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四方馆
赵遵没想到刘贞的反应这么大,不解道:“贞妹,你这是怎么了?”
“没……没怎么,我……我还没准备好!不想见……”
赵遵也没多想:“其实我也没准备好,只是今天姨娘问起了你,所以……”
刘贞似乎一下子失去了说话的兴致,叹了口气:“唉,一听你说要打仗我就心绪不宁的,你怎么还这么平静!”
赵遵很自豪的说道:“我请来了两位好帮手,由他们训练新军短时间内就会初具战力,只要不是和匈奴人主力作战,就没什么可怕的!”
“那万一呢,万一是和匈奴人打呢?”
赵遵的表情突然变得非常冷酷:“那就更没什么可怕的了!”
对匈奴人的仇恨一直是赵遵的心结,替父报仇是他心中的执念,现在发生的一切都不能和复仇相比拟,刘贞最怕赵遵的这种表情,每次看到,赵遵都会负伤,都会不惧生死的拼命。
赵遵有点后悔在刘贞面前表现的那么冰冷,于是用和缓的语气道:“不用想的那么悲观,你怎么不问问我请来了什么好帮手啊!”
“谁知道你又从哪交的狐朋狗友!”
“这两位可是我从冀州请来的高人,常山的何家兄弟!”
刘贞想了想,突然说道:“哦,就是你在邯郸剑会上救的那个人?”
赵遵大惊:“你怎么知道这事,我不曾向你提起过啊!”
刘贞道:“只要是你的事,我哥都给我讲过!何家哥俩都来帮你啦?”
赵遵挠了挠脑袋:“刘兄嘴够快的!是啊,何郊何桥都来了,我都没想到两个人这么爽快就答应了!”
刘贞道:“你相中的人肯定不差,可是他们没有经验怎么能来带新军呢?”
赵遵道:“北护军满打满算不过三千来人,余雷侯贤他们哪一个都能带这三千人!可北护军欠缺的是一支具有超强战力小队,来弥补自身进攻不足的劣势,何家兄弟,特别是何郊,他的能耐绝不在我和李黯之下,他勇武过人最适合带这支新军。要不是他在军中,我怎么能脱身来和你厮守!”
“呸,谁和你厮守!大晚上的净说疯话!”
赵遵道:“明天我想去四方馆走走,不知刘大小姐可有意同往?”
“好啊好啊!几时去啊?”刘贞对四方馆非常感兴趣。
“半夜去肯定是不行,怎么也得明天吃了早饭再去!”
刘贞道:“那你不会天亮之前来啊!”
赵遵笑着说:“是你傻睡到半夜才醒,好啦,我走了,明天在朱雀大街的第三牌坊见!”
“哎!这么晚了你去哪儿?”
“当然是回家啊!”
刘贞很古怪的看他一眼:“大半夜回家让阿玉伺候你就寝?”
赵遵举起双手:“我投降了!我去城门那儿熬一宿成吗?”
“口是心非,谁知道你究竟去哪儿?”
赵遵坏笑道:“要不我就不走了,省得你起疑心!”
刘贞二话不说打开窗把赵遵推了出去,赵遵没有回府,也没有去北门,他独自爬上了长安的钟楼,站在最高的屋脊上眺望整个长安城。
夜幕下的长安万籁俱寂,一片片的殿宇楼阁好似蛰伏的怪兽,低沉压抑,两宫、王子府、镇河观、泰液池、新朝圣坊等等等等,散布在长安城中的各个角落,看上去格格不入,实际上有一支暗线将它们联系在一起。
赵遵即将离开这个是非的中心,但混乱才刚刚开始。
这一夜赵遵坐在钟楼的屋脊上,迎着刺骨的寒风入定,清晨第一缕阳光晒在赵遵脸上的时候,他突然睁开了眼睛,眼中充满了坚毅,光芒超过了以往任何一个时候。
四方馆由来已久,因为住的都是外国使节,专门在长安城开辟了一块土地设馆,四方馆北面有一条小河,南边有一大块竹林,占地面积比两宫加在一起都大,当然住的人也多,在四方馆内备档的就有小二百大小国家,常住的也有七八十国的流亡贵族和使者,人口数以千计。
赵遵刘贞第一次来四方馆,刚到门口就被眼前的阵势吓了一跳,四方馆大门前站了十二名守卫,不但身披铠甲腰悬长剑,甚至还背着弓箭。
赵遵没穿官衣,一身老百姓的装扮,还没到门前已经有守卫挺着长枪迎了上来。
“这里是四方馆,闲杂人等退回!”
赵遵远远地解下了官印:“我是泗水侯赵遵,前来拜会属邦署的裘无恙大人!”
对方一听是侯爷,肃然起敬,态度明显恭顺了许多,不过还是按例查看了赵遵的官凭,确认了赵遵的身份后,立刻下拜道:“下官无理冒犯侯爷了!”
赵遵把他搀了起来:“不知者不怪!裘大人在吗?我想见见他!”
小校立刻对手下说道:“快去请裘大人!”
守卫去请裘无恙的功夫,赵遵问小校:“兄弟,四方馆是不是出了什么状况?”
小校奇道:“赵侯爷为何有此一问啊?”
赵遵一指门前十几个全副武装的守卫:“门前戒备如此森严,难道不是馆内出了状况吗?”
“赵侯爷误会了,您是第一次来四方馆还不了解,咱们四方馆门前十几个岗那是常态,有时候守卫人数多达三十人!”
赵遵奇道:“长安城治安一项很好啊,四方馆离京兆尹府不算远,还需要这般谨慎吗?”
小校道:“赵侯爷有所不知,说句不过分的话,四方馆是长安最像战场的地方,没点人手在这儿压阵还真不行!”
“此话怎讲?”
小校道:“一两百个国家,数十个使团,数以千计的流亡者!这些人中有的有亡国之恨,有的有杀父夺妻之仇,甚至一个国家先后几代的统治者被流放了都跑到咱们这儿来,说好听了是流亡移居,说不好听的就是来逃难的!表面上对皇帝感恩戴德,不敢胡作非为,暗地里小动作多了,令人防不胜防!”
“明白了!四方馆内隐患甚多啊!”
“可不是嘛,咱们皇帝就是太好面子了,养这帮祸患每年不知道要花多少金银,唉,下官多言了!侯爷别怪罪!”
“哪里哪里!”
约莫等了小半个时辰,裘无恙终于露面了。
“让赵侯爷久等了!”裘无恙小跑着迎了过来。
赵遵见裘无恙满头是汗,一抱拳:“一大清早前来叨扰,耽误大人理事了!是小侯疏忽啦!”
“不敢!太后吩咐过,您是贵客,四方馆您什么时候想来都成!咱们馆内详谈?”
赵遵二人随裘无恙进了四方馆,进入大门馆内豁然开朗,亭台水榭奇松翠柏令人目不暇接,裘无恙看出了赵遵的震惊,在一旁解释道:“四方馆故名四个夷馆,坐落于此已有百余年,其规模不断扩大,哪怕流年不利甚至改朝换代都未影响到四方馆的建设。如今四方馆的占地三千余亩,光外墙周长就有小二十里!”
“我的天!竟有这么大!”刘贞惊呼道。
裘无恙老奸巨猾,见赵遵和刘贞举止暧昧,心中有数,笑着说道:“是啊,四方馆这块地虽然大,但上百年传承下来,附近早已没了住户,林地和河岔又多,外人就算路过了也不会想着绕四方馆走一圈!”
这时几位杂役牵来了一架羊车,赵遵头一次见羊拉的车,奇道:“裘大人,这是何物?”
裘无恙道:“这是上一任四方馆的主事发明的羊车!四方馆方圆太大了,哪怕只是沿主路走上一圈也要两个时辰,纵马奔驰又惊扰外国宾客,羊呢,生性温顺走的慢些稳些,既可以代步又方便客人欣赏沿途的景致。只有最尊贵的客人才能享受这一礼节!”
赵遵摸着其中一直羊的羊头:“真是可爱,只是车小了点!”
裘无恙微笑着说:“羊车只能坐二人,最近没有贵宾前来的消息,匆忙间只准备了这一辆羊车,二位贵客上车便是,我走着就成,羊车慢我跟得上。”
赵遵笑道:“裘大人是长辈,还是你来坐吧!我们走着!”
二人一番推让,最后刘贞站出来说道:“我喜欢这羊车,既然你们互相谦让,干脆就我一个人坐!你们走着便是了!”
赵遵犹豫道:“贞妹,裘大人年纪大了……”
裘无恙笑道:“我干的就这个活,没事一天也要逛好几趟,早就习惯了。”
于是刘贞坐羊车,赵遵和裘无恙步行走入了四方馆的深处,离开门前的开阔区域,路变的窄了,建筑却越发精致,裘无恙说最初的四方馆内的建筑都是中原样式,后来随着入住的外邦人渐多,屋舍变得紧张起来,而且很多外族人不改旧习,住不惯砖木土石的房屋,后来干脆给他们批地,任由他们自行建造。
“如今四方馆内的建筑样式繁多,极具异域风情,东北山林民族常见的木板屋、草原民族的帐篷、西南夷的竹楼等等,足不出长安便可领略天下各地的风情,当然还是西域的民族多一些,而且建筑风格迥异,要领略天下的奇景,四方馆您是来着了!”
赵遵深知四方馆里的水有多深,这一次只是踩踩盘子、顺顺道路,所以带着观景的心态,一路上饱览异域风情,刘贞更是流连忘返,眼睛都不够用了。
裘无恙这几天也很清闲,见赵遵和刘贞玩的开心,心中也高兴,每到一处便会详细介绍该处所住的居民的国别、来历等等,裘无恙是饱学之士妙语连珠引得二人连连称赞。
走着走着赵遵突然想起了那日在长乐宫初次见到裘无恙时他所提及的事,于是问道:“记得那日在长乐宫,裘大人提到了木火罗国政变的事,不知现在双方形势如何?”
裘无恙道:“赵侯爷的记性好极了,我正要向二位提及木火罗国,前面就是木火罗国的馆驿,咱们到了再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