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一只妒魔女·贰佰陆拾玖 总是没有诗歌的故事(上)

【五十星·纽加哥】

【二零二二年·十二月三日】

【齿轮·空游独舞·十二】

有多久没见面了?

或许看见这一行字的存在已经忘记了这里本应该是属于诗歌的位置,诗歌啊,以文字勾勒出来的史诗啊,在此时却失去了踪迹,它们去了哪里?它们的痕迹在哪里被抹去?在被否决的世界之中,诗歌该何去何从?

现在,在时间的锚点还没有更新之前,继续聊聊天吧。

对白属于是一种信息的交流,在这么多种存在之中,唯有生物是最为神奇,不论是人还是别的什么,与每一位同类的交流都需要对白,以一种方式发出信息,当然了,这一种所谓的方式基本都是语言,通过语言来进行对话,一方说话,而另一方接收信息,这种交流需要用时间来堆砌,越是复杂的信息,就需要越多的时间进行传达。

人在长年累月的进化中学会了如何使用自己的发声器官,他们编制了一套语言,不,不止一套,整个世界大概有七千多种生活语言,这意味着,人类使用同一种发声器官,能够以七千多种发音来说出同一个意思,这很神奇,不是吗?

嗯,语言,文字,人必须依靠这种方式才能够完成信息的继承,他们无法把一个人脑海之中的知识直接传达给另一个人,也无法通过别的方式让自己的子嗣获得自己的记忆,在一个种族的发展之中,这是一个弊端,因为这意味着每一个发展阶段所需要的知识的传递都需要通过人的述说和文字的记录进行,这对于一个文明的发展而言可以说是一种拖累。

但人这个物种依旧发展起来了。

当然了,这并不只是人的作用,在这个世界的数次清洗之中,人类是极少数的保存着‘智慧’存活下来的生物,这显然意味着人有什么足够出彩的地方,不然,在最初的那一次末日的时候,他们早就应该灭亡了。

——佚名,《启示录》。

红桃J没有眼睛。

应该说,没有自己的眼睛,那个从出生开始就会陪伴自己,直到老去,直到死亡的眼睛,人的眼睛是用来观察这个世界的,人可以通过眼睛看见这个世界的色彩,可以了解每一个物体的模样,视觉是人感知的最基础手段,优先于听觉、嗅觉,因为在这个世界的规则之中,光的速度是远超于声音和气味的速度的。

但是红桃J没有。

——于是神取走了她的双眼,关上了她的门,也没有留下窗户,她的世界之中并不存在着看这个词汇,因为她的双目被剥夺了,神说,取走她的眼睛,若是她依旧能够热爱这个世界,那她定然是一个坚强的人,定然是一个合格的人。

红桃J没有双眼,本应该是属于眼睛的部分是两个空洞,这种模样是闻所未闻的,至少对于那个时候的医生而言,红桃J从一出生开始就意味着不平常,她没有双眼,不是坏死,也不是受伤,就是简单的没有,那两个空洞的结构也和他人不同,里面没有血管或者神经,或许是造物主的怜悯,没有让这个女孩的空洞之中出现什么会危及到她的健康的事物。

可是这也不能改变事实。

医生自然会对红桃J感到惋惜,惋惜这么美丽的一个女孩居然没有眼睛,而另外一批人却对此感到欣喜,因为按照书上所记录的内容看来,红桃J简直就是一个天生的信徒,若是不让红桃J作为一个虔诚的人祈祷,不就是浪费了她这么好的天赋吗?

——正因无法看见世界,才会更加用心倾听,聆听蝉的鸣叫,聆听鸟儿的歌唱,聆听雨落下的声音,风吹拂的声音。

这是书上记载的内容,并非红桃J的本意,在最初,她根本无法理解看到底是什么意思,说实话,她也无法理解视觉是什么东西,自然也不知道图像、影视之类的需要视觉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对于红桃J而言,世界一开始就没有模样,她不知道什么叫黑色,也不知道什么是白色,因为她无法对照,从一开始,她就构筑不起来视觉的概念。

她大概能猜到自己和别人确实有不一样的地方,从人们的话语之中或多或少也能够猜测,相比起其他人,她缺少了什么,即便如此,她也不知道自己所缺少的到底是什么,是什么呢……她不知道,她确实无法理解,在拥有‘视觉’之前,她都无法理解。

“你的眼睛和‘祂’有关,这份空洞就是祂所造成的。”齿轮的手指按在红桃J的眼皮上,她挑起红桃J的眼皮,看着眼皮下的那漆黑一片,“所以,你的眼中有祂的锚点,这个我需要借来用用,所以可能会有点痛,请稍微忍着点。”

咔嚓。

红桃J没有眼睛,但她也不会因此疼痛,因为她的眼眶之中什么也没有,没有用来连接眼球的神经和血管,也没有别的存在,她的眼眶之中就是平滑的肌肤,这样一来,所谓的眼皮也不过是一种装饰物。

但是现在,在齿轮取走了那一份【空洞】之后,她的眼眶开始产生了疼痛感。

因为失去双眼不再是所谓‘神的行为’,而是一种复合科学的解释,那也就意味着,在常理规则之中,红桃J的眼睛是被某一种方式损坏的,不管是什么方式损坏,亦或者摘除,都无法避免一个最基本的感知。

也就是疼痛感。

“别担心,那个恶魔我会帮你处理掉的,如果你想自己处理也可以,现在能够回答我的话吗?能听见吧?”

红桃J感觉自己的眼眶之中流出了什么东西,一种温热的液体,眼眶之中给她一种强烈的刺痛感,伴随着一种难以压抑的痒,如果可以的话,她真希望能够直接把手指放入到眼眶之中,将那些刺痛感的来源处理掉。

“有……有话述说。”

她压抑住蠢蠢欲动的外部脑,在自己的眼眶之中的刺痛感诞生的那一刻开始,外部脑就开始试图控制思维,为什么?因为此时的红桃J分心了,她的思维不再专一,疼痛感是最能够让人的思维分离的方式,而此时红桃J眼眶之中的疼痛感,就是让她思维分离的最好诱因,在这种诱因下,外部脑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那个恶魔……要‘摩门’来回收。”

“那我就明白了。”齿轮打了个响指,“那么,你需要的是杀死恶魔的机会,我大概能理解,你手中的这个东西貌似和你不是很对付,作为从你的手中要走‘空洞’的补偿,这点就算是我给你的一点礼物吧。”

咔嚓,齿轮转动了。

——五十星,纽加哥,二零二二年,十二月三日,夜晚。

空游独舞的身躯——本应该是属于汤姆·德勒尔的那个身躯——此时已经被切分成大量的碎块,被线条勾勒出来的立方体中切割成大量的碎块,但是空游独舞并不害怕,它完全不害怕,躯壳哪怕被分离也没有关系,只要物质的存在依旧在这里,它就能够继续运行自己的思维。

权能、思维、想法……在这些不属于物质的事物的对比下,躯壳的重要性反而没有那么大,它能够感受到水流正在从地面流向天空之中,这样就好,只需要继续下去,混淆天空和地面的概念,混淆滴水与海洋的概念,它将会能够去往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这就是空游独舞想要做的,它想要构筑出一个能够让自己去往任何一个地方的领域,这并不困难,因为这个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水。

直到齿轮开始转动之前,它都是这么想的。

一个齿轮的转动意味着一个可能性的变更,已有的事实走向被扭曲,既定的可能被改写,而这一次,齿轮的转动改变的,是空游独舞这一份权能。

它失去了对于水的掌控。

不,应该说,它还能够控制那些流水流到天空之中,但实际的效果却和自己所控制的并不相同,在权能运转的某一个环节出现了问题,出现了偏差,它无法让自己的权能如自己所设想的那样继续运转,而且,它也无法让自己的躯壳听从自己的声音了。

——于是齿轮转动,名为世界的庞大机巧也转动起来,将整个世界的运转拆解,拼凑,重新拼凑成另一个模样,一切都没有改变,但一切都已经不再是曾经的构造,新的可能性这盖住了原先的既定事实,而这新的事实,是空游独舞的失败。

一个齿轮不知不觉已经出现在了空游独舞的身旁,或者说,每一个碎块的旁边,都出现了一个齿轮,或大或小,而随后,齿轮开始转动。

在转动的那个瞬间,空游独舞落在了地上。

它被从天空之中扯了下来,它在天空中的可能性被扭曲,在那数个齿轮旁边,它没有任何的抵抗能力,甚至,就连空游独舞自己的思维也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等到它的思维跟上身体的时候,红桃J的拐杖已经刺入到了它的头部之中。

粘稠的一声,宛若一颗破碎的西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