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5 注定的牺牲

“她出生在离赛格尔罗斯帝国有一段距离的偏远山村中，没有非凡的血脉，也没有出众的魔力，却是在出生的时候，不仅身上不沾半点血迹及污秽，纯净无暇如白莲，且不哭不闹，只是静静的看着这个世界。”

这是在整个源泉大世界中流传度都称得上是非常广的一段描述。

不仅梅洛和娜依莎在黎格问及贝璐蒂的时候将其拿出来说过，就是在其他地方，一般有人问到圣女贝璐蒂·拉翁时，别人都是以这样的一段描述作为开头，充分展开了对贝璐蒂的介绍。

这段描述自然也不是错的。

至少，就贝璐蒂自己所知，自己出生时确实就是这样的状态。

或者说，她在还未出生之前，就已经处于一种和别人与众不同的状态了。

无论是在哪个世界，其实都有那种生来就开始记事的小孩。

黎格所在的洛基眷族，目前正统领着它的小人族团长——芬恩·蒂姆那便是这样的人。

而贝璐蒂却是要更加的特殊。

因为，她在还未出生，还在母亲的肚子中时，就已经开始记事。

这件事，至今还没有任何一个人知晓，包括那位曾经将贝璐蒂从偏远山村中带进圣剑教廷里的神官老师。

也是因为这样，没有人知道，其实，从那个时候开始，贝璐蒂就已经能够看到很多很多的事情了。

她跟黎格说，自己能够看到未来。

这个说法并不完全准确。

更准确的说法是，不单单是未来而已，连过去她都能够看得到。

虽然只能看到那些灾难性的片段，可正是那些片段，让贝璐蒂的知性在胎腹中的时候便得到了非常大的成长。

如果是一般人，别说是还未出生的时候，就是一个心理健康的成年人，一直看到那些灾难性的画面，可能都会心理直接崩溃。

幸运的是，正因为还未出生，心理还未健全，贝璐蒂反倒不觉得那些画面很悲伤，很痛苦，懵懵懂懂间将它们全盘接收，默默的记在了心里。

正因如此，当贝璐蒂出生时，她才会那么平静，不哭不闹，纯洁无瑕如白莲。

直到后来，贝璐蒂才逐渐理解了自己看到的那些画面究竟意味着什么，并在这个过程中懂得了悲伤，懂得了同情，懂得了怜悯，亦懂得了救赎。

她知道自己与众不同，否则不会看到那些画面。

她也知道自己的与众不同远不止如此，不然不会在没有习得任何魔法的状况下，只用魔力就能治好村中许许多多人身上患的伤痛及病症。

为什么自己在野外的时候能够不被魔物敌视，不受到魔物袭击，这个谜团一直到现在都还没解开。

但有一件事，贝璐蒂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了。

那就是，她想到这个世界的各个角落去看看，尽量令自己看到的那些悲伤的、悲痛的、悲苦的画面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那些东西，活在自己的记忆中就可以了，不需要来到这个世界。

于是，贝璐蒂才早早的便踏上了旅途，开始了独属于自己所有的旅行。

旅行中，她尽自己所能的拯救了很多人，抹除了很多可能出现的灾难，也有时候会因力所不及而失手，让记忆中的片段在现实中出现。

可她没有气馁，一直坚持的在做这件事。

这次会随同黎格一起来到这片黑色的大地，决心要关闭深渊之门，同样是因为这样的原因。

想要悲伤的未来消失。

想要痛苦的未来不再出现。

贝璐蒂的心愿就只是这样而已，朴素简单，却伟大无比。

若是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的存在的话，那她一定就是神明派来人间的天使。

她的与众不同，她的纯洁无瑕，都是这个世界的奇迹。

贝璐蒂·拉翁，这个女孩生来就是为了救苦救难而来的。

她或许没办法像救世主们那般，拯救整个源泉世界，可被她所拯救的人，被她所救赎的人，却绝不会少。

如今，为了那朴素简单的心愿，贝璐蒂燃烧了自己的生命，开始血祭。

献祭仪式，这并不是深渊的专属手段。

在魔法界中，献祭仪式也是存在的，且存在感还不小，并不是只有深渊才懂得这样的手段。

贝璐蒂就曾在一次旅行中偶然进入过一个在很久很久以前便已经灭绝的族群的遗址，在那里得到了一种献祭仪式。

这种献祭仪式诞生的初衷，就是为了完全隔绝源泉及深渊这两个位面，令深渊生物再也无法在源泉中降临。

很显然，这个族群也曾深受深渊入侵的迫害，为此才研究出这种手段。

只可惜，想彻底隔绝深渊及源泉两个位面，让彼此再也不相通，这近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源泉和深渊虽是完全相反的两个位面，可它们却互为表里，是世界的正反两面。

也就是说，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存在形式，必须表里兼具，少了其中任何一个都不行。

有鉴于此，哪怕是三把圣剑全在源泉中的巅峰时期，深渊都只是被封锁了而已，没有被完全隔绝，否则深渊也无法通过巨大的代价来打通两个位面之间的门，全面入侵“那个帝国”的国土，将其覆灭。

因此，想要完全隔绝两个位面，理论上是办不到的。

当然，如果只是想关闭一条通道，该献祭仪式还是可以办到的。

所以，当看到黎格会进入这片黑色的大地，在深渊之门前直面深渊中来袭的大军时，贝璐蒂便毅然决然的做出了决定。

她要献祭自己，发动这个仪式，将这道深渊之门给彻底关闭。

打从一开始，贝璐蒂便是抱着牺牲自己的想法来的。

“圣女贝璐蒂……！”

“你……？！”

看着贝璐蒂的身上忽然燃烧起了火焰，梅洛和娜依莎几乎是同时意识到了什么，纷纷大惊失色。

反倒是黎格，这时候却完全没有注意到贝璐蒂这边的状况。

因为，他已经动手了。

“轰！”

伴随着圣剑被高高的举起，黎格的身上，一股前所未有的气息似爆发的火山一样，冲天而起，直入云霄。

古老、沧桑、神秘的气息充满着此时此刻的黎格，让黎格的双眼都似失去了人类的情感，转而被神明般的意志给占据了似的，变得璀璨耀眼又冷漠无情。

“吼！”

“嗷！”

“呜！”

似乎是感受到了来自圣剑的力量，感受到了天敌的存在，空间裂缝中的深渊生物大军相继发出咆哮怒吼，连奔腾的速度都变慢了。

尤其是混在其中的深渊魔主们，一个个的面色陡变，速度也是锐减。

对此，黎格竟是完全没有半分犹豫，斩下了手中的圣剑。

“嗡——”

霎时，一道璀璨到简直能够照亮整个天地的光辉出现了。

那是完全可以称之为光爆的光辉。

光辉的正体却是一道剑光。

一道能够斩断世界，斩断时空的剑光。

剑光仿佛从天而降的神之裁决，像是斩断了天地一样，一边切开空间裂缝，一边向前推进，将空间寸寸斩断。

“轰！！！”

通天彻地的剑光便轰在了那深渊生物的大军中，将所过之处的一切通通消灭。

面对这道剑光，无论是深渊生物也好，深渊魔主也罢，均连一声哀嚎都没能来得及发出，便在光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样的璀璨剑光一路推进，不知消灭了多少深渊生物以后，方才消失在了空间裂缝的最深处。

“吼！”

“嗷！”

“呜！”

深渊生物们为此感到畏惧，却也似被激起了内心深处的凶气一般，一边发出更加响亮的咆哮怒吼，一边以更快的速度向着这边奔腾而来。

那些深渊魔主们也是如此，一个两个的虽然很是心悸，可内心的狠厉却依旧促使他们继续向着这边袭来，根本没有退却。

他们不是不知道圣剑的强大及可怕。

但就和帕尼萨及擘卡摩一样，一想到这样的力量终究会威胁到深渊，阻碍他们入侵源泉的脚步，他们便无论如何都想试试杀掉黎格。

入侵源泉，吞食源泉生命，这是深渊生物的本能，也是深渊生物的欲望。

只要能够吞食更多的源泉生命，他们就能得到更多的力量，为此而豁出性命，对于这些天生残忍无情又嗜血的深渊生物来说，根本不是什么值得犹豫的事情。

某种程度上而言，深渊生物比深渊信徒更加疯狂，更加不可理喻，思维方式是正常人永远无法理解的。

他们现在也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哪怕用命去堆，都要堆死眼前这个威胁！

“哼！”

黎格自然能够感受到对方那股疯狂的意志，冷哼了一声，又是一剑斩出。

“轰！！！”

宛如神明一击的剑光再一次的轰进了深渊之门里，落在了深渊大军的身上，将大量的深渊生物乃至是数名深渊魔主都给消灭。

然而，这支深渊大军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仿佛无穷无尽一般，即使消灭了很多，依旧很快就有新的补充上来。

它们狰狞咆哮着，凶厉怒吼着，形成的气势简直能够吞没整个世界，任何人都会感到恐惧。

“不行，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黎格理智的领会到了这一点。

就算自己能够一剑接着一剑的挥出去，一秒钟内斩出数百剑、数千剑都不成问题，依旧没办法消灭所有的深渊生物。

那些深渊生物终究会冲到源泉这边来，而且是源源不断的那一种。

这一刻，黎格才深刻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数量的暴力。

深渊中的生物，便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多得多。

“眼前这个状况，我要么直接撤退，就算我阻止不了它们的到来，它们也别想阻止我离开。”

“要么……就得关闭这条通道。”

黎格看向了连接深渊及源泉已经一万一千年了的深渊之门，也就是近在咫尺的这道空间裂缝。

“贝璐蒂……”

黎格想转过头，寻找贝璐蒂，让她着实关闭这道门。

只是，还未等黎格转头去寻找，贝璐蒂的声音便先一步的传入了他的心中。

那是凭借契约连接进行的精神沟通。

“感谢您一路以来的袒护，阁下。”

这一瞬间，贝璐蒂的声音便比任何时候都要来得轻柔且动听。

“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声音落下，一团纯白无瑕如圣光般的火焰便落在了黎格的面前。

火焰中，黎格竟是隐隐约约能够看到贝璐蒂一丝不挂，片缕不着的身影。

“贝璐蒂！你……！？”

黎格从那充满生命力的火焰中看出了什么，面色终于变了。

但，现在想阻止也已经晚了。

“————”

火焰中，贝璐蒂转过头来，似乎对着黎格轻轻的笑了笑，旋即义无反顾的冲进空间裂缝中，进入了深渊之门。

白色的火焰立即膨胀了起来，瞬间充满了整个深渊之门，填满了整条空间裂缝。

黎格眼前的视野便完全被白色的火焰给占据了，让那怒吼咆哮着的深渊生物大军都消失在了眼前。

白色的火焰虽然很近，很亮，很多，可黎格却没有从中感受到任何高温，反倒感受到了淡淡的温暖，让他止住了想要做些什么的动作，陷入了沉默。

“嗡——”

这个时候，一声震颤整个米斯特戈的嗡鸣迸现。

白色的火焰就好似粘合剂一般，一点一点的修复着破碎的空间一样，令空间裂缝越变越小，越来越窄，逐渐消失。

“吼！”

“嗷！”

“呜！”

深渊生物们的怒吼咆哮便从火焰的另一边传来，里面似充满着不甘、怨恨、惊怒一样，让黎格都能清楚的感受到其中的负面情绪。

但这丝毫阻止不了白色火焰的作为，亦阻止不了空间的修复，阻止不了深渊之门的关闭。

就这样，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以后，深渊生物们的声音彻底消失了。

与之一同消失的还有那道存在了一万一千年时光的空间裂缝。

“轰隆隆——”

漆黑的深渊气息在天空中暴动，仿佛无家可归的生物，慌乱不已。

黎格看着这一切，久久没有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