舆、段赞谋反,策划率禁军袭击慕容盛,谋而不密事发,皆被慕容盛诛杀,死五百余人。

前将军思悔侯段玑与秦舆之子秦兴、段赞之子段泰等人趁人心动摇,夜间在皇宫中喧闹呼叫,欲复为其父报仇。慕容盛听到变故,率左右亲信出战,谋叛众人皆溃败。

忽有一贼徒从暗中跃出,以手戟击中慕容盛,致其重伤。

慕容盛乘辇上前殿,斥令禁卫清理内宫叛兵,并将叔父河间公慕容熙召来,交待后事。

慕容熙尚未入宫,慕容盛伤重不治,溘然长逝,时年二十九岁,共在位三年。

群臣闻变入宫,欲迎慕容盛之弟慕容元继位。但慕容熙因正受慕容盛之母丁太后宠爱,已被密迎入宫。

慕容熙欲将皇位让给慕容元,慕容元固辞,慕容熙乃即皇帝位。遂诛杀段玑、秦兴、段泰等人,灭其三族,又说慕容元因有弑帝嫌疑,亦被赐死。

遂改年号为光始,改称北燕台为大单于台,设置左辅、右辅,次于尚书。谥号先帝慕容盛昭武皇帝,庙号中宗,葬于兴平陵。

后燕政变不已,由此国力日下,再也无力争霸中原。

镜头转换,按下后燕,复说北魏。

魏主拓跋珪初据邺城,天行大疫,三军人马及马牛牲畜死者过半,部下皆思北归。

拓跋珪乃于邺城置行台,领军还至中山,聚诸将道:今赖祖宗之灵,天地保佑,诸将用命,文武之能,尽得燕都之地。我若与卿等北还,则山东一旦有变,岂非前功尽弃?

群臣皆奏:陛下可调将以守,则万无一失。

魏主遂诏封东平公拓跋仪为卫王,总兵五万,镇守中山;使略阳公拓跋遵总兵四万,镇守渤海合口。

于是回兵班师,还于平城,营造宫室,建宗庙立社稷,正京畿封国,制郊甸,遣使循行郡国。又命国中百姓尽效法汉人束发戴帽,违者治罪。

天兴元年二月,高车聚三十余部落谋叛。

魏主拓跋珪遣张衮率兵五万北巡,并命诸将分兵三路往袭高车。高车兵少,惧战自溃,因此魏兵大破高车三十余部落,获七万余人口,马三十余万匹。

卫王拓跋仪亦遣别将三万骑,追高车至大漠绝北之处,又破其七部。

高车诸部大惧各散,魏军大胜,收兵而还。

画外音:高车部落是北朝人对漠北游牧部落之泛称,并非一族。因其地泥沼难行,游牧迁徙时所制作车轮高大,辐数至多而得名。南朝人称为丁零,漠北人称其为敕勒或铁勒,本部族自号狄历。始居贝加尔湖,每趁匈奴和鲜卑衰弱之机,便入侵草原。亦有史家谓丁零、高车、铁勒乃维吾尔族先民,鬼方是丁零人族源。

天兴四年,拓跋珪在平城修建紫极殿、玄武楼、凉风观、石池、鹿苑台。

至魏主晚年,因服寒食散,刚愎自用,猜忌多疑,常因昔日不满而诛杀大臣。群臣大都惶恐度日,因动辄得咎而不敢作为,以致国内偷窃猖獗。

天赐年间,拓跋珪先后诛杀司空庾岳、北部大人贺狄干兄弟,及高邑公莫题父子。

拓跋仪往日曾与穆崇共谋刺杀拓跋珪,虽拓跋珪念其功勋而未被追究,但自疑逃亡,于是被追兵擒获,并被赐死。

天赐六年十月十三日,皇次子拓跋绍之母贺夫人有过失,拓跋珪将其幽禁于宫中,准备处死,到黄昏时未决。

贺氏密向子拓跋绍求救,拓跋绍与宫中守兵及宦官串通,当晚带人翻墙入宫,刺杀拓跋珪。拓跋珪惊醒,试图反击不果,终为所杀,时年三十九岁,葬于云中金陵。

长子拓跋嗣诛杀拓跋绍及其同伙,被群臣拥立即位,谥拓跋珪为宣武皇帝,庙号烈祖,后改谥号为道武皇帝,改庙号为太祖。

魏天兴三年秋,西方史书中首次记载匈奴人与罗马人战争。

隆安三年,鲜卑族慕容德攻占广固城,并于次年定都于此,史称南燕。

此年敦煌太守李暠趁中原战乱,在敦煌建立西凉国,建元庚子。西凉庚子,是中国历代帝王中唯一以天干地支作为年号者。

此年之后,楼兰国突然销声匿迹。

高僧法显西行取经,途经楼兰,说此地已是“上无飞鸟,下无走兽,遍及望目,唯以死人枯骨为标识耳”。这座丝绸之路重镇,在辉煌近五百年后,便即无声无息消失。

历史真相:据《水经注》载,自东汉以后,由于塔里木河中游注滨河改道,导致楼兰严重缺水。敦煌索勒率兵千人来到楼兰,又召集鄯善、焉耆、龟兹三国兵士三千人,不分昼夜横断注滨河,引水入楼兰以缓解缺水困境。尽管楼兰人为疏浚河道屡作努力,但楼兰古城最终因断水而被废弃。另有专家说楼兰之亡,是由于楼兰人盲目滥砍乱伐,以致水土流失,风沙侵袭,河流改道,气候反常,瘟疫流行,水分减少,盐碱日积,终造成王国消亡。然而给楼兰人最后一击者,却是瘟疫,急性传染,谓“热窝子病”,一人得病,满村人即死无噍类,绝无幸免。天生巨变,楼兰人只有选择逃亡,逆塔里木河而上,逐水草而居。复赶上大风沙埋天葬地而来,飞沙走石,声如厉鬼,楼兰国遂在混浊模糊中轰然而散。

楼兰此后遂为风沙领地,死亡之国。

另据史载,此年欧洲东部直到波斯高原地区大雪,气温骤降。因自然环境陡然恶劣,导致匈奴族人大规模向西,拓展生存空间,此为匈奴人二次大规模西征。

匈奴人二次西进,因其部族善战,以致成为多瑙河流域主宰。

此时匈奴部落中又出一个伟大领袖,其名叫乌尔特斯,亦有人译为乌尔丁。

只因大漠南北天气骤寒,不堪居住,乌尔丁只得率其族人一路往西,至于多瑙河畔,遣使向与罗马帝国交好。

公元四百年冬,东罗马帝国将军盖尼亚谋反,率军渡过多瑙河,被乌尔丁擒杀,将其首级还送君士坦丁堡东罗马帝国皇帝,两家从此结好。

但匈奴人屡侵罗马帝国外围日珥曼人部落,掠其人口领地。乌尔丁率部众袭击匈牙利,致当地哥特人以雷达盖斯为首,西逃至多瑙河中部,入侵罗马帝国巴诺尼亚省。

乌尔丁率匈奴人不舍,雷达盖斯遂翻越阿尔卑斯山,进入意大利。

西罗马帝国与其交战,乌尔丁率部赶至,与西罗马帝国军前后夹击于法罗伦斯,雷达盖斯军大败,几乎全军覆灭。

画外音:雷达盖斯入侵意大利虽然失败,但因其冲进巴诺尼亚地区,却使当地居民种群发生巨变。原部族居民凡达尔人因瑞维人及阿兰那人混入,杂交混居。部分凡达尔人、瑞维人和阿兰那人继续西进,进入高卢。法兰克人拒战,凡达尔人大败,国王被杀,部众被杀二万人。阿兰那人及时赶到,与凡达尔人、瑞维人联手击败高卢人,尽情焚掠高卢。后因罗马驻军不断增强,迫使三族改道南下,越过比利牛斯山,进入西班牙。瑞维人在西班牙西北部建立瑞维王国,阿兰那人则在葡萄牙地区建国,半岛其他地区则为凡达尔人领地。其后凡达尔人渡过直布罗陀海峡,进入北非摩洛哥,势力逐渐扩展到迦太基地区。与此同时,阿勒力克率西哥特人进入西罗马帝国,皆因受匈奴不断威胁,才不得已离开家园,转向西方。

因为匈奴西迁,导致欧洲各民族部落重新划分地域,对后世影响可谓空前绝后。欧洲部落当时无力与匈奴对抗,故此被匈奴铁骑赶得东奔西逃,并引发欧洲混战,各自失国,再到异乡重新建国。匈奴人两次大规模西征,故此可谓改变整个世界历史。

总结来说,巴兰勃首次率匈奴人入侵,将日耳曼民族赶出俄罗斯南部顿河大草原,进入巴尔干地区;乌尔丁率匈奴人二次入侵欧洲,则迫使欧洲野蛮民族冲进罗马帝国,使西哥特人蹂躏意大利,并试图染指北非。后到“上帝之鞭”阿提拉再次进入欧洲之时,则使匈奴帝国开始其伟大复苏,复又西部征伐,乃至成立匈牙利帝国,实令世人震撼。

镜头转换,按下西北,再说东南。

东晋隆安三年,权臣司马道子患病,沉溺饮酒宴乐,每日都在醉乡,不问政事。

其子司马元显知道父亲声望不再,于是暗示朝廷,解除其父司徒及扬州刺史职务,以琅邪王司马德文为司徒,自任扬州刺史。

司马道子闻知大怒,但已无能为力。

司马元显信任庐江太守张法顺,以为谋主,又树立党羽,桓谦以下门阀权贵子弟都与其交往。因前番王恭、殷仲堪、桓玄、庾楷之乱,深知兵权重要,为增加兵源,遂下令三吴各公卿以下,原为官奴而被门阀转为荫客者,悉皆移置建康,号称为乐属,以充兵役。

此令一下,门第士族不满,东土之民嚣然。

镜头闪回,孙恩出场。

字幕:孙恩,字灵秀,琅琊人。孙秀家族后裔,世代信奉五斗米道,为天师道渠帅。

孙恩叔父孙泰因拜杜子恭为师,学习五斗米教秘术,被会稽王司马道子任为官员。

隆安二年王恭叛乱,孙泰以为东晋既要覆亡,故此煽动百姓,招集信众,并获三吴之民响应。后遭会稽内史谢輶揭发,孙泰被司马道子处死。

孙恩惧被叔父牵累,独自逃到海上,召集百余人众,等待机会复仇。

隆安三年,逢司马元显下令三吴各郡进乐属以充兵员,各郡士庶不满,人心不稳,各自逃奔入海,以避兵役。

闪回结束。孙恩于是趁机招降纳叛,自海岛迅速聚众二万,起兵叛晋。

时隔不久,孙恩便聚三吴官奴、荫客数万人,声势大振。遂先与部众登陆进攻上虞,杀上虞县令,其后进攻会稽郡城山阴。

会稽太守王凝之亦世奉天师道,闻报孙恩叛乱,并不出兵迎击,城中且不设防备。

府中属吏请太守征兵讨乱,王凝之则说:我已请道祖借鬼兵守住诸路要津,量此些许小毛贼,不足忧也。

不一时孙恩引大兵而至,因会稽城中无备,于是攻陷城池,执杀王凝之。

东吴八郡之人一时尽起,皆杀郡守以应孙恩。旬日之中,孙恩部从至有数十万之众。当时三吴地区少有战乱,承平日久,民不习战,故此各郡县驻军都望风溃散。

吴国内史桓谦、临海太守司马崇及义兴太守魏隐闻说叛军将至,皆弃郡城出逃。

孙恩于是率众据会稽,自称征东将军,强逼百姓为官属,号称其党徒为长生人,尽驱诸郡县令,使食其妻子,若不食便将县令肢解。所过之处又大行杀戮,四处放火、抢掠。

旬日之间,吴会大乱,由此朝野骚动,士民震恐。

当时孙恩部将之中,有天师道信徒卢循,字于先,小字元龙,范阳涿县人,乃东汉名儒卢植之后,后赵中书监卢谌曾孙。

卢循进言于孙恩:今吴中八郡响应将军者,是谓将军能除君侧之恶也。将军宜火速上表朝廷,典数会稽王司马道之及其子司马元显罪恶,请天子诛之,则江南士民必效命来归。

孙恩从之,于是写表,遣人入呈朝廷。其表略曰:

会稽王尸位素餐,荒废朝政,万民皆怨。毒赋天下,愁民岁广。使先帝肆醉崇朝,飞觞千尺作长夜之饮,致驾崩于宫中,乃为人臣者之暴也。今年老无能,犹不能避位退身,反私以其子元显篡夺政位,实乃目无君上!其父子既为政宰,宜进思尽忠王室,反为苛刻,生杀随意。天下切齿,推臣为首,请诛元凶首恶。愿陛下诛此国贼,则臣等入朝,待罪阙下。

晋安帝览表大怒,遂加司马道子为大将军,司马元显为中军将军,领兵卫守京师;命徐州刺史谢琰、兖州刺史刘牢之率军,讨伐孙恩。

二人领旨出朝,点兵十万,将欲起行。

刘牢之便问于帐下诸将:我营中缺少参军,公等谓何人堪当此重职?

偏将孙无终说道:某彭城京口里乡中有楚元王后裔名唤刘裕,字德舆,小字寄奴。有万夫不当之勇,可为参军之职。

刘牢之:此人甚等模样,能力比卿如何?

孙无终:此人身长七尺,细眉长髯,胆量过人,机谋出众。常笑齐桓、晋文无匡霸之才,论赵高、王莽少纵横之策;用兵仿佛孙吴,胸次并肩伊吕。若以末将比之,岂可相提并论!将军这里既缺少参军,若是礼请前来,必然收得妖贼。

刘牢之闻言大喜,即命孙无终携带表礼,前去京口里相聘刘裕。又因军情紧急,当即点兵起行,命于途中来见,共进征伐。

孙无终领命而去,连夜兼程回至京口里故乡,来见幼时伙伴刘裕。

一路无话,来至故乡,依照旧时记忆,径直寻到刘裕里巷。待推开大门时,见刘裕正在院中举锁抡棍,打熬气力。

于是站在门首叫道:寄奴贤弟,可还识得故人否?

刘裕听得门响,抬头见是孙无终,不由大为惊喜,问道:我兄何来?这十余年不见,忽然归家,必有喜讯报我。

孙无终大笑说道:我兄身具匡世之才,胸藏百万雄兵,常谓英雄无用武之地,今日风云际会,时机至矣。今有五斗米天师道妖贼孙恩作反,朝廷命谢琰、刘牢之率兵去讨,军中少一参军。某将我兄举荐,刘将军使我重礼来请,同去征讨。我兄仗胸中策略,立不世功勋,便在此时也。文书紧急,火速要行。

刘裕闻言大喜,即时收拾刀马衣甲,别了家人,随孙无终来至刘牢之大营。

刘牢之见刘裕堂堂七尺之躯,凛凛五绺长须,面如冠玉,丰骨奇异,遂一见倾心,随即拜为参军,承诺待有战功,再行升迁。

刘裕拜受,自谓凭胸中才学,斩贼立功乃探囊取物之易。

镜头闪回,叙述刘裕来历。

字幕:刘裕,字德舆,小字寄奴。祖籍彭城县绥舆里,汉楚元王刘交二十二世孙。因早年随晋室南渡,定居晋陵郡丹徒县京口里。

刘裕生于晋哀帝兴宁元年三月壬寅日,家境贫苦,母亲更因分娩后得疾,不久去世,只留下其父子二人,艰难度日。

其父刘翘家贫,因无力请乳母给刘裕哺乳,曾一度打算抛弃儿子。只因同宗刘怀敬之母伸出援手,养育刘裕,才得以存活。

刘裕长大后为人雄杰,气度宏大,风神奇伟,不拘生活小节,侍奉继母以孝顺闻名。

因早年因家境贫寒,靠砍柴、种地、打渔及卖草鞋为生,有时为补济家用,而去赌博樗蒲。因而常遭乡里贱视,时人多不能识其大才。

惟有琅琊王氏门中王谧,认为刘裕才能出众,且有大志,曾向其劝勉道:子虽贫寒,切勿自弃,必当为一代雄主。

刘裕年二十岁时,尚且一事无成。一日往市上卖履,换得五日之粮,遂至京口竹林寺游玩,偶困卧于讲堂之前。

寺中僧人忽见讲堂前五彩毫光灿烂,不由大惊,疑是起火,急忙提水来救。却见并无火起,只见刘裕在青石上倒卧,上有五色龙章,光焰罩身。

住持喝退众僧,轻轻将刘裕唤醒,邀至方丈贺道:尊公今虽困顿,然有金龙翼护,其后贵不可言,非为帝王,亦必诸侯。

刘裕闻言大喜,但却不露声色:上人休得妄言,不当人子。某山野农夫,亦不敢望此,禅师谬赞太过。此后贵寺若要买柴,某当送来。

于是辞了和尚,回家去讫。

刘裕次日见厨下无柴,免不得还要执柯肩绳,往新洲山中伐荻。

正往前行,忽见一大蛇拦路,刘裕忙掣腰间利斧,便欲动手斩蛇。那蛇看了刘裕几眼,入于草丛不见。

刘裕嗅其草丛奇香,于是割而收之,回家晾晒至干,捣碎为药。此后常带一些草药在于身上,余者皆藏于家中,依旧往新洲伐荻。

这一日刘裕往山中伐薪,因时久乏力,被利斧伤手,血流不止。

刘裕无可奈何,危急中想起怀中之药,将出敷于伤处,竟立刻止血,而且不留疤痕。刘裕大喜,归家复冲水服其草药,数日后竟至手力奇大,再往伐荻,不觉疲累。

数月之后,双手能力举千钧,击墙得破。

刘裕便知是蛇赠奇药,于是每去前番见大蛇之处,尽割其草以归,制成草药,每遇金创敷治,无不立愈。又因当日沙门寺僧之语,常记在心,闲暇时间讲文习武,手不释卷。

且将那伐荻利斧每日练习,自成套路,致长短兵器无不精通。孙无终未从军时因与其为邻,故知其能,方荐于刘牢之,有今日际遇,此处说明来历。

闪回结束。大军东征。

刘牢之率部抵达会稽,安营下寨已毕,即令参军刘裕:贼势不明,你可领三十骑前去侦察贼军动向,回报我知,本督以便安排引兵后进。

刘裕领命,遂引三十人前行。至二十里外,正遇孙恩亲引五千部众呼啸而至,势若排山倒海。刘裕部众见状大惧,便要返身而逃。

刘裕手举长刀高叫:今日与贼相遇,乃诸公建功立业之时也。我若还跑入营,刘将军无备,必被贼众所破,则我等获诛三族大罪矣。且其大军围裹追来,我数十骑安能逃命!

于是大喝一声,一马当先,冲入敌阵。

孙恩见对方只有二三十人,竟敢逆阵来击,不由诧异,遂亲捻长枪来斗刘裕,二十余合不分胜败。刘裕见贼众逼近,恐被围入阵中,遂丢个败势,沿江而走。

贼众追来,坐骑蹄滑,将刘裕甩下江堤。贼众欲下岸擒之,被刘裕挺刀上刺,连杀十余人。贼众不敢近身,刘裕乃得奋身上岸,复上战马,大呼杀贼。

孙恩亲自来迎,被刘裕按住长刀,引弓搭箭射之,正中右肩,长枪落地,返身便逃。

刘裕返背复招部众三十人,一齐杀入敌阵,杀贼百余。回顾部众,亦有十余人落马,余各带伤。此时刘裕已将生死置之度外,高呼酣战,手舞长刀,杀敌数十。

时近中午,刘牢之见刘裕打探不回,疑为贼困,于是遣子刘敬宣率骑兵主力八千人,相继进发前来。

刘敬宣引军行至江岸,见刘裕正与贼军大战,于是直挥大军而上,从左右两翼冲入敌阵。孙恩部众大扰,被斩杀千余人,返身便逃。

晋军乘胜追击,直杀得贼众十损七八,连追五十余里方才住脚。

刘敬宣率兵平定山阴,还报其父刘牢之。孙恩见战不能胜,于是尽驱部众逃回海上。

刘牢之大破贼兵,遂收军屯扎会稽,重赏刘裕,犒劳三军。并令刘裕持亲笔书往见徐州刺史谢琰,通报战事。

谢琰此时已攻下义兴郡,迎太守魏隐还郡,后又击败孙恩部众。当时既得刘牢之书信,知是首战得胜,不由大喜,便写回书,约其分兵共进,会兵于钱塘江。

谢琰乃故太宰谢安次子,因见刘裕长相奇伟不凡,问其家世来历,不由惊喜赞叹。

遂将父亲所遗鬼谷子掌门世谱拿出观之,见上面分明写着:二十八代祖师——前秦武侯王猛;二十九代祖师——晋吏部尚书谢安;三十代祖师——南朝宋天子刘裕。

谢琰叹道:仙师之言,能不信乎!

遂请刘裕至于内帐,将自王禅老祖以来历代鬼谷门之事详说,并授兵法秘籍、掌门世谱及五胡令牌与之,嘱道:鬼谷门立派之本,乃是仗所传绝学以辅明君,一统华夷建功立业也者。今汉祚虽自赵汉刘渊而绝,但华夏民族未绝,不可使五胡之族长据中原,以涂害我汉民也。子此番虽能以数十骑力敌孙恩五千部众,但武艺尚嫌粗劣,只凭力大耳;用兵韬略,亦未入其门。子将此兵法及武功秘要持回,秘密勤奋修练,勿负我父及历代仙师所托。

刘裕大喜,再拜而受。此后便为鬼谷门第三十代掌门。

于是向谢琰讨了回书,还报刘牢之,拜受鬼谷掌门一事,则隐过不提。

刘牢之遂依谢公之议,分兵合击,将孙恩各郡余部渐次消灭,会师钱塘,上奏朝廷。

晋文帝担心孙恩再来,于是令刘牢之还镇,留谢琰驻防会稽。

隆安四年,孙恩复引众登岸,再次进攻建康。谢琰复请调刘牢之引军前来,二人合力,再次击退孙恩。

因谢琰极具资历名望,当时朝议,皆谓其必定能平定叛乱,安定三吴。而谢琰三战孙恩皆胜,亦自轻敌,到会稽郡后既不安抚士民,亦不修整武备。

帐下诸将进谏:强贼在海,伺人形便,将军宜振扬仁风,收降纳叛,开其自新之路。

谢琰不以为然,对众大言:当年苻坚百万之众,尚且送死淮南;况孙恩仓皇逃到海上,怎能东山再起!若孙恩再来,正是上天不容,让其速来送死而已。

于是耽于围猎,并不练兵。

隆安四年五月,孙恩率众出浃口,攻余姚,破上虞,抵山阴县北之邢浦。谢琰初遣参军刘宣之击退孙恩,但不久孙恩又再进邢浦,败上党太守张虔硕,直向会稽进发。

部将皆谓:贼军复来,将军应在南湖设水军列阵,并分派伏兵,突击来袭叛军。

然而谢琰大意,皆不肯听。

五月己卯日,孙恩兵临会稽。谢琰轻敌,早晨不待传餐,便令部众出战,遣广武将军桓宝为前锋,自率大军绕行间道,欲迂回敌后,一举平定孙恩叛乱。

桓宝奉令引军而出,一战得胜,杀敌甚多。

孙恩又故伎重施,见战之不利,复引军还归船上,欲再泛舟入海;但见桓宝兵少,遂不即逃走,列其兵众于江面,与晋军水陆相持,以待时变。

谢琰派出先锋迎敌,自率大军在河塘之间窄路而出,欲抄袭叛军后路。

不料乡间遍布水塘,大军无法结阵而行,只得排成一字长蛇之形逶迤而行,人马杂踏,再无隐蔽可言。

岸上叛军细作发现谢琰大军,遂急下船,飞报主将:晋朝大军正沿江而行,欲抄我军后路,断我退往海上归途。

孙恩闻此大怒,说道:姓谢的,今番不是你,便是我!传令全军将船靠岸,在江面船舰中向陆上射箭,攻击晋军。

谢琰军队毫无防备,首尾不能相顾,一阵箭雨之后便前后断绝,四散奔逃。

孙恩见状大喜,急命全军上岸击杀,将晋军断作三截,分而围歼。

当时飓风突起,大雨如注,晋军大败于千秋亭。泥地不堪行走,晋军怨言四起。

孙恩见状,扬声叫道:杀谢琰父子者,赏千金,封万户侯!

晋军听了,众心涣散。谢琰见身周只余二百亲兵,于是传令突围。(本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