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一只妒魔女·壹佰柒拾玖 你的沉默明亮如灯(上)

【五十星·纽加哥】

【二零二二年·十二月三日】

【齿轮·燃灰残雪·其一】

雪,一种降水形式,混合云中降落到地面的雪花形态的固体水,由大量白色不透明的冰晶和其聚合物组成的降水,雪是水在空中凝结再落下的自然现象,也可以指落下的雪。

在普遍认知之中,雪是白色的,甚至专门有一个描述颜色的、词汇叫做雪白,也就是说,在大多数人的认知之中,雪就应该是白色的,不过并非所有的雪都是白色,在有些地方也下过红色或者黄色的雪,不过这都是因为雪之中掺杂了别的元素,使得雪的颜色出现了变化。

而在这些颜色之中,没有灰色。

总所周知,雪这种东西本就是水的聚合,对于某些人来说,雪也是一种水分的补充方式,等待雪融化之后形成的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一种无比纯净的水资源,而自然也会有人选择饮用这种由雪融化之后的水,比如某位流浪汉。

这位流浪汉一觉睡到了中午,他的住址是新城区的某一条小巷子,靠近五点四十五招待所,他的床是一个纸皮箱子,半个月前从废品场捡回来的废纸皮箱子,几张叠在一起,把身体一裹,就是一张安稳的床,当然了,他也知道这样的床有些简陋,只是他又没有别的方法,反正都当流浪汉了,管他这么多干什么。

如果要让外人对他进行一个评价,那估计得不到什么好的词汇,他可不算是什么好人,他会偷偷摸摸到餐厅的后厨偷食品,也会在大街上抱着某些女性的大腿要求施舍一些财富,他并不觉得自己做的有什么不妥,不劳而获是他最喜欢的,或者说,只付出一点点的劳作,就能够得到成倍的收获,反正付出代价的又不是他,无所谓。

今天他一觉睡到了正午,在睁开眼睛的时候还看见了两只蚊子,冬天出现蚊子还挺少见,仔细一看才发现原来是雪停了,既然是雪停了那就能够理解了,他拿出一个有点生锈的铁通,当然也是捡来的,他把铁通放到一处空旷地,等待新的雪花落下,这就是他今日获得水的方法,如果是放在两个月前,他还能够在公共水池接水,可惜现在是冬季,大部分水都已经结冰了,要么晚上偷偷去某些餐厅的水管道偷水,要么就是用乞讨得来的钱买水。

他一脚踹开地上的纸皮箱,很好,现在他醒来了,他已经不是那个流浪汉了,就在这个动作的过程中他已经完成了流浪汉到一个城市人的转变,是的,他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城市人,身上的衣裳破了又如何,裤子烂了又如何,身上因为许久没洗澡而散发着一种令人难以忍受的味道又如何,和他无关,他昂首挺胸,仿佛现在城市的繁华就有他的一份力,他理所应当在这个城市之中阔步,因为这就是属于他的权利。

他把自己的头发向后一推,手指变卡在了头发的缝隙之中,因为冬日的温度,头发有点结冰了,他略显烦躁地用了点力,才把那缝隙之中的碎冰铲开,那么,现在这位流浪汉,姑且这么称呼他,他需要开始一天最重要的事情——寻找食物。

流浪汉的食物来源并不多,一些餐厅处理掉的后厨菜品、便利店过期的面包、亦或者街道上某些好心人的施舍,不管是哪一种,对于流浪汉来说都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昨天的吃的是汉堡包,虽然冷了,味道差不了多少。

“早上好,当然,我好就足够了,你们没必要。”流浪汉做出一个滑稽的姿势,没关系,巷子之中没有人看见,他知道不会有人看见,这一条巷子就是他的庇护所,在这里不论做什么都可以,他把这条巷子整理地很干净,除了他自己的床,那几张纸皮是这里最不整齐的地方,或许这就是他的怪癖,属于他自己的东西他绝对不会珍惜,不属于他的东西他反而会认真打理一下,假如某一天这条巷子也属于他,那肯定就不会是现在这副模样了。

“早上好……什么先生?管他叫什么先生呢,反正是一个人就对了,诺,看看,这就是我今天打算施舍给你的东西,好好收下吧?如果感到感谢也不用说出来,这只是举手之劳。”

流浪汉笑嘻嘻地对着空气说道,当然了,作为一个流浪汉,精神状态可不能太过于正常,一个精神正常的人是无法说服自己去翻垃圾桶的,也不会允许自己去偷窃食物,人类的文明社会让正常的人无法做出违反道德的事情,但归根结底,就连道德本身也是由人来界定的,最初给道德和不道德立下标准的人是谁呢?那个人是否又将这些事情都试验了一次呢?

他不知道。

但是这又如何,反正不关他的事!

“哎呀,哎呀,抱歉抱歉,是我不对。”他又双手合十,如同礼拜一样说着,“是我的不对,我应该给您一点尊重……”

就在他自娱自乐的这些时间,他已经走到了巷子的尽头,他迈出最后一步,现在,他离开了巷子,来到了街道上,在跨过巷子和街道的那一刹那,他就如同换了一个人,他的身姿挺拔起来,仿佛一个成功人士一样自信,忽略掉他的服饰和身上的味道,单单就从姿势和神态看来,他真的像是一个成功人士。

只是人们的眼睛是雪亮的,当这么一个流浪汉出现在街道上的时候,人们都似有意无意地绕开了他,避免靠近这位流浪汉数米之内,远处一个提着手提包的女性看见了他,厌恶地走到了马路对面,是的,就连和这位流浪汉处在同一条直线上都是这么令人难以忍受,也对,这里是新城区,新城区是没有这种流浪汉的容身之处的。

人与人的善意往往只会停留在同一个阶层的高度,对于阶层比自己高的,人们会以嫉妒或羡慕望去,对于比自己阶层底的,人们会以嘲弄和蔑视看待,哪怕社会希望他们平等,人的家庭、背景、经济实力、教育等诸多因素都已经把他们分了个三六九等,流浪汉并不在乎,人们避开了他才好呢,这才显得他特殊,他比这些人都要优秀!

“鲍勃先生!”流浪汉看向离自己最近的男人,一路小跑过去,那男人很显然不想和这个流浪汉搭上话,可是就在这瞬间的犹豫之中,流浪汉已经到了他的面前,流浪汉挤出一个笑容,那笑容比哭还难看,“鲍勃先生,您看,最近经济不景气,之前找我借的五十元是不是能够还给我?”

“我不认识你。”男人冷冷地说道,“而且我不叫鲍勃,我叫马尔科。”

“好的,马尔科先生,您叫什么都可以,只要您喜欢就好,您看,这五十块钱今天能够还给我吗?是这样的,天气已经开始变冷了,我需要这笔钱去买点生活用品……”

“我都说了我不认识你。”男人很不耐烦地绕过了流浪汉,“请你让开。”

“哦!我亲爱的马尔科先生!”流浪汉忽然高声喊道,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您看看您现在的样子!您富贵了,发达了,您有了一个好的生活,您看看,在这午后您居然没有坐在办公室之中,而是姗姗来迟,我们已经不是一路人了——但是!这并不是您不还钱的理由。”

“我都说了我根本就不认识你!”男人的脸上带着一种被讽刺时才会出现的怒容,是啊,不论换做是谁,在下午被一个流浪汉如此纠缠都会觉得厌恶,更何况这位流浪汉根本软硬不吃,每当男人准备绕过去的时候,这个流浪汉总能找到一个合适的角度赶上来,仿佛一块根本甩不掉的狗皮膏药。

没过多久,男人就感到愤怒了,他指着流浪汉的鼻子呵斥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马尔科先生,您别生气,我都说了,我只是想让您还我那五十块钱,您忘了吗?两年前,就在这里,您向我借走了五十元钱,当时我信任您的人品和道德,才没有让您抵押什么东西给我,现在看来,当时的我应该找您要一件物品的,这样今天我们两个就不用在这里争论这件事了。”

“两年前我根本没来纽加哥。”男人咬牙切齿,“我上个月才来到这里工作的。”

“嘴长在您的身上,马尔科先生,您想怎么说都可以。”流浪汉依旧笑嘻嘻地,“您大可以说点更夸张的,让我来教您?您可以说:‘我一个高贵的城市人,怎么可能找您这种贱民要钱?’说大声点,最好让市议会之中的老爷们也听见,这样子他们说不定会支持您呢!”

“……滚,给我滚。”

男人从口袋里面抽出一张钞票,从颜色上看来应该不是五十元,而是十元钱的钞票,男人将这钞票狠狠地甩在流浪汉的身上:“拿走!然后离开我的视线!”

“马尔科先生真是的,发达之后连钞票都不喜欢了。”流浪汉从地上拾起那十块钱的钞票,视若珍宝般拍了拍,吹了口气,放到自己的口袋之中,“十块钱就十块钱吧,马尔科先生,祝您今天心情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