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五章 偷马贼
“赵将军,父王让我转告你,战场上再见我们还是你死我活的敌人,不要手软不要仁慈,杀该死的人,留该活的人!”羽鲜用汉礼送了赵遵最后一程。
“赵将军!”“将军!”
一同出生入死的部下看到赵遵全都跪下痛哭,这些关陇汉子重伤被俘,分别关押在草原各处,有的被逼放羊,有的像牲口一样关在地窨子里,但他们没有哭泣没有屈服,但见到主将的时候他们绷不住了,抱着赵遵的腿嚎啕大哭。
“兄弟们,咱们回家了!”赵遵也红了眼眶,五千人出塞时何等雄壮,如今就剩下十几个人,袁直黄中二将皆亡,余下的人行走在茫茫草原上略显悲凉。
匈奴人担心周朝使节入境后勘察山川地貌,便将交换人质的地点定在了雁门关外,一队百余人的匈奴骑兵负责押送他们前往雁门关,赵遵这些人只能坐在颠簸的牛车上,想到快要回家,每个人都很高兴。
临近周境的最后一晚,匈奴人放松了警惕,毕竟双方谈判达成协议互换人质,也不怕这些人跑。赵遵睡到半夜突然睁开了眼,见一条黑影悄悄摸到马群边上。匈奴人是马背上的民族,驯马手段高超夜间将马匹散放着,也不担心马儿走失,不像汉地那样拴起来。
“什么人?”“有人偷马!”
这个人低估了匈奴人的警惕性,刚爬上马背就被发现了,一番慌乱的追逐人给抓了回来,其余的人也都被响动吵醒了。
负责押送的匈奴队长异常愤怒,把逃跑的人揪到赵遵面前说了不少难听的话。即将回家的周军为了表示忠心纷纷换回了汉制的衣服,哪怕早已破破烂烂,而此人却穿着匈奴人的衣服。
匈奴队长话里话外骂赵遵他们不守信用,不依不饶的拿鞭子抽打逃跑的人,其他周军士卒不干了,呛呛着就要动手。
这时赵遵对身边原黄中的副将徐洪耳语了几句,徐洪会意向前几步抢过了匈奴队长的鞭子,大吼了一声,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匈奴队长一愣:“你……你要干什么?”
徐洪回过身来猛抽那个逃跑家伙几鞭子,下手比匈奴队长还狠,直打的他喊娘。打完又迅速的把鞭子扔给了匈奴队长,一番操作把匈奴人看傻了,周人已经亲自动手教训了自己同伙,再揪住不放就不占理了。匈奴队长这才悻悻作罢,带着兵回去睡觉把被打的人留给了赵遵他们。
“我说兄弟,明天就到家了,你跑什么呀!”徐洪问道。
这人被打的狠了,疼得直哼哼:“我……我没想跑,睡觉的时候发现东西掉路上了,想去找回来……”
由于紧张他言语不清,眼神飘忽不敢和人对视,一看就心中有鬼。“兄弟,你是哪队的,我怎么不认识你?”徐洪立即对此人的身份产生了怀疑。
“我是袁直将军麾下养马的小卒!”
这话他之前合计了无数遍,袁直逃走时部下大多死在乱军中,仅剩的十几个活口里只有两三个是袁直带来的人,自己说是养马的不易被拆穿。他自以为天衣无缝,殊不知人群中有一独臂的老兵皱起了眉头。
他刚要拆穿此人的谎言,赵遵却给他打了个眼色,“赵将军,这人有问题,他在说谎!”独臂老兵在人群散去之后找到了赵遵。
“老哥哥,我当然知道他在说谎,哼哼,自以为是的家伙,不想撞到了你的枪尖上!”赵遵说道。
这独臂老兵叫赵吉,是袁直麾下专管马匹的军官,袁直逃跑时他极力阻拦被袁直斩掉了一臂,赵遵强令他跟夏侯彰一起突围,赵吉却执意留下来陪赵遵一同赴死是个极具正义感的忠义之士。
赵吉道:“此人绝非一同出塞的同袍,却又十分了解我们这支偏师的情况,会不会……”
“老哥哥,你怀疑他是左贤王派来的细作?”
赵吉想了一会:“此人种种行为都令人怀疑,可要说是左贤王派到咱们身边的奸细,他为什么要逃走呢?而且他的汉话绝非后天所学,嗯……说不定是另外几路军中被俘的士卒,在草原上投了敌,担心回去暴露身份才想趁机逃跑,又或是左贤王在给咱们玩苦肉计?”
赵吉心知此人有古怪,可又说不准究竟哪有问题,赵遵也想不通此人的举动有何深意。
“总之,赵将军回去之后要留意此人!”赵吉说。
赵遵点点头,苦笑道:“左贤王这条老狐狸,离开时还给我送这么个礼物,赵遵真是受宠若惊啊!”
“赵将军!真的是您,我可把您盼回来了!”周使看到赵遵临近,不顾体面跑了过来。
“夏侯彰!你小子!”赵遵抱住了夏侯彰。
夏侯彰是开国元勋之后,作为皇帝身边的卫队长,那是刘衡最信任的人,自从被赵遵舍命护送回到洛阳,他受到了不小的质疑,各种流言蜚语让他几近崩溃曾不止一次产生轻生的念头,直到听闻赵遵未死,他内心中的自责才有所缓解。
夏侯彰一直关注周匈之间的谈判,请缨来接赵遵回国。“夏侯彰,你可瘦了!”赵遵开玩笑的拍着夏侯彰道,被俘的十几个人都是老相识了都发出了笑声。
夏侯彰见昔日一同战斗的同袍一个个枯瘦如柴衣衫褴褛,就知道他们在草原都受了很多非人的虐待,可他们还能笑出来,那种真情让夏侯彰瞬间泪崩,跪在赵遵面前嚎啕大哭。
“行了,当着匈奴人的面莫做妇人状!”
夏侯彰负责接赵遵回家,三十多匈奴贵族则在同一时间在另一处场地交给匈奴专使。回到周境的赵遵受到了英雄般的欢迎。雁门郡的百姓夹道欢迎,京城派来了几十名官员数百羽林卫以超出规制的仪式将赵遵护送回京。
欢迎赵遵的人群中,赵遵看到了好友班闰、程煜,二人一身百姓的衣着偷偷向他打招呼,刘贞躲在斗篷里看着爱人泪眼婆娑,强忍着不哭出声,她不知道一路上萧烈都在暗中保护她。当然人群中还有一些赵遵不认识,他们却很关注赵遵的人。
盛夏的洛阳皇宫中,内廷廷议基本上结束,陈嵩向皇帝提起了赵遵即将回归的事。刘衡道:“哦,这小子终于回来了!陈卿家,你去城外迎迎他。”
几位公卿皆一愣,三公之一的太尉出城相迎,这礼仪太过了,可栗姬一家被杀的事还历历在目,谁都不敢说什么。
班闰和程煜早在赵遵入境后的第一夜就潜入馆驿,兄弟三人畅谈整夜,程煜在朝中和军中颇有根基,他把赵遵不在半年间发生的重要的事详细的说了一遍,着重讲了栗家被族灭一事。
“唉!”
“皇帝这么袒护你,你叹什么气啊!”程煜见赵遵不喜反忧不解的说。
班闰这几年成长了不少,说道:“老程你装傻是不是!老赵为了北伐险些丧命,栗津当着满朝文武诋毁他就是质疑皇帝北伐的决策!扬你赵遵抑他栗津说白了还是皇帝回收权力,抑制权臣的手段。”
程煜道:“明白了,皇帝借这个由头打击旧权贵,可也把你推到了风口浪尖上,老赵你身在千里之外还是背了锅啊!”
赵遵道:“为了国之大计得罪人倒不怕,可……可栗津不光是朝臣呐,还是有一层外戚的身份,我也有,外人眼中是为了我灭了栗族,这么干无异于把我和我姨娘推到了所有嫔妃及外戚的对立面上。”
班闰也想到了这一层:“陛下这么干有点自私啊,一下子给你树了那么多潜在的敌人。”
程煜却说:“也不能这么说,换做是我被皇帝如此宠爱,就算和全天下的官员对立我也心甘情愿!”
赵遵想起了一件事,问:“为什么只有我们十几个人回来,其他人呢?”
“其他人?”程煜和班闰同时疑惑的看向赵遵。
赵遵说:“右路军六万驻屯军被歼,其中有两万被俘,为什么不拿俘虏的匈奴兵交换他们回来?”
“什么,右路军六万人被歼?”程煜震惊的瞪大了眼。
班闰道:“我头一次听说这事,还以为冯异那支队伍没什么斩获才没给他加官进爵,原来……原来他坑了六万大军!”
程煜说:“我也没听说,还以为驻屯军回到了驻地……,这……这……,我们也抓了几千俘虏啊,怎么……”
赵遵顿感毛骨悚然,皇帝为了继续他的北伐大计,为了堵住主和派的嘴,压根没打算换一个人回来!
班闰哆哩叭嗦的说:“我的天!两万人说不要就不要了,这……帝王权谋啊,咱……咱接受不了!可别外传啊,会死人的。”
程煜道:“得亏夏侯彰大肆宣扬你的丰功伟绩,不然……”
班闰拍了他脑门一下:“别胡寻思!老赵肯定是得换回来的,不过……不过和你一同回来的那十几位全是沾了你的光,一个换三十几个太不对等,这才拉上他们凑数!对了,路上我们碰见了刘贞,你俩又出什么岔子了,咱个外人看着都累!”
程煜也道:“你也杀了不少匈奴人,还立了那么多军功,向晋王提亲门当户对谁敢说你攀附权贵?娶个公主是有点麻烦,大不了不纳妾呗,反正你又不缺女人!”
赵遵沉默了好一阵,才惆怅的说:“你我弟兄不见外,我……我之前在晋城拜见过晋王,他……他不赞同我和刘贞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