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一封家书

吃饱喝足之后,赵括带着炎熊和贲来到城外的军营中巡视。

赵国大军足足四十万,自然不可能全部住在长平城中,廉颇在长平和丹水之间修建了很多防御的堡垒。

秦军想要攻打长平,就要先攻破这些堡垒。

但是如果最后没有拿下长平,这些堡垒又守不住,只能退回去,第二次进攻再打一遍。

最后秦军屡战屡胜,还是没能拿下长平。

而廉颇屡战屡败,损兵折将,却死死地守住了长平。

秦军被廉颇恶心坏了,天天在心里咒骂廉颇。

而且廉颇带兵打仗有个特点,就是稳,无论秦军怎么引诱他,甚至赵王告诉他没有粮食了,让他进攻,他都岿然不动。

在廉颇看来,我一个当将军的,负责打仗就行了,粮草不是你们的问题吗?

你们去想办法啊!

告诉我有啥用?

难道要我去筹粮?

啥?进攻?

不好意思。

要么换将!

要么听我的!

这下,赵王也被廉颇恶心坏了。

于是,赵括就到这里了!

“你们说,士兵们最想要的是什么?”赵括突然问道。

“升官发财呗。”贲不假思索,直接说道。

“炎熊觉得呢?”赵括看向炎熊。

“别人俺不知道,俺现在最想要的就是回家。”炎熊说道,“从跟随廉颇将军驻守长平以来,俺已经两年多没有回家了。”

“秦军未退,如何回家。”赵括叹了一口气,“你说如果让将士们每人给家里写一封家书怎么样?这样既能缓解将士们的思乡之情,也能报个平安,让家人少一些担心。”

“大帅,这可是四十万人啊,一人一封家书,能堆成一座小山,别说没有那么多竹简,就算有,也送不出去啊。”炎熊震惊地说道。

赵国虽然有负责送信的驿,但这可不是为平民和普通士兵服务的,而是传送紧急军情和政令的。

“我来想办法。”赵括说道。

“如果大帅真的能完成这个壮举,将士们一定愿为将军死战。”

……

“老兄,我不识字,快来帮我看看这告示上写的啥啊?”一个士兵拉着同伴朝辕门走去。

“啥告示?”同伴不情愿地说道。

“大帅刚派人张贴的,每个军营都有,说是啥家书啥的,我不识字,只能找你了。”之前那个黑脸士兵不好意思地说道。

“我看看……连年征战,军中将士疾苦,少则离家数月,长则离家两三年,不知家中情况如何,家中父老妻儿亦不知二三子生死,此为本将之错,然秦国入侵,若令二三子归家,则赵国无人守护。”

“为缓解二三子思家之苦,本将决定,军中所有将士皆可写一封家书,由本将安排人员将书信送到每名士兵家中。若不会写字,可前往主营,本将与诸位门客会帮助二三子代写家书。”

“将军要帮我们写家书了,将军要帮我们写家书了……”

同伴猛地回头,抱住黑脸士兵高兴地大叫道,眼角泪水不由喷涌而出。

“真的吗?”黑脸士兵有些不相信。

“真的,真的,呜呜呜……”高个士兵蹲在地上大哭起来。

“将军要帮我们写家书了,真的假的?”所有军营沸腾起来,赵军所有将士都冲了出来,聚集到辕门,不管认不认识字,都紧盯着告示。

“不会是骗我们的吧。”有人不相信。

当将军的亲自给士兵写信,还帮他们送回家,自古以来,哪有这种好事?

“真的,告示上写的明明白白的,我念给你们听。”一个士兵骄傲的抬起头,将告示又读了一遍。

“走,写家书……”

“走,找大帅写家书……”

将士们热情高涨,呼朋引伴地朝着帅帐赶来。

……

“大帅,所有士兵都过来了,军营外面密密麻麻,到处都是人。”刘平好不容易挤进来,气喘吁吁地说道。

“大帅,你太冲动了。”廉颇苦着脸说道。

在他看来,赵括就是意气用事。

他不知道士卒们思乡之苦吗?他不知道可以写信吗?

他之前为什么不帮助将士们写信?

实在是写信难,送信更难啊。

战国没有纸,有钱人可以用布帛来写字,中层只能写在竹简和木牍上,随便几十上百字就要用一卷竹简。

四十万将士,每人一封家书,就是四十万卷,不提这些木牍和竹简从哪来。

光是运回赵国,这些竹简至少就要一百辆马车。

至于送到各家各户,需要耗费的人力物力那就更多了。

和那点相思之苦比,送信根本就不划算。

“木牍和竹简好弄,太行山到处都是,我两天前已经安排人去砍伐了。反正只是写信用的,不需要长时间保存,所以也不需要用火烘烤,将汗青烤出,劈开就能用,要多少有多少,毛笔和墨水也准备好了,廉颇将军放心吧。”赵括说道。

赵括前天在巡查的时候在山脚看到了一块黑漆漆的石头,捡起来一看,竟然是煤。

煤磨出来墨水虽然不好,但是能用啊,这个时候哪还有这么多讲究。

木牍竹简墨水都有了,赵括的心更加坚定了。

第二天就派炎熊飞到中牟买了五百只毛笔。

“如何运回去我也想好了,那些运送药材、皮革、木材、粮食过来的车辆,来的时候装的满满的,回去的时候都是空的,这些信让他们稍回去就好了,到时候再从周边城邑借一些牛车,十多天差不多就能全部送出长平。”赵括说道。

“到时候,我会写信给平原君、蔺公、肥家、董家、荀家以及邯郸的商队,请他们帮忙按照地址送到每个郡县,由每个郡县贵族送到各个亭或者里,再由亭长里长送到每家每户。”赵括说道。

王权不下乡,能够将信件完整送到每家每户的只有各地的乡绅贵族。

廉颇刚想说他们凭什么帮你,忽然想到,以赵括现在的名声,这些人帮助他的可能性非常大。

“放心吧,除了极少数不长眼的,都会帮的。”赵括笑着说道。

这件事在赵国只有三个人能做到,而赵括恰好就是其中之一。

“将军仁德。”廉颇敬佩地说道。

为四十万大军送家书,这是此前所有名将都无法做到的。

赵括望着营外一张张殷切的面孔,声音如春雷炸响,传遍整座城池。

“所有人排好队,一个一个来,本将保证,绝不会遗漏任何一人。”

“多谢大帅。”

“多谢大帅。”

……

将士们纷纷俯身行礼,声音形成一道道洪流,如同惊涛骇浪在战营上翻滚,天空中雷霆轰鸣,远处山石都被震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