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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1年2月23日法国布雷斯特
施坦因透过望远镜观察眼前这栋山岗下的农舍,这是法国西北沿海农村常见的用花岗石和粘土砌成的二层楼,围着一个小小的院子,院后是一排枞树林。看来这群“马基”——当地对抵抗组织成员的戏称——都是老手了,选的地形不错,他猜测在农舍二层的阁楼上一定有个哨兵,一旦发有情况,他们会很快从后门潜入树林,消失在德·阿莫里克山区。当然树林里一定也有哨兵,他们不会坐等攻击者将小院包围起来的。
太阳已经高高升起,这个正午的阳光刺眼,正是都觉得困倦的时候。施坦因将望远镜放在军用越野车的引擎盖上,发出了行动的指令。
一名麻脸中士带着三名冲锋枪手跳下车,悄悄地向农舍后面的枞树林摸去。他对中士很有信心,这是个参加过波兰战役的老兵,他能够安静地接近敌人,用刺刀无声地解决。
大约半小时后,施坦因命令两辆军用越野车发动,全速冲向农舍。在距离农舍约300米的时候,一声步枪的射击声从农舍后面的树林传来,是中士的毛瑟98步枪发射的声音,紧接是一阵冲锋枪的射击声。看来中士已经得手了,施坦因很满意,他举起望远镜,望向那片树林,尽管他知道隔着农舍,他什么也看不见。
在距离农舍还有约一百米的时候,果然有子弹从二层的阁楼里射出,这时施坦因布置在山岗制高点上的狙击手也开了火,两声枪响后,阁楼上的火力点哑了。
越野车接近围墙,农舍里再一次响起了杂沓的枪声。射击的武器既有步枪也有冲锋枪还有手枪,抵抗者是在慌乱地还击。两颗手榴弹从越野车里扔了出来,越过围墙,在院里爆炸,枪声马上稀疏了下来,趁着爆炸烟幕的掩护,一辆越野车嘎地一声停下,车上架着的机枪开始猛烈地射击,士兵们跳下车,一边射击一边朝农舍扑去。
另一辆越野车继续全速前冲,轰隆一声,车头撞开了紧闭的大门。
一阵密集的子弹扫射过来,打在越野车的装甲上,迸出的火花四溅,一名士兵被子弹击中,还没来及跳下车,就一头滚落到农舍院内的泥地上。
德军士兵很快冲到了农舍门边,一名士兵挥动破门槌,橡木门应声而开,一颗手榴弹扔进了门内,一声爆炸响后,农舍内安静了。
“你们别瞎动,这里全是爆炸品,一个火星就可以把整栋房子都炸平,咱们可都活不成了,哈哈。”
威廉坐在一张硬木椅上,一脸戏谑地对两个冲进来的德军士兵说。他平静的表情和纯正的德语,使那两个年轻的日耳曼人竟一时不知所措。
威廉看眼放在工作台上的史密斯·威森左轮手枪,用两个手指提着枪把拎起来,对那两个士兵晃了晃。
“这东西,我还是不用了吧。”
他随手将手枪扔了过来,这铁器掉在士兵脚边的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威廉正往量杯里注入偏氧甲肼时,听到地下室的楼梯响起了慌乱的脚步声。负责农舍警卫的大个子法国人雷诺冲进来用蹩脚的英语大声喊:“德国人,不是盖世太保,是党卫军,快撤!”
威廉闻讯,把量杯搁在工作台上,示意两个助手停止操作,跟随警卫上了农舍的一层,另外两个“马基”全副武装正等在后门边上。雷诺冲他们点了一下头,一个人打开房门冲了出去,没等跑出两步,一声枪响,那人一头扑到在泥地里,另一个人条件反射地朝门外开了两枪,很快就遭到一阵猛烈地扫射,步枪和冲锋枪的子弹打得农舍的墙壁砖屑四溅。
“咱们被包围了。”雷诺绝望地对威廉喊道。
威廉看了看手里拎着的左轮手枪,对两个助手说:“走吧,回去把实验室毁掉吧,这下有足够时间了。”
他们返回到地下室,听到上面已经开始枪声大作,农舍里的其他三个“马基”正在竭力抵抗,为他们争取片刻的时间。助手开始往下水道里倾倒偏氧甲肼、硼氢化钠、硫化锂等从英国偷运来的化学原料,按照他近期的研究成果,这些化合物经过压缩、提纯和浓缩后,混入煤油,就能成为高当量的烈性炸药。他看着自己一天一夜的工作成果,有些悻悻然,但现在不是遗憾的时候,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他把手枪枪搁在工作台上,加入了倾倒原料的工作。
几分钟后,威廉和两名助手都被冲进来的德军士兵押解着走出了农舍。战斗已经结束,前院的泥地上跪着两个抵抗战士,双手被责令交叉着放在脑后,面前扔着被德军缴获的武器,两支步枪和两支斯特林冲锋枪,还有两具仰面躺着的尸体,其中一个是雷诺。
阳光刺得威廉睁不开眼,耳边是德国人此起彼伏得口令声,他拿手遮了遮眼,看见两个德国兵又拖着一具尸体从后院走来,他们把尸体往地上重重地一扔,和另外两具并排躺在一起,那是枞树林里哨兵的尸体,他大睁双眼,无神地盯着天空,喉咙边上裂开一个巨大的伤口,血已经流干了。
威廉的两个助手开始大声呕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