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蓝航线(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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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1年3月11日法国巴黎

火车刚刚抵达巴黎的蒙帕纳斯车站,马修掸了掸细直条纹西装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起身从衣帽钩上取下风衣。戴着红色制帽的服务生为他取下路易威登的皮箱和一个手提公文箱,他接过公文箱,慢慢走出了头等车厢。

巴黎的初春,阳光有一丝懒洋洋的暖意,这是马修所熟悉的,虽然是九个月后再度踏足这里。去年7月份当他离开时,巴黎已经陷落一个多月了。他几乎算是最后一批撤离的情报官员,但走得并不仓皇,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他会很快回到这里的。

他护照上的名字是一个典型的西班牙名字,胡安·卡洛斯·蒂亚戈,身份是西班牙第二大贸易公司的董事,所以他让自己的法语发音里带了明显的巴斯克口音。

他旁若无人地往车站的出口走,丝毫没有理会沿路站岗的德军士兵、巴黎伪政府的警察和隐藏在人群里的盖世太保。短短的一百多米,他已经分辨出至少十个身穿便衣的秘密警察。

他上了一辆豪华版的雷诺轿车,吩咐司机开往位于旺多姆广场北侧的丽兹饭店。

沦陷9个月后,巴黎的表面显然已经恢复到了战前,华灯初上,这里还是世界的花都,只是建筑上表扬的**旗帜和街上的德国军人,在提醒大家,这里已经不再是以前的巴黎了,虽然漂亮的德国女通讯兵列队走过香榭丽舍大街也是一道异样美丽的风景。

丽兹饭店保持着一如既往的低调奢华,只是客人的身份变了,现在出入饭店的,多是与第三帝国有着直接和间接关系的头面人物。

马修进了预订好的313号套房,随手塞给行李生10马克的小费。行李生看了一眼他递过来的钞票,客人的大方出乎了他的意料,年轻的服务生受宠若惊,由衷地说了很多奉承的话。

马修关上房门,仔细检查了房间,很快发现了三个窃听器,分别装在书桌的电话机、床头的台灯和卫生间的镜子后面,看来德国人不放过任何一个他们觉得可疑的地方,豪华饭店是最容易发生秘密交易的地方。

他没有拆除这几个窃听器,这样反而会打草惊蛇。

他在沙发上坐下,用茶几上的电话跟管家要了客房服务,他特意点了一瓶1928年的巴黎之花香槟,以缓解旅途的困顿。

酒很快就送来了,他照例给了服务生一大笔小费。服务生似乎早就知道了这个西班牙客人是大方的主,并没有象行李生那样表现出额外的殷勤。他道了谢,向马修展示了这瓶上好的香槟。马修示意他将酒打开,放在冰桶里。酒的香气氤氲开来,服务生鞠了个躬离开了。

马修端起酒杯,看到银质托盘上那张精美的卡片,是饭店的文书用花体字手写的欢迎词,落款是总经理克劳德·奥泽罗的签名。这个老东西和他的老婆,迷人的美国籍犹太人布兰琪似乎很适应现在的生活嘛,在丽兹大饭店里听不到隆隆的炮声,作为上次大战的老兵,总经理在马恩河和索姆河的壕沟里可是听够了。

这种例行公事的卡片,每个豪华饭店的总经理每天都要签至少几十份,只有马修才明白签名下方的弧线意味着什么,他微笑了一下,翻到了卡片的背面。

马修的手提箱中有一堆瓶瓶罐罐,精致的标签表明是这个上流社会的精致男人日常所用的化妆品和护肤品。他从中找出一瓶爽肤水打开,蘸了一点涂抹在卡片上,几秒钟后,一行字迹淡淡地显示出来。

他微笑了一下,点了一支烟,看着那张精美的卡片在水晶烟灰缸中燃烧成一团小小的灰烬。

他将杯中的香槟一饮而尽,出了套房。

马修没有坐电梯,而是沿着楼梯直接下到了地下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