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蓝航线(40)续
皮维没有打开戴在额头的灯,而是停顿了几秒,让自己的眼睛适应了黑暗,然后从背包里取出一个耳塞,塞进了左耳,耳塞通过一根细细的导线连接着背包里的信号侦测器。他打开开关,耳塞里开始传来微弱的蜂鸣声。这是一种被动式无线电信号侦测器,当侦测到信号源时,就会发出声音信号,距信号源越近,声音信号越强。
半地下室内空空荡荡,墙上和地面都残留着水渍,是上一次暴风雨留下的痕迹。据杰克的介绍,这里水淹严重,为此学院的工人把室内的东西都搬空了以便修理。皮维推开门,门外是漆黑的走廊,同样也是空无一人。他正想跑过去,忽然想起了什么,将右手伸到左肋下摸了半天,终于掏出一支配了消音器的PPK手枪。这是杰克嘱咐了他好几遍的事情,但他总是不习惯,作为一个扒手,他怎么也学不会使用这些凶器的。皮维知道大块头是出于好心,确实,如果碰见卫兵,以他的小身板,是无论如何也打不过的,但就是拿了这铁家伙,恐怕也好不了多少,他知道自己即使一口气打空枪里的6发子弹,恐怕也不会有一枪能打中五米外的任何目标。
整个别动队里,就这个大块头队长对他最好,皮维觉得。
他提着手枪,飞快地跑到走廊的东头,耳塞里的信号音清晰了一些。
走廊的尽头是一扇紧密的铁门。
皮维打开头灯,仔细观察了一番锁孔,从口袋里摸出一串折成各种形状的铁丝,挑出来一根。他关了灯,用两个膝盖夹好手枪,两只手好腾出来摆弄铁丝。他将铁丝伸进锁孔,用右手两根手指轻轻地拨动,摸索着细微的手感。然后,他咧开嘴无声地笑了,铁门松动了。
7秒钟,这成绩不坏。皮维满意地收了铁丝,闪身进了铁门。
门内是一道石砌的旋梯,通往地下。
他顺着旋梯的台阶慢慢往下走,耳塞里的信号越发清晰,旋梯下渐渐地透出光亮来。
旋梯的尽头又是一道走廊,亮着昏黄的灯光,走廊的另一头,端坐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胸前悬着一支MP40冲锋枪。
卫兵的背后,透出几点红色和绿色的微光,一扇对开的铁门打开了一道缝,这些光亮就是从那里透出来的。皮维蹲了下来,伸手去旋转侦测仪的微调旋钮,耳塞里发出来清晰而有节奏的信号。
信号就是从这里发出的,卫兵的背后,就是发出信号的机房。
皮维将身体隐藏进一处黑暗的阴影里,仔细观察那个穿着褐色制服的卫兵。此刻他正在打盹,身旁的木桌上,摆放着手电筒、烟灰缸、一个大号的茶缸以及一个盘子,盘子里还有半块吃剩的面包。现在是凌晨两点钟,卫兵可能刚刚吃完宵夜的点心。
皮维将手枪别入腰间的皮带,反手在背包里摸了一会儿,掏出一只肥胖的老鼠。老鼠的两只黑豆般的眼珠滴溜溜地转着,暗红色的鼻子下,几支胡须微微地颤动着,这是一个陌生的环境,使得这小畜生本能地紧张起来。
皮维将老鼠放到地上,用手指甲轻轻抓了抓老鼠的背,嘴里发出几声丝丝的响声。老鼠转过身,小眼睛直愣愣地看着他,他又丝丝了两声,老鼠开始慢慢地朝着那个卫兵爬了过去。
老鼠越跑越快,它爬到卫兵的脚边,围着卫兵的皮鞋转了两圈,又顺着他的小腿迅速地爬了上去。它调上膝盖,从卫兵毛茸茸的手背爬过,再使劲一跃,跳上了木桌。
这时,皮维从裤兜里掏出一颗小石子,瞄准卫兵的脸颊,用力地弹了过去。
卫兵猛地睁开了眼,他惊醒过来,第一眼就看见了正蹲在盘子边啃着半块面包的老鼠。他慢慢站起身,看见老鼠忽然也不动了,瞪着两只圆溜溜的小黑眼珠盯着他。
卫兵慢慢将手伸向烟灰缸,老鼠忽然跳了起来,咬向他的手掌,他本能往后缩了一下,老鼠趁机跳下了桌子。
卫兵大声骂了一句,皮维清楚地听到了,卫兵说的是德语。
卫兵抓起烟灰缸,砸向老鼠,没打中,这只可恶的老鼠跑开几步,又停了下来,挑衅般6地盯着卫兵。
卫兵更加恼怒,他追了过来。老鼠飞快地跑向黑暗的角落,卫兵大踏步蹿了过来,抬腿去踩,老鼠又一次躲开了。
趁着卫兵跑开的一刹那,皮维风一般地顺着黑暗的墙根溜了过去,闪身进了机房。
卫兵徒劳地又踩了几脚,那只可恶的老鼠早已跑得没影了,他又骂了几句,慢慢走回到了椅子边坐下。
耳塞里的信号声变得连续而尖利,皮维摘下耳机,轻轻地关上了机房的门。
这似乎是一个标准的无线电通讯机房,四十平米左右的室内,整齐地摆放着五台两米多高的机柜,里面发出电子元器件运行产生的不同频率的蜂鸣声和散热风扇高速旋转发出的噪音。仪表盘上,红色和绿色的信号灯在不停地闪烁,使这里呈现出几分诡异的景象。
借着信号灯微弱地光亮,皮维仔细地查看着最近一个机柜上的仪表盘,上面的文字和符号全是德文。他打开头灯,拿出微型照相机,对准仪表盘按下了快门。
正当他拍摄到第三个机柜时,门外响起了脚步声和说话声。
皮维关了头灯,躲进最后一个机柜背后的角落里,将身体紧紧贴近花岗岩的墙壁,轻轻地抽出了别在腰带里的手枪。
机房的门被打开了。
进来的是那个高大的卫兵和一个瘦削的中年人,他们用德语交谈着,打开了最靠近机房门口的两排机柜顶上的灯,那一角明亮了起来。皮维心里暗暗叫苦,他不知道这两个人究竟要做什么,虽然现在他藏身的地方还笼罩在黑暗中,但如果附近顶上的两排灯再被打开,他将藏无可藏。
好在那两人似乎没有再打开其他灯的打算,他们轻松地交谈着,中年人关上了几个开关,又打开了几个,调整了几个旋钮的位置,他看了仪表盘,关了灯,又关上了机房的门。
皮维长出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