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一只妒魔女·贰佰壹拾贰 我去了我们最后一次见面的地方(下)
一粒种子。
种下一粒种子,浇水,培育,这是生命的开始,一切的起点,一个生命的诞生就是从一粒种子开始的,祈祷生命,然后等待种子发芽。
一颗苹果。
伊甸园的苹果,在创世纪中记载过,这是神明禁止食用的果实,在吃下苹果之后,人就诞生了智慧,拥有了分辨善恶的能力,在蛇的怂恿下,人成为了人。
一袋气球,意味着轻盈,少儿独有的童趣。
一层薄膜,一缕殷红,人的诞生,从接触开始,到最初的生长,然后细胞繁殖,逐渐成为了小小的胚胎,最后成为真正的生物。
一串叮铃,最简单的人造声音,用金属的相接触而迸发出来的声音,清脆,轻盈,明亮,短暂的声响之中包含了最初的锻造,象征着构造物的诞生,至此,人脱离了低级生物,成为了与众不同的存在。
一丝生机,一秤公正,一次死亡,一抹新生。
人的一生总需要一个目标,从生开始,到死结束,然后再次迎来新生,追求正义也好,追求亵渎也好,人的心中总会有一种平衡,一种裁断的标准,这是独属于人的公正,不论是个人也好,集体也好,他们总会追求公正,这是人的本能。
一场暴雨。
自然灾害,世界上永远存在的事物,一种有大自然创造出来的灾害,狂风,暴雨,火山喷发,地震,各种灾害会导致大量生物的死亡,不过,在圣经之中所记录的,那一场由暴雨引起的洪水将整个世界覆灭,在一望无尽的大海上,唯有新的方舟能够杨帆。
一段历史,一种未来。
过去的事被称为历史,将来的事称为未来,过去和未来连接,交织,成为整个世界的故事,这就是一切的开始,没有故事的世界是静止的,而拥有故事的世界才会开始运转,正如机械仪器需要齿轮,世界需要故事。
一首诗歌。
这是时代的精华,文字的结晶,人的文明源远流长,在这文明的发展之中,独属于人的文化凝聚出了这种文字的组合方式,诗歌,可以记录故事,可以表达情感,这种文字的组合拥有一种名为浪漫的情绪,它可以是欢愉而积极的,也可以是悲痛而令人惋惜的,它们易于流传,在吟游诗人的传播之下,诗歌将会不朽。
一场交易。
货币的诞生,一般等价物的出现,通过一种名为交易的方式实现了资源的流转,至此,社会迸发出了新的生机,商业出现在了舞台之上。
一种可能。
可能性,这是最为神奇的词汇,可能,只要拥有可能,就不会结束,可能性,它还有另一个名字——希望,希望是一种最崇高的事物,它象征着一切的问题都有方法解决,一切的困境都有新的曙光。
于是,一个选择,一命换一命。
“祷告语总能发挥作用,因为那都是精炼之后的言语,词汇该如何念出,这些都需要精雕细琢。”科芬先生对着自己说,此时,他正在换上消毒之后的防护服,戴上手套,戴上口罩,这是手术前的准备,此时,手术室之中正有一位烧伤患者正在等待着他。
伤者是谁,他不在意,他只在意伤者的伤势到底是什么样子,他已经看了仪器拍下来的照片,伤口在哪里,该怎么治疗,这些信息都已经在他的大脑之中勾勒出来了,他已经知道应该怎么做了,就在步入手术室之前,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一粒种子,一颗苹果,一袋气球,一层薄膜,一缕殷红,一串叮铃,一丝生机,一秤公正,一次死亡,一抹新生,一场暴雨,一段历史,一种未来,一首诗歌,一场交易,一种可能,一个选择,一命换一命。”
科芬先生说。
天平开始朝着某一方倾泻,海伦娜的权能会在两个人之中做出选择,科芬先生并不知道结果,不过他选择是有目的的,在天平两侧的人都是濒死的烧伤病人,如果没有海伦娜的权能,那两位伤者都无法活过今日。
他做的是正确的,他告诉自己。
“相比起两个人都无法活下来,让一方获得生的可能才是最好的方式。”科芬先生仿佛在暗示自己,“我做的是正确的,是的……一直都是。”
咔嚓,咔嚓,齿轮轻轻转动了一下。
在科芬先生办公室的鱼缸之中,鱼儿们依旧在游荡着,某一只鱼儿忽然停了下来,它就这么在水中停下来了,那没有任何感情的眼睛不知道在看什么。
“刀。”科芬先生……不,现在是科芬医生,他接过了助手递过来的手术刀,将手术台上那位伤者身体的烧伤部位划开,衣服和肉体有一部分黏在了一起,这部分的肌肤已经无法使用,他的手很稳,精细地将不需要的部分切了下来。
鱼儿身上的某一片鳞片竖了起来,数秒之后,那一片鳞片被剥离了,直接被拔了下来,一丝红色的血从领片剥落的地方流出,鱼儿仿佛感受不到疼痛,它依旧静止在水中,另一条鱼儿游了过来,叼起了那落下的鳞片,吞了下去。
“伤者颈部有烧伤,没有咽喉肿胀。”如果咽喉肿胀,就需要辅助呼吸了,这是伤者的第一次手术,初始治疗的关键在于不应让烧伤妨碍基本的复苏和稳定,例如,皮肤烧伤不应该妨碍建立静脉通路、控制出血之类的工作,有些伤者会需要机械通气,有些伤者需要心脏或其它血液动力学检测来知道液体治疗,而有些则有多系统器官衰竭危险。
鱼儿的鱼鳍被强硬地扯出了一道缝隙,鱼缸之中的水朝着鱼鳍涌入,那些水流此时将鱼儿的鱼鳍撑起,本属于鱼儿赖以生存的环境此时成为了鱼儿的痛苦来源,当然了,鱼的记忆力极为短暂,因此,每当它开始适应的时候,它就会再度遗忘,这种疼痛感伴随着它身体的起伏,没有半点减弱的迹象。
“伤者存在器官功能障碍的风险。”科芬医生说,器官功能的衰竭往往与复苏不足、合并症加重或脓毒症有关,如果遇到了胸壁焦痂妨碍呼吸,就要在腋中线做纵向切口,这正是科芬医生正在做的事情,焦痂切开术切口的位置也很有讲究,不能够影响到修复。
鱼儿的腹部出现了一道浅浅的痕迹,似乎是一个划痕,然后,这划痕便被打开了,不过神奇的是,缝口之内的属于鱼儿的内脏依旧完好无损地待在远处,鱼缸之中的水流到鱼儿的腹部之中,却没有造成任何影响,鱼儿依旧静止在鱼缸之中,它毫无感情而浑浊的眼睛不知道到底在看什么,它的嘴巴微微张开,然后就没有别的动作了。
“好了,差不多了。”科芬医生说,“大家做的都很好,辛苦各位了。”
鱼儿没有说话。
“五个小时。”一旁的麻醉医生说,“完美的手术,科芬先生。”
“这种场合还是叫我一声好一点。”科芬医生笑道,“收尾工作的话……杰洛夫,你可以完成吧?缝合之类的。”
“当然。”第一助手杰洛夫应声道。
鱼儿的眼睛动了一下,不过不是转动,而是凸起,流入到鱼鳍之中的水充斥了它整个大脑,此时,鱼儿身体之中的水开始挤压鱼儿体内本身器官的空间,将那些器官朝着鱼儿身体之外挤压,比如鱼儿的双眼,到达某一个临界点的时候,噗通,噗通,鱼儿的一只眼睛如同小炮弹一样崩了出来。
咔嚓,咔嚓,鱼儿的身体如同某一种机械结构一样,从头部开始,一点点转动,以鱼鳍的横截面为固定点,它的头部被旋转了半周,完全翻了过来,就这么调转了一个方向,随后是鱼腹,在鱼腹旋转的时候,那些脏器也终于没办法在停留在鱼儿的身体之中,一只无形的手强硬地扭曲它的身体。
齿轮转动了。
邦尼·科芬忽然觉得自己的心脏有一点闷,喘不上气,难道连续几个小时的手术让自己的身体感到难受了?不应该啊,他对自己的体能还是有一点自信的,为什么会感到闷?他扶着一旁的椅子坐了下来,看着第一助手缝合着伤者身体上的切口,那是最简单的缝合技术,也是最为实用的技术,有利于创口的治愈,而且也能够防止伤口的崩裂。
在这个手术室之外呢?海伦娜的天平成功了吗?
办公室的鱼缸之中,海的声音响起来了,灯光暗淡,斑驳的蓝色幻影在房间之中摇晃,潮湿的空气,鲸鱼的幻影,那虚幻的声影在房间之中出现,它自空中落下,落在地上,但就在它落到地上的那个瞬间,它身躯就被无数个齿轮禁锢住了。
“进入入此门者,当舍弃一切希望。”齿轮压低帽檐,那夸张的的帽子在这时却一点儿也不违和,正相反,这帽子是如此合适,仿佛唯有戴上了这顶帽子,才符合她的性格,“海伦娜,没说错吧?”
咔嚓,齿轮转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