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敲山震虎
班闰道:“问你巴沙有没有痼疾,得没得病?”
畏尔达虎道:“巴沙大人年近五旬,身体还算硬朗!可他被艾米粒在大牢里关了五六年,这一路舟车劳顿身体有些虚弱!”
赵遵点点头:“饮食方面,正使有什么癖好或忌讳吗?”
畏尔达虎不是傻子:“赵大人,您的是意思是……”
赵遵一笑:“没什么,只是问问!”
畏尔达虎似乎不相信赵遵的话,眼神有点古怪:“我们使团有三十二人,其中有一位伙夫专门提供饮食,我们一直是同吃同住,到了长安也不例外,正使也没有特殊。”
“你们来到长安也有一段时间了,这期间有没有遇到过危险?做没做防范?巴沙遇刺前有没有征兆啊?”
畏尔达虎说:“我们入住四方馆和艾米粒这暴君住对面自然做了防范,昼夜都有人站岗!也算相安无事,至于征兆吗?嘶……嗯,没有什么征兆!”
赵遵赞许的对畏尔达虎说道:“很好,副使,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记得卷宗上第一个发现巴沙死亡是一个叫圣旭兀的人。”
此言一出,赵遵和班闰同时发现畏尔达虎的身子抖了一下,二人互望了一眼,心说这里面有鬼!
果然畏尔达虎一下子变得结巴了起来,全不似刚才的尖牙利口。
“啊……是……是他!”
更令畏尔达虎意外的赵遵不接茬问了,突然起身说道:“哎呀,天都快黑了,耽误副使和一众使者吃饭了,本官过意不去这就告辞了!”
说完拔腿就走,畏尔达虎完全跟不上赵遵的节奏了:“大人,这就走啊?”
班闰冷冷的说道:“怎么,你还要请客?”
畏尔达虎尴尬的一笑:“小馆没什么像样的吃食,怎敢污大人之口啊!不过……不过我想问一下,我们的案子什么时候有结果啊?您得给个话啊!”
赵遵一诡异的笑:“放心,期限之内我一定将真相公之于世!”
畏尔达虎把赵遵他们送到了门口,还不遗余力的说着:“还查什么啊,肯定是艾米粒干的……”
赵遵和班闰迎着余晖走向官署,班闰苦笑道:“赵兄不是请我吃猎虎大餐吗?虎没打着,还弄了一身骚!你这是何苦啊!”
赵遵微微一笑:“嘿嘿,虎以入笼,随时可捕而杀之!”然而在班闰耳边嘀嘀咕咕说了几句。
班闰的表情从错愕变成惊愕,又变成震惊,数度变色,最后挑起了大拇指:“赵兄,我本以为自己是世上最聪明的,可和你一比,我狗屁不是啊!今天,我算长见识了!等收网的时候,我请你吃大餐,你挑地方我付钱!”
赵遵用认真的口气说道:“我分身乏术,只能委托给兄弟你了,记住不到收网的一刻,不要大意!按我说的做!”
“明白!我走了,等我的好消息!”
裘无恙官署的一间密室内,艾米粒的国师和一个三十左右岁虬髯大汉正焦急的等待着。这是赵遵和他们约定的见面地点,两个人来的时间也不长,但神色比较紧张,时不时耳语几句。
终于门外响起了脚步声,赵遵推门而入,“赵将军!”两个人同时站了起来。
赵遵笑着看了看虬髯大汉:“怎么样,出来的还算顺利吧!”
虬髯大汉,左手放在胸前,深深一躬:“多亏将军到访缠住了畏尔达虎,馆内的守卫松懈了不少,不然我不能这么轻松的逃出来!”
国师是个老道的政客,向赵遵介绍了自己的妻侄:“小侄达哈佳,愿做您忠实的奴仆!达哈佳,你一定要跟赵将军说真话!”
“是!”
赵遵点点头:“我刚刚问了畏尔达虎几个问题,你帮我审一审。我问他巴沙的身体状况,他说巴沙身体无大碍,他又说巴沙饮食和普通人无异,他还告诉我巴沙死前没有任何预兆。问到圣旭兀的时候他顾左右而言他,很令我怀疑。”
达哈佳厉声道:“畏尔达虎满口胡言!巴沙大人坐了几年大牢,身子一直虚弱,到了长安不久就卧床不起,饮食虽然无甚特殊,但有专门人服侍其起居,虽然巴沙大人病了可脑子清醒着呢,使团上上下下的事务还是听他安排。至于先兆……您不提我还真没往哪儿想过,不过现在回想一下,出事前驿馆内的气氛确实怪怪的,门禁森严也就罢了,馆内也草木皆兵轮班值守,好像……好像……”
赵遵立刻追问道:“好像什么?”
“好像巴沙大人感受到了威胁,而且威胁不但来自外部,还有能在我们内部!他做了防范,但最后还是没有逃过这一劫,您提到了圣旭兀,这是个误会,第一时间发现巴沙大人遇刺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批人!”
“一批人?”
“那天已经过了早饭的时间,巴沙大人的卧房却房门紧闭,怎么喊都不答应。我们几个头头一商量决定破门而入……”
“国师,请你回避一下!”赵遵突然站起来说道。
国师吓得一哆嗦,他被赵遵那种不可抗拒的威慑力震慑到了,唯唯退出了出来。
“进巴沙卧房的都有谁?”
达哈佳想了一下:“有五个人,畏尔达虎、我、得尔哈巴、都冈和圣旭兀。”
“谁第一个碰到的尸体!”
“畏尔达虎第一个冲上去把巴沙大人抱了起来。”
赵遵的心一下子敞亮了,他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但很快赵遵又把情绪稳住了。
“畏尔达虎是沙罗的亲信吧。”
达哈佳道:“赵将军猜得对极了,畏尔达虎是我国北疆的一员猛将,自幼追随沙罗大王。”
“既然是亲信,为何要让一个前朝的罪臣做正使?”
达哈佳有点不好意思的说:“不怕您笑话,巴沙大人是木火罗国最具盛名的学者,有个外号叫……叫木火罗的孔子!不管谁当国王,对他都是能用则用不能用也得敬着,艾米粒大王这么恨他最后也不敢杀他。沙罗夺了国都之后为了平衡王族宗室的情绪,邀买人心重新重用了他,而且巴沙精通中原的礼法制度,顺理成章的当上了正使。”达哈佳能做线人,头脑绝对灵活,他听出了赵遵的弦外之音,试探性着问:“赵将军您是不是怀疑畏尔达虎,说实话我也曾这么想过,可畏尔达虎虽然残暴,但毕竟是使团的副使,巴沙死了他回去没法向沙罗交代,而且那天晚上畏尔达虎负责值夜,整个晚上都在前厅守门,一起的有另外两个人,总不能三个人合谋害死巴沙吧!这个假设,嗯,应该不成立。”
达哈佳后半段的话赵遵压根没有听到,他的头脑开始了飞速的思考。
再说畏尔达虎看着赵遵和班闰远去的背影,长出了一口气,班闰的咄咄逼人自己还能应对,赵遵的冷静却让自己无处遁形,这个年轻人仅仅见了一面,就似乎看透了一切。
畏尔达虎回到正厅坐在原位上,越想越觉得不妙,赵遵完全没有要帮助自己的意思,他的示弱是在迷惑自己!
畏尔达虎坐不住了,刚站起来突然看到赵遵的席位上落下了一样东西,当他看清楚那东西的时候顿时遍体生寒,斗大的汗珠挂满了面颊。
深夜一道黑影越过新驿馆的院墙闯入了夜色之中,他依靠敏捷的身手躲过了巡逻队,来到了另一家规模颇大的驿馆。这个人功夫不弱,轻松越过高墙来到了一间屋子的窗前,轻轻叩窗。
“谁啊!”屋内的人被惊醒了,十分不耐烦。
没人回答,窗外的人继续敲,屋内的人察觉到了异样,推开了窗户。
“是你?”
来人十分焦急:“我问你,东西你销毁了吗?”
屋里的人十分不高兴:“你大半夜跑来就为了问我这事?”
“回答我!”来人的语气变得不耐烦了起来。
“扔了扔了!我留那玩意干嘛?”
“真的?”
屋里的人有点急了,把窗户全拉开了:“你要不要进屋搜搜!”
“风声紧,以后不要再联系了!”说完这话,来人就走了。
“娘的!脑子有病!”屋里的人骂了两句继续睡觉了。
次日天光渐亮,木火罗新驿馆的小吏急匆匆闯进了副使畏尔达虎的卧房。
“大人……大人……”
畏尔达虎被从睡梦中惊醒,一下子从榻上跳了起来:“出什么事了?”
小吏慌慌张张地说道:“您快出去看看吧,门前聚了好些人!”
畏尔达虎披衣而起,带着使团的人冲到了门前,只见门前聚集了几十号人,包括艾米粒在内,数个国家的流亡宗室和使团站在了木火罗新旧驿馆中间的空地上。
“怎么回事?”畏尔达虎对负责守门的人吼道。
“我也不知道,就在刚刚他们好像约好了一样,一下子从四面八方汇集了过来!”
畏尔达虎当兵的出身,脾气爆,指着围观的人吼道:“你们想干什么?谁让你们来的?”
“我让他们来的!”赵遵分开人群挤到了前面,他身边还有裘无恙和京兆尹府的法曹。
“赵将军?你……你这是何意啊?”
赵遵道:“我答应你如期破案,今天我就要把案情公诸于世!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
畏尔达虎明显心虚了,但还是嘴硬:“还有什么可说的,就是艾米粒干的!”
“狗崽子,你说谁!”艾米粒当时就火了,他的手下对畏尔达虎一通乱骂。使团的人不甘示弱纷纷还击,顿时骂声一片,双方把这些天窝在驿馆无处宣泄的情绪都爆发了出来。
“放肆!”“大胆!”
裘无恙和法曹大怒。
“来人啊!”
一声令下十几名京兆尹府衙的差人上前弹压,十几把明晃晃的刀往面前一戳,两方到嘴边的话又都给噎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