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安之

“小绿啊,这人是谁呀?你可认识?”彦廷悄悄问梁轻。

梁轻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沐王这个称呼在北地,尤其在大恒皇帝云昦在场的情况下,明目张胆的说出来,是否合适?

他又打算以何身份入局?看那身装束,似乎是刻意低调了些,必是不想摆明身份的。

她正自犹豫。

“师妹别来无恙!”沐远走到近前才越过蔡隐,先问候了梁轻。

再跟大家打招呼,自我介绍道:“学生沐安之,来自南山书院,今日是追随蔡夫子一路而来,求学问道,在此见过各位!”

原来他冠字“安之”了么?

只是这个安之,不知是“既来之则安之”,还是“秦称之,天下安之”?

“哟,仁兄打南边来的呀!听说南边在打仗,仁兄你这么有闲情逸致来听夫子讲经论道?还真是勤奋好学呢!”凌云阴阳怪气的来了一句。

“是啊,听说江州和沐州正在打仗呢!”彦廷附和了一句,“这位,呃,公子你可知现在的战况如何?”

“这位兄台看着面善,不妨直接称呼我一声‘贤弟’!”沐远恭敬道。

竟是单独对自己说的?

彦廷受宠若惊,“好,好啊,安之贤弟!”

沐远抱拳又道:“只是惭愧的很,秀才不出门,不知天下大事,一心读书,实在无法解答二位!”

彦廷听罢点点头,表示理解,读书人嘛,就该有个读书人的样子,安心向学才是正理。

凌云却一撇嘴,似笑非笑,眼波流转,瞟了梁轻一眼。

沐远却向凌云开口道:“不过这位兄台刚才似乎称呼错了,貌似兄台比安之还年长,这个‘仁兄’二字,安之可不敢当!”

沐远说得毕恭毕敬,凌云气得吹胡子瞪眼睛,把个纸糊的折扇摇得哗哗作响,梁轻暗自一乐。

彦廷瞅瞅这个,看看那个,心道:“都这么年轻,哪里知道谁到底几岁呀!”

彦廷的举动都在沐远眼里,沐远心里对彦廷的印象极好,知道他出身低微,此刻虽然当上了镇北王,但是一身衣服还是做平常装扮。

此人肩宽背阔,天庭饱满,方脸高鼻,卧蚕眉,铜铃眼,目光炯炯,声音洪亮,中气十足,一看就是个练家子,外家功夫应该不错。

这人说话简单直接,是个淳朴单纯之人,轻轻的眼光就是好。

就该认这样的人当大哥!

几个人轮番互动了半天,沐远仿佛才看到了云昦,抱拳道:“云师弟也在!真巧!”

“是巧,好久不见,与师兄当年中都得见,惊为天人,如今一别经年,颇有物是人非之感!”云昦难得的没有继续冷脸装霸气,和沐远聊起家常来,沐远倒也配合。

彦廷的眼睛又直了,脑袋也不大好使,能和皇帝称兄道弟的?

这个‘安之贤弟’果然不是一般人物呐!

再想想,自家的小绿?

一个落魄女子,别人家的丫鬟?

丫鬟是怎么认识这么一帮大人物的呢?

哎,这妹子怕也不是个一般人物吧!

众人寒暄完毕,蔡隐端坐在堂前,汤晦终于发话了。

“啊,安之啊,招呼你师兄弟师妹们,各自落座吧。”蔡夫子不拘礼节,这就开始讲课了。

汤晦一发话,顿时没人出声了,都肃立躬身一齐给他和蔡隐分别施了个学生礼,口尊“师尊”。

蔡隐和汤晦各自摩挲着一把山羊胡子,微笑点头,很是受用。

汤晦把课堂留给蔡隐,径自离去。

“阿绿姑娘,这些都是你的师兄弟,你也来帮忙照看照看!”

蔡隐一句话,把梁轻和沐远当成了两个小书童了,童子童女。

沐远看了梁轻一眼,“那就有劳师妹,帮为兄分忧了!”

梁轻瞪了一眼,心道,这荆山到底是你家还是我家的?

到底梁轻算半个主人,接待事宜还是要做的,引领了众人各自落座。

笔墨纸砚只是齐全的,又让人备了茶水点心等物,随时伺候着这些个大爷们。

室内四方豪强聚首,竟然能风平浪静的度过一天勤学向上的日子,真是难得。

其实哪用得着梁轻派人伺候,梁轻不用看也知道,这间课室的周围,起码有数百道眼光时刻盯着这里。云昦的大内高手,凌云的黄泉司杀手,幽冥队影卫,沐远的暗卫,只要任何一方有所异动,其他人都会一拥而上,谁先动谁立刻都会被刺成筛子。

想通了这一点之后,梁轻反而倒不担心了,该吃吃该喝喝,啥事不往心里搁。

最最重要的,是给彦廷做好笔记,因为彦廷实在是个学渣呀!

蔡隐讲课,精华的东西肯定都给沐远讲过了,他毕竟当了蔡隐十年的入室弟子。

蔡隐问啥他答啥,妥妥的学神。

云昦当年也是云州书院的佼佼者,又在中都官场多年,自然不输什么。

凌云是海阔天空,每每语出惊人,颇有怪力乱神之感,有时候倒也有些道理。

只有彦廷,笔记都记不全,课后还得梁轻辅导。

梁轻辅导完彦廷一日的功课,一边往自己寝室走,一边伸了个懒腰,这一天着实不易啊。

“阿绿姑娘,在下初到梁州,对荆山的地理不甚熟悉,不如阿绿姑娘做个向导如何?”

不想迎面碰见云昦。

虽然书院给这几个大佬,都安排有独立的小院自行居住,小院之间距离不算远,但是也没近到可以随时能偶遇的距离。

他自己仿佛闲庭信步一样的态度,其实那龙行虎步的姿势,怎么都和闲字不搭边。

“呃,好,好啊。”这位现在可是名义上的皇帝,还不到翻脸的时候,而且这里算是自己的地盘,梁轻要尽地主之谊。

梁轻带着云昦四处溜达,把个荆山书院逛了个遍。

早就过了晚饭时间,梁轻很饿了,想回去吃饭。

这几位大佬的饮食都是专人特供,自己吃自己的。

看云昦这精神头,是不是早就吃饱了,出来遛弯消食儿的?

看云昦那走路生风的架势。

梁轻不乐意了,你都吃饱了,让我在这喝西北风呐。

虽然现在是夏末傍晚,天边晚霞红透半边天,微风徐徐,吹得人还是蛮舒服的。

“早听说香满楼的烧烤一绝,当年在中都有幸和安梁公主一起吃过一次,回味无穷,不知荆山的香满楼是什么味道?”

还提当年?

这是跟上一回的生日信搭上边了呀!

你到底想干啥,是回忆过去?

还是想吃饭?

梁轻脸色变幻不定,一片狐疑。

“朕还未进晚膳,不如阿绿做个东道如何?”

一开口又拿身份压人,云昦这意思?

是要她带着去吃香满楼?

敢跟她一起吃饭!

不怕她下毒的?

“呵呵,陛下要吃饭,当然可以,阿绿自当奉陪!”

Who怕who啊?反正梁轻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你有大内侍卫,我有幽冥队。

你有一身刚猛武艺,我有毒药雁归。

一顿饭而已,我还能吃亏?

梁轻迈开大步,直奔大门口,自然有人牵了马匹过来。

于是,二人搬鞍认蹬,风驰电掣般地一路跑马下山,到了香满楼。

明里二人出行,半个随从也无。

暗地里后面盯了无数双眼睛,和影子。

蒋勋做了大掌柜之后尽心尽责,如今人也没那么胖了,倒是又有了几分当初年轻时候的样子。

所以云昦进门就认出了蒋勋,“蒋老板别来无恙!”云昦竟然先开口。

蒋勋一看云昦,腿都打颤,舌头都要转筋了。

这TM又是什么大人物啊?

这可是荆山,不是中都啊!

再看看云昦身旁的梁轻,顿时又有了三分底气,“呃,这位贵客,楼上请!”

楼上自有单独雅间,供人私人聚会谈事儿用的。

二人上楼,梁轻吩咐了一声“拿手菜都来一份”。

楼下一顿手忙脚乱,不一会,各色菜肴齐备。

酒还是梁轻喜欢的梅子酒,烤黑松露,烤鹿筋,松露清蒸鲥鱼……

梁轻也不多话,甩开腮帮子开吃。

云昦倒是吃得很文雅,略尝了一口鲥鱼,吃了几片烤松露,就不怎么动筷了,一边端着小酒壶喝着梅子酒,一边欣赏着梁轻的吃相。

梁轻吃得风卷残云,一口气搂了个半饱。

一抬头,看见云昦正乐呵呵的看着自己。

那眼神?

就像前世自己看呶呶狼吞虎咽的吃东西一样,是作为一个饲主的快乐。

我又不是你养的猪?

而且,这顿可是我请客!

“云,呃,师兄怎么不多吃点?”梁轻压根没把他当皇帝的感觉,想直呼其名,又觉得实在不大恭敬,就改口叫师兄。

“这个称呼很好,你可以叫我云,或者昦!”这次倒没有朕来朕去了。

“不敢,还是师兄比较妥当!”梁轻怎么可能如他的愿?

“呵呵,怎样都好,你叫什么都可以,师兄也好!”云昦这会儿倒是好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