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一只妒魔女·肆佰零捌 深红色咖啡(下)

“……哎哟。”

卡戎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可算是有了点起伏,它手中是一个球体,那是整一条船的船舵,那个球体就是,在从‘沉沦’之中来到现实之后,她就把船收了起来,只留下了这一个球体,这个球体并不只是船的船舵,而是它所拥有的所有交通工具的方向盘。

至于要使用什么工具,就要看它所在的地方是哪里了。

“在我的印象之中,我们应该只在里面呆了没多久吧?”伊卡看着笔记本上记录的时间点,在进入到那个坟墓之中的时间,和现在的时间,将这两个时间进行对照,就能够判断出来他在沉沦之中停留了多久,“谁能够告诉我,现在这里发生了什么?”

一旁的娅瑟·汉弗雷斯没有说话。

毕竟,现在这个问题谁也不好回答,如果说,从那立方体之中出来的时候,她们看见的还只是一个有点损坏的树林,那么,在短短的几分钟时间,她们看见的就是一个超出了现实常理的景色,那天空之中破碎的位置,以及另外一个纽加哥,这些东西都在挑战着她们的认知,以及她们的承受能力。

“等这次之后摩门有的忙了。”伊卡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了下来,这样子程度的污染事件——她暂且把这些称作污染事件——这样子程度的污染事件已经不是她能够处理得了的了,所以,还不如就这么观望一下,反正天塌了也有高个子的顶着,现在也不是什么必须要是她来处理的时候,“单单是善后工作和那些记忆的处理就需要不少力气。”

“在他们发现我之前我得离开。”卡戎捧着那个球体,似乎是在找一个合适的地方把那个球体放起来,只是,这球体的大小,别说是口袋了,普通的手提袋似乎也装不下去,“他们不希望我出现在这里,毕竟就是我把纽加哥的灵魂带走的。”

“不着急。”伊卡接过话,“现在他们不会忙着过来处理你的。”

——因为她手中的白色笔记本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

那一个白色的笔记本源于九州的魔女,而现在,这里似乎出现了它的同类,换句话说,九州的非自然也来到了这个地方,这么多的非自然同时出现在这个城市之中,这代表着什么呢?代表着,这里已经超过了她自己的能力范围。

不论是插入其中,还是进行干涉,都不是此时的她应该去做的。

“你答应了他们什么事情吗?”娅瑟·汉弗雷斯坐在了伊卡的身侧,在见过那本笔记本上的名字之后,她也或多或少想要了解这两个人过往的关系,虽然,不论是卡戎还是伊卡,都不具备这些记忆,那么,有关于这一点……有关于‘思雨木’这个姓氏,能不能通过汉弗雷斯家的渠道找到些许线索?

“你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伊卡反问道。

“只是好奇。”

“如果说有什么交易的话,那倒也没有,只是因为工作原因接触过他们的后勤人员,而且我这里也存放了不少相关的信息。”伊卡指了指自己的大脑,“当然了,没有现在的这些,所以我不打算靠过去,哪怕是我们刚刚出来的地方也很危险。”

她们并不在那个小小森林之中。

在不久之前,在立方体内部,在那蛮力将整个立方体破坏的时候,她们乘坐着那一艘船,在六个崩溃的面的间隙之中冲出,然后,在那灾难一般的六个面之中,那一艘船也随之晃荡,直到整个立方体被撕扯开,她们得以脱离那个空间。

从一个非自然的空间到现实,这种维度上的变化让娅瑟和伊卡或多或少都有点头晕,往好处想,至少不需要死一次了,所以,一点头晕就一点头晕把,最起码娅瑟是感到庆幸的,此时,娅瑟正拿着手机记录着自己所看见的,作为汉弗雷斯家的人,她理所应当地准备把这发生的事情让仍然留在家中的老汉弗雷斯先生看一下。

不过,这么大面积的异样,估计汉弗雷斯家应该也能够看见了。

“这么大面积的非自然,真的算是我这辈子头一次见到了。”伊卡像是在自言自语,“不论是昨天的那一场雨雪,还是刚才的那个坟墓,都不如现在这里这样子……壮观,如果不是感受不到更多的问题,我说不定会以为现在是世界末日。”

“我觉得现在这个模样已经像是世界末日了。”娅瑟说。

——毕竟,现在的天空就像是圣经之中所描述的那样,不是吗?

天空,那熟悉的天空正在崩溃,作为每一个人睁开眼睛能够看见的事物,那天空脱离了她们所熟知的模样,那个天空,熟悉的天空,和陌生的天空,以及,另外一个纽加哥,这些东西呈现在了娅瑟的眼中,这种只会在梦中才出现的景色,不,就连梦中也不会出现这样荒谬的景色,然而,它就在这里,这些景色就在这里。

“她不知道那些事情吧?”卡戎对着伊卡问道。

“当然不知道,只是跟着我的话说而已。”伊卡回应了卡戎的询问,“她知道了也没有什么意义,和那些比起来,现在这些不过是小问题……不过我也没有见过,我应该没有见过,可能以前见过,但是我忘了,对吧?”

“……谁知道呢?”卡戎说。

五十星,纽加哥,二零二二年,十二月四日。

伊卡翻开了白色笔记本,如果要从自己的记忆之中取出什么,又是一点污染,这里对她来说还不算是特别安全,她需要一个安全的方式来让自己……哦对了,今天的工作应该完成了,那些资料,应该都整理好了。

那些卖给海鸟的资料。

说起来,乔薇蒂应该也还在纽加哥之中,那个海鸟的领导者要是看见了现在这些景象,会不会觉得纽加哥这个地方也算是‘人杰地灵’?不过这种想法过去几秒钟就结束了,现在也不适合和乔薇蒂来一场通话,现在,还不如和身旁的两人聊聊天。

娅瑟·汉弗雷斯手机的电量还算是撑得住,和老汉弗雷斯先生的通话也让她确认了唐雪和老汉弗雷斯先生的安全,也对,现在汉弗雷斯家肯定要比她这里安全得多,她从未怀疑过老汉弗雷斯先生的能力,也对那些外界的传闻嗤之以鼻,只有如她这样子最为接近老汉弗雷斯先生的人,才知道那个男人埋藏着多么深的用意。

于是,她们看着天空的破口,看着那一个怪异的存在。

一个平摊开的立方体,六个正方形的面,互不相连,也没有关联之处,那六个面按照某一种‘规律’排列起来,将那被剥离天空的平面囊括。

这是葬礼的一部分。

尸体放入到棺材之中,然后埋入坟墓,首先,第一步,并非把尸体放入到棺材,而是让身体成为尸体,唯有死去的,没有声息的,那才是尸体,失去了一切生机,然后,充满了死寂和僵硬,在因为死亡变得僵硬之前,需要先把那一具尸体折叠好。

有这么一个说法,哪怕只是一张白纸,不断对折几十次,高度也会超过世界上最高的山峰,然而,对于这一层神明而言,这个说法并不正确,因为这一层薄膜没有厚度,神明没有厚度,因此,虽然是折叠了不知道多少次,减少的也只是那一层面积,没有厚度,一直没有厚度的变化。

失声。

扼住喉咙,卡住声音,一切声音都无法发出,在一切的情绪都达到顶峰的时候,将所有的声音都按了下去,成为死寂,死亡本就是没有声音的,不然也不应该叫做死亡了,神并没有抵抗,在看见一九八九年的纽加哥的人们拿起工具朝着污染的怪物挥去的时候,神就不再抵抗了。

而且,立方体已经打开了。

这是神的棺材,神的坟墓,二零二二年已经成为了必然发生的锚点,不论尝试什么方法,每一种可能构筑出来的丝线都会回到同一个终点去,那就是神明的死亡,以死亡建立起来的节点,被‘沉沦’固定下来的锚点。

李深吸一口气,齿轮留给她的污染还有足够的量,足够她将神的剥离完成,至于立方体,那个立方体再被创造出来的时候就已经被赋予了收容尸体的任务,现在,不需要任何人的操控,一切都是这么顺其自然。

顺其自然的葬礼,顺其自然的宾客,顺其自然的旁观者。

顺其自然的死亡。

“你知道吗?我并不喜欢你。”李将两只手重叠起来,伴随着她的动作,从五十星的一端,到五十星的另一端,从一九八九年,到二零二二年,神明被完完整整地剥离出来,被剥离五十星,剥离这个祂守护着的国度。

“我真的很不喜欢你,你将她带到了她不应该去的时代。”李说着,说给神明听,或者,是说给自己听,“如果她回想起了她不应该回想起来的事情,我们都会很难办,而且,我在很久以前就发过誓了,不论是谁,都不能够把她从我的身旁夺走,哪怕是本质也不行……明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