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章 出使燕齐楚

大梁,高耸的城墙早已被鲜血染红,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断裂的刀枪剑戟没入城砖之中,城墙下横尸遍野。

士兵们神情冷漠,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如同被设定好的机器人,默默地将同袍的尸体搬走,取来清水把城墙上的污渍清洗掉,又运来水泥,修补损坏的城墙。

晚风呜咽,夕阳将士兵们的身影拉的很长……

他们对死亡早已麻木。

昨日还有说有笑的同袍,今天已经倒下,来不及伤心,因为明天或许死掉的就是自己。

魏王登上城头,鼓舞士气,并为将士们带来了煮好的食物,全部都是大米或粟米。

管够。

王妃也来了,拿起勺子,亲自为将士们盛饭。

看到魏王和王妃,将士们眼眸中多了一些色彩。

“情况如何?”魏王将几位大臣召集过来,秦军攻城时,大臣是不让他靠近城墙的,只有等到战争结束了,才能登上城墙慰问一下将士。

“秦军进攻越来越猛了,似乎不攻破大梁誓不罢休。”张旄担忧的说道。

以往秦国虽然也有多次打到大梁城下,但一般魏国服个软,割让几座城池,秦国也就退了,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猛攻不断。

毕竟大梁城不是那么好攻下的,秦军如果在攻城过程中损失惨重,很有可能会被其他国家捡了便宜。

这次魏国已经答应臣服秦国,并且愿意割地,但秦国仍然没有退军,而是咬死之前的条件。

“还能坚持多久?”魏王默然,过了好久才问道。

“秦军虽然兵势强盛,不过我们占据地利,而且将士们抵御秦军的决心很大,秦军一时半会儿攻不下来。但……末将担心秦军使用水攻。现在正值春末夏初,马上雨季就要来临,到那时……”张旄无比担忧的说道。

所谓水攻,就是决荥泽之水,水淹大梁。

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几乎整个天下都知道大梁这个弱点。

当初长平之战,秦国便是利用魏国这个心里,告诉魏国,只要不支援赵国,等战争结束之后便将垣雍送给魏国。

垣雍便在荥泽旁边。

除非魏国迁都,否则水淹大梁对于魏国来说就是无解的阳谋,即便知道秦军可能会这么干,也只能等死。

“可能性有多大?”魏王闻言,一下子坐不住了。

“如果秦国的目的是亡我魏国,可能性接近百分之百。”张旄说的很直接。

想要灭掉魏国,水淹大梁是最简单的最有效的方法。

除非秦国不想灭掉魏国。

“应该不会,秦国如果吞并我魏国,势力将无可抵挡,赵国,齐国和楚国不会坐视秦国壮大的。况且赵国已经答应出兵支援我魏国。”魏王喃喃说道,希望能够消除内心的恐惧。

但他发现不管用。

想到整个大梁将要被洪水席卷,魏王心里就发慌。

“大王,秦国使者求见。”这时,许绾走过来禀报道。

魏王心里正想着洪水,陡然听到声音,吓了一跳,见是许绾,方才放松,“秦国使者?让他过来。”

“魏王考虑的怎么样?”秦使笑着拱手说道。

“除了前往咸阳朝拜秦王,以及宣布和赵国断绝来往。其他寡人都可以答应。”见到秦使,魏王原本就不好的心情更不好了,脸色阴沉的都快能滴出水了。

他可以答应臣服秦国,但决不可能去咸阳送死。更不可能和赵国撕破脸,给赵国借口来攻打魏国。

“既然如此,魏王就等着成为亡国之君吧。”秦使看了魏王一眼,没有长篇大论的劝说,直接转身离去,“外臣告辞。”

“大王,不若答应秦国的条件吧,至少还能保住我魏国的江山社稷,若是等秦军攻破大梁……就晚了。”许绾悲痛的说道。

“大王放心,只要末将在,秦军就无法攻破大梁。”晋鄙郑重的说道。

因为各国拒绝支援魏国,晋鄙的大梁军也被迫从河东撤回大梁,毕竟河东没了还能再打回来,大梁没了,魏国可就亡国了。

“赵国已经答应派军支援,我们只要再坚持一两个月即可。”周说道。

“赵国是答应支援不假,但只有信陵君一个人有什么用?难道靠他一个人能够击退秦军?赵军说是断秦军后路,谁知道有没有暗中和秦国结盟,就算没有和秦国结盟,你们难道敢保证赵国不是故意让我魏国和秦国消耗力量?”

“到那时候,即便我魏国击退秦国,国内也是哀鸿遍野,一片凋敝。随便一个国家打过来,我魏国都没有能力抵挡。与其如此,还不如早点结束战争,保存我魏国国力。臣一番苦心,望大王明鉴。”许绾苦口婆心的说道

魏王叹了一口气,许绾这番话说到他心坎里去了,赵国不是啥好东西,他对赵国没啥好感,准确来说,他对各国都没啥好感,只是迫于实力差距不愿和赵国起冲突罢了。

“大王,臣愿和大王一起前往秦国。若是秦国对大王不利,臣定死在大王前面。”许绾拍着胸脯说道。

“那你现在就去死吧。”这时,魏无忌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大步走到许绾面前,“噗”一剑将许绾脑袋斩了下来,鲜血喷出一米多高,脑袋滚到魏王脚下,两只眼睛瞪的滚圆,瞳孔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仿佛不敢相信魏无忌怎么敢将自己杀掉。

“你……”魏王顿时吓得脸色发白。

这么长时间没见,本来魏王见到魏无忌还有些高兴,没想到魏无忌见面之后竟然做这种事。

“王兄不必感谢臣弟,只是除掉一个奸臣罢了,都是分内之事。”魏无忌抱拳说道。

“你上次离开魏国,杀了寡人的相国,这次回到魏国,又杀了寡人的司徒。你……你简直……”魏王愤怒的指着魏无忌。

“妄图让国君至于险地,这种奸贼,此时不杀,更待何时?”魏无忌傲然说道。

周一脸钦佩的看着魏无忌,他早就想把许绾杀死了,只是没有这个魄力。

“来人,将司徒的尸首送回去,好生安葬。”魏王叹了一口气,无奈的下令道。

魏无忌是他亲弟弟,他虽然不满对方把许绾杀掉,但总不可能让魏无忌给许绾陪葬吧。就算他同意,赵国也不可能同意。

人家魏无忌不仅是他弟弟,还是赵国相国。这次赵国之所以支援魏国,全都是因为魏无忌。

说句不好听的,在赵王那里,魏无忌的面子比他魏王的还大。

他敢杀魏无忌,赵国还没出发的大军可以不用出发了。

“臣弟见刚刚有个人准备出城,看其服饰,似乎是秦国人?”魏无忌问道。

“是秦国派来的使者。”周说道。

“来做什么?”

“还是之前那些条件。”周叹了一口气。

“王兄暂且放心,接下来城防就交给我吧。请王兄下令,召集军中所有将士前来议事。”魏无忌抱拳说道。

“大梁就交给贤弟了。”危急关头,魏王对魏无忌还是非常信任的。

“城中还有多少大军?”魏无忌问道。

“有精兵两万八千人,其中魏武卒八千,大梁军两万。还有四万多壮丁,总共七万左右。”晋鄙说道。

现在的魏武卒不是军魂军团,没有人数限制,但魏国并没有因此降低选拔标准,因此人数不是很多。

“还有这么多人!”魏无忌眼前一亮,他还以为大梁已经岌岌可危了呢,没想到还有一战之力,“城内还有多少粮草?”

“粮草不用担心,就算一年也能坚持。”魏王说道,魏国土地本就肥沃,再加上曲辕犁和水车等农具的推广,粮食产量大增,大梁城内粮草早已堆积如山。

如果不是秦军速度太快,魏国没来得及从周围城池调粮,再加几年都没问题。

“只是,寡人担心秦军会决荥泽,水淹大梁。”魏王担忧的说道。

“不用担心,赵军马上就会前往荥阳。到时候,秦军知道即便决堤荥泽,也无法攻破大梁,便会撤走。”魏无忌说道。

“希望如此吧。”

……

咸阳。

秦王稷躺在摇椅上,两名侍女一左一右垂着腿。

过了一个冬天,年迈的秦王显得愈发苍老了,须发完全被岁月染白,脸上爬满皱纹,如同老松树皮一般,只有那一双眼睛仍然囧囧有神,不时露出令人心悸的威严。

“赵国传来的摇椅就是舒服。”秦王稷挥了挥手,示意两名侍女退下。

“臣听说赵王喜欢玩乐,这些东西都是从赵国王宫中传出来的。据说赵王还安排一些厨师,专门研究怎么把菜做得好吃。”范雎坐在另一个椅子上,不过他可不敢像秦王稷这样随意躺着。

“赵国大臣没有劝谏赵王?那蔺相如可是连寡人都敢顶撞,还有触龙,寡人听说也是直言不讳之臣。”秦王稷说道。

“这……臣就不知道了。或许赵王少年得志,意气风发,不顾大臣劝谏吧。”范雎说道。

“不对。庸芮回来禀报,赵王在国内颇有贤明,国人对其非常爱戴。而且赵国商业繁荣,城外的农田打理的也很好,并没有荒芜。学院内的士子对其也多有赞美……你说,他是怎么做到的?”秦王稷疑惑的说道。

一个人怎么可能做这么多事,而且之前还有消息传来,赵王跑去游玩了,大半年没有理朝政。

若是在秦国,自己大半年不理朝政……似乎也没什么……

毕竟之前又不是没有过。

“臣……不知道。”范雎低着头。

“寡人活着,还能勉强压制赵国。但寡人担心,等到儿孙即位,秦国不是赵国的对手啊。寡人想要在活着的时候给秦国多做一点事。”秦王稷叹了一口气。

“大王放心,太子和王孙都是聪慧之人,且有识人之明,秦国在他们的领导下,定能和赵国抗衡。”范雎说道。

“抗衡么……呵呵。”秦王稷淡淡的笑了两声,“前线有消息传来吗?”

“暂时没有。”范雎摇了摇头。

“没想到魏圉竟然能坚持这么长时间,寡人小瞧他了。”秦王稷说道。

“大王,千里加急,赵国出兵支援韩魏。”这时,秦柳快步走了过来。

“赵国出兵了?庸芮不是说赵国已经拒绝韩国和魏国的求援了吗?”秦王稷眉头一簇,一下子坐直身子。

“庸芮回来之后确实是这样禀报的,而且之后一个月赵国没有出兵的迹象,如今突然出兵,恐怕中间出了什么变故。”范雎猜测道。

可惜秦国在赵国的眼线几乎全部被拔出,剩下的都是一些上不了台面的,普通消息还行,稍微机密一点的,就不一定能获取了。

“无论什么变故,对我秦国来说都不是好消息。”秦王稷又躺了下去,望着天空,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呼出。

秦国为了这次大战,准备了数年。

只要赵国不出兵支援,秦国有八成把握分裂三晋,甚至将魏国和韩国拉拢到秦国阵营。为此,秦王稷还特地派庸芮出使赵国,确保计划的成功。

没想到还是出了意外。

此时,摆在秦国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条就是退兵,之前所有努力全部白费,国内保守派开始上蹿下跳。第二条是继续进攻,但很有可能不是三晋的对手。

“相国可有办法战胜三晋?”秦王稷问道。

范雎闻言,就知道秦王稷打算殊死一搏了。

旋即也明白了秦王稷的打算。

他已经年纪大了,有生之年不可能再组织一场大规模战役,他想用最后一次机会,给儿孙铺一条路。

若是成功了,秦国无敌于天下。

若是失败了,就带着所有罪责逝去,给儿孙一个警告,也好过让儿孙来试错。

“我秦国即便能够战胜三晋,恐怕也是险胜,没有多余的力量在三晋之间打出一条通道。除非……能够联合燕齐楚三国,只是难度比较大。”范雎沉思片刻,开口说道。

燕齐楚三国中唯一和秦国交好的国家就是燕国,但燕国实力太弱了,直到现在还有二十万精壮被留在赵国,即便真的响应秦国,也提供不了多少力量。

至于齐楚二国,都是在最巅峰的时期被秦国拉下马,到现在都还没有恢复当年的实力,对秦国可谓是恨之入骨。

想要说服两国,很难很难。

“难度大也要试试。”秦王稷下定决心,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了,“立刻挑选人员,出使三国,只要能够说服三国出兵,升爵三级,赏五百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