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五章 喂到嘴边的肥肉
陈嵩还有一段话要说,刘衡一摆手:“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大将军此举说明已有必胜之心,朕安心已!爱卿们辛苦多日散了吧,朕要好好睡一觉!”
陈嵩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刘衡对吕翔的信任令他嫉妒。
丞相鲍鸿处理了一天公务,将手里的公文合上看了眼夕阳,他换上便装走后门上街,人群中毫不起眼就和普通的老翁一般无二。他到点心铺选了几样精致的点心,背着手来到了太庙。
守卫当然认识丞相,慌忙行礼,鲍鸿笑着和他们低语几句,然后进了太庙。先帝的享殿中已有一个人跪在神位前闭目祈祷。
鲍鸿跪在他的身后,向神位磕了几个头:“臣就知道陛下睡不着。”
刘衡改跪为坐:“吕翔这头倔驴着实可恶!朕把国家都托付给他了,他竟然嫌我烦,连军报都不给朕回!”
鲍鸿将买来的点心送到刘衡面前:“陛下消消火,二三十年了他什么秉性您还不清楚嘛!”
刘衡当真饿了,拿起点心就吃,鲍鸿道:“战场上瞬息万变,洛阳和草原相隔千里就算一个时辰来一份奏报也是鞭长莫及,只能给陛下增添焦虑。大将军的统兵才能天下无双,臣对他有信心。”
刘衡将点心推给鲍鸿,鲍鸿拿起一块就吃:“朕半个月了,一个好觉都没睡过,担心前方战事,也在考虑一些将来的事。”
鲍鸿吃的急了,咳了起来,刘衡帮他捶打后背,鲍鸿又咳了几声:“臣倒是愿意听陛下说说……”
“呵呵呵!”君臣二人同时笑了出来,好像回到了二十几年前还年轻的时候。
陈嵩回到家中一直在喝闷酒,他是名义上的最高军事长官,但手握重兵的将军说话都比他硬气,爵位封地都比他这个太尉高一头,自己空有支配钱粮军饷的权力,但战时也不敢拿这些特权压抑任何人,可把他气坏了,有时候陈嵩恨不得脱了这身朝服重新披挂上阵去挣军功,想想得胜之后自己的地位将进一步被打压,陈嵩又猛灌了几口酒,然后起身出府去见一个人,也是该为自己余生的富贵考虑的时候了。
“父王,您派弟弟去见大单于是不是有点欠妥?”左贤王的三儿子金东禅说。
“哪里欠妥?”
“弟弟年少,难以招架大单于及其爪牙的盘问,怕他说不圆。”
左贤王冷笑道:“盘问?他敢!多说句不好听的,我掉头就走!”
六子羽鲜问:“父王,我们受了他多少气,多少刁难,凭什么舍弃自己的地盘前来助他?”
左贤王不语,羽鲜便问中行嫣:“中行大人,您说说。”
中行嫣在左贤王麾下二十多年,左贤王逢事必与他商议,左贤王的儿子们大多跟中行嫣学习汉文,称呼他为大人或者师父。
中行嫣道:“汉人有句名言叫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匈奴纵横草原大漠,凭的不是你父王一个人,更不是右贤王,而是整个匈奴族群联合起来,保护牧群战胜强敌,而大单于是这个联合的象征,他拥有最多的军队,最广的土地和最大的影响,没有大单于草原上这么多王会各自为政、互相倾轧。我们不去帮他虽然解气,但大单于主力被消灭,今后我们拿什么和周军精锐拼?”
羽鲜道:“中行大人说的在理,可是……可是我就是不愿意救他!”
身边的人都笑了,中行嫣不知是开玩笑还是有意的,他说:“要不咱们绕到大单于背后捅他一家伙,然后让你爹当大单于!”
“嘿嘿……”羽鲜皮笑肉不笑,这种话也就中行嫣敢说,换个别人肯定挨左贤王的鞭子。
“父王……父王……”一个甜美的声音从后方传来,众人听到这个声音脸上都露出了笑容,不多时一个相貌俊俏眉宇间略带英气的匈奴少女打马追了上来,少女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马术非常精湛,在人群中穿梭引得大伙发笑。
“父王快帮我拦住兰顿!”小女孩躲到了左贤王身边,“哪有兰顿的影子啊,我说小妹你又怎么祸害兰顿这小子了?”三王子金东禅笑着说。
小女孩小心翼翼的回头张望,发现确实没人追自己,才松了口气:“哪有?我什么时候祸害过他!”
九王子哈刺大笑:“你天天跑去鹿米烈部捣蛋,搅得母马都不下小马驹了!”
小女孩嘟起嘴:“我让他教我刀法和箭法,每次他都不肯……”
“所以你就闹!闹得他二十五岁了都讨不到老婆!说说吧,这次又怎么惹到他了。”羽鲜和小女孩关系最好。
“我……我偷了他的佩刀……”
“胡闹!大战在即,你敢偷先锋官的刀!快还回去!”四王子牟黎华斥责她道。
“不,才不要!”小女孩撅起了嘴。
中行嫣笑着说:“桑暮歌,把刀还给兰顿吧,他的刀太沉你用不惯,师父答应给你找一把最锋利的匕首。”
“那好吧!”桑暮歌突然笑了起来,“我偷他刀的时候太紧张了,听到有人说话还以为被他发现了,原来他并不知道,一会儿我把刀还给他,他肯定吓一跳,嘻嘻……”
桑暮歌回去找兰顿的麻烦,中行嫣看着她的背影有几分认真的对左贤王说:“大王,小公主似乎挺喜欢兰顿将军,臣以为应当早日给他们完婚,夜长梦多啊!”
左贤王道:“本王也想啊,可他们差着十几岁,兰顿只把她当妹妹看待,桑暮歌也说过她只把兰顿当朋友。”
“小孩子懂什么,大王您拿主意啊!”中行嫣道。
金东禅道:“中行大人,咱们草原的婚俗与中原不同,父母不干涉儿女的婚姻,年轻人自由结合,流传着抢亲截亲的传统。我们认为择偶繁育是天神赐予的,外人不能干预,否则就是对神的亵渎,父王也不能强求他们。”
中行嫣乃是个阉人,不好再多说什么了,这时负责警戒的将军前来汇报:“大王,大军行进顺利,前军后军和辎重绵延三十里,以目前的行军速度可早于决战前两日抵达。”
左贤王道:“负责监视冯异的斥候回来了吗?”
“按照大王的指令,十几队斥候昼夜不停的监视着冯异的黑龙军,此贼果然狡猾同样撒出人马寻找我军的主力,然而周军不熟悉地形始终不能知晓我军主力的动向,最新回来的斥候汇报说冯异军似乎有脱节的迹象,两万多黑龙军和六万步兵甩开了几十里的距离。”
中行嫣道:“不是脱节,是冯异看出了我们的意图,既然抓不住我们的主力,便去找那些不动挪动的目标。他想舍弃行动缓慢的步兵,以二万多黑龙军直捣金城、狼城,逼迫我们回防!”
金东禅道:“做他的美梦去吧!父王压根瞧不上他那几万人,我们的胃口更大,要吃掉吕翔的二十万主力!回头再收拾他也不迟。”
牟黎华叹了口气:“可惜两座城啊,我们费那么大劲好不容易才建起来的,也不知能不能守住啊!”
左贤王略感忧伤的说:“只留了几百人肯定是守不住的,冯异不愧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他的战场角色就是诱饵,刘衡把这个饵做的足够大,整整八万人呐。他让本王去吃,本王也吃得下,可是吃下这八万人对大周并不伤筋动骨,可咱们就彻底失去了支援大单于主力会战的机会。本王不能也不想吃这块肥肉的时候,他却使劲往你嗓子眼里塞,真难受!”
“先行官到什么位置了?”金东禅问。
“先行官济济戈领着一千人在前面开路,至今没有消息传回来!”
牟黎华道:“济济戈也太托大了!”
“济济戈是一员勇将,近年来少有领兵开路的机会,估计前面一马平川他一直冲下去了。”
金东禅道:“无碍,他领先个几十里可以为我们警戒,以咱们的脚程两个时辰就能过去,出不了危险。让济济戈活动活动也好,省的上阵杀敌手生疏了!父王,今夜还要赶夜路吗?”
左贤王摇摇头:“世人都说我们匈奴人能在马背上睡觉吃饭,有些时候被逼无奈确实可以,但昼夜赶路到了地方人马俱疲还能打仗吗?传令下去,入夜后饱餐一顿原地休整一夜,之后几日不再扎营了。”
“是!”
“黄将军,还没有联络上冯将军吗?多少天了,一点音讯没有?”赵遵为了抢一点功劳长驱直入在草原上奔袭突进的速度比匈奴人还快。袁直和黄中不服赵遵,但二人想立功兵将们都卖力。在入境后没几日他们的斥候就遥遥的望到了左贤王的先锋。然后一直在远处监视,赵遵让黄中派人去联络冯异夹击左贤王,一连去了五拨人一个都没回来。
黄中也急:“他娘的,几百里地骑快马两天也该到了,这都过去五天了都死哪去了?”
赵遵打开地图看了两眼,猛地合上:“不能等了,再放任左贤王的大军从西冲,想拦也拦不住了。”
袁直道:“拦?就我们这五千人,硬扛八万匈奴骑兵撑不到一个时辰就会全军覆没。”
“袁将军,陛下力排众议组建这支偏师目的就是为了保护中路右路军的侧翼,现在左贤王弃右路军不顾直奔河朔。冯异的左翼无忧,以左贤王现在的行军速度三天后将抵达中路主战场。”
黄中道:“我们可以先一步回援中路,将左贤王的动向告知大将军。”
袁直大摇其头:“不行,我们告不告诉大将军,这八万匈奴兵也杀到了,正面有大单于十余万,后背再挨上一刀子,有全面崩溃之险!我们将是兵败的罪人,要灭族的!”
黄中急道:“东边联络不上,西边又不能去,打不过还不敢退,一仗还没打这是要逼死咱们吗?”
赵遵重新打开了地图,指着一处山口道:“此处是左贤王西进的必经之路,我们就钉在这儿堵他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