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水怪
五人弃马乘船，顺流而下，蒋俊撑船又快又稳，借着浪仓江湍急的水流，用了一个时辰就到了黑龙湖外的江边。几人拿了东西就要登岸。卢江第一个窜出船舱，一个箭步落在岸上，把蒋俊抛来的绳索拴在岸边木桩上，几人陆续搭跳登岸。最后一个下船的是妙真，他个头最矮，刚出船舱，船晃了一下，妙真站立不稳，一个趔趄，伸手扶住船舱边的麻包。
“哎呦！”麻包动了一下，发出一声叫唤。妙真吓了一跳。
“无量佛！什么东西！”妙真一喊，原本登岸的几人也注意到了船上的动静。蒋俊重新登船。
“道爷，什么事？”
“这麻包里有人。”妙真指着麻包。蒋俊连忙抽出腰间匕首，靠近麻包。
“出来，什么人？”
“是我，是我呀。”麻包里一阵动静，麻袋口打开了。一个小脑袋沾着稻草露了出来。
“蒋大叔，是我流江。”小孩笑呵呵地看着蒋俊，蒋俊又惊讶又生气。
“胡闹！你跟着来做什么？你什么时候上的船？”
“嘿嘿，我让您带我来您不肯，我听您说撑船走，就先跑来船上藏在了装网兜的麻包里。”流江机灵可爱，蒋俊也一时没了办法。
“好啦好啦，既然来了就跟着一起吧，我等下水，叫村民帮忙照看他也就是了。”妙真不想耽误时间，连忙说道。没有办法，几人只得带着孩子，进了村。此时天已擦黑，村长得知祝威、妙真搬了救兵去而复返，心里又高兴又感激，连忙吩咐人摆酒设宴款待几人。客气了几句，几人落座吃饭。流江不安分，一会儿抓一个鸡腿，一会儿抓一块饼，到处跑，和村里的孩子玩得不亦乐乎。几人边吃边商量明日下水后的计划。
“蒋义士，您当我们的领头人，这下水后如何安排您来决定。我们听您吩咐。”妙真端起一杯酒，表了态。
“那我就不再客气了，明日清晨见亮咱们就撑船进湖，祝威兄弟和道爷先在船上帮我们压阵，在船附近撒下渔网，准备钢叉，祝兄弟有宝刀，若那墨骨鱼露头，祝兄弟用宝刀对付它，二弟水下速度快，负责下水驱赶墨骨鱼到埋伏圈，三弟负责跟我一起水下伺机杀它，你负责包围圈东和北，我负责西和南。不要让这畜生游出这包围圈。”蒋俊说了大致计划，又安排了一些细节，例如渔网怎么下，钢叉立在什么位置。酒足饭饱，几人回去休息了，村长安排六人分住在自己家的东西两间房，原本安排蒋俊兄弟三人一间，祝威、妙真带着流江一间，但卢江还生蒋俊的气，说什么不愿意跟他一间房休息，流江还小，白天玩的开心，到了晚上闹觉就要找娘，这几人都不会哄孩子，没办法，只得交给村长带走，交给村长的夫人代为照顾，祝威和蒋俊换了房间。几人各自回房，洗漱完毕，蒋俊躺在床上，妙真也躺了下来，两人中间隔着一张炕桌。
“蒋义士，贫道上了几岁年龄，有点啰嗦，希望蒋义士不要介意。”妙真想要和蒋俊搭话，又怕触了霉头。
“道长不必过谦，有话您讲。”蒋俊大概能猜到他要说什么。
“好，贫道不敢说阅人无数，但虚长几岁，也多见了不少闯荡江湖的能人异士，我看蒋义士胸怀大志，侠肝义胆，又是个重情重义的好汉。今天说起要来这黑龙湖除怪，为何一再推脱啊？是否有些难言之隐。”妙真试探着问，其实他也并没有指望蒋俊能告诉他实情。甚至是直接不做回答。但是出乎意料，蒋俊长叹了一口气，坐了起来，从桌上拿起烟袋，在烛台上点燃，深深抽了一口。妙真一看这是有戏啊，也跟着坐了起来。
“道爷，要说是什么大事，与这一村百姓的生计比，确实算不得。要说是小事，对我来说，却是深仇大恨、不共戴天。您是明白人，我今天就跟您说说，我只当是一吐为快，你只当是个故事听。”蒋俊对妙真倒是有种说不出的亲切感，埋在心里许久的陈年旧事也打算倒一倒了。妙真点点头没有搭话，等着他继续说。
“我家原本就是这黑龙湖畔的，我爹叫蒋连生，也是个渔民，十九岁上娶了我娘，生下了我，当年村里有个与我爹年龄相仿的人，与我爹要好，两人八拜为交，结成异姓兄弟。他家生下个女儿，两人约定做亲，将他女儿嫁给我为妻。我三岁那年，我娘得了肺疾，每日咳嗽不止，有时还咳血，我爹带着我娘到处求医问药花费了不少钱，最后闻听栖云山法宏寺治病救人，寺里方丈法师慈悲为怀、医道精深，我爹就带着我娘来到了栖云山，为了看病就在这住了下来。没过一两年，娘的病果然有好转，加上这一两年的经营，爹在栖云渡也有了名声，就全家定居在了这里。我七岁时按照黑龙湖的规矩，定好的娃娃亲要两家下定，告知乡里。我爹就按照规矩拿了礼品信物往黑龙湖找他结义兄弟下定。谁承想这一去惹了祸事，他的结义兄弟勾结山匪，在黑龙湖一带抢掠百姓，还截了官船，抢了官银。官府要缉拿他，他花钱烦人，上下打点，与官府的贪官污吏沆瀣一气，要找人顶罪。正好我爹上门提亲，官府一见不是本村人，还提着礼物，就当作山匪给我爹绑了去，不由分说定了个抢劫官银的罪过秋后问了斩，他那个结义兄弟无罪释放。我娘闻听急火攻心，旧疾复发，变卖了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跑去官府求情，让人放了我爹，最终没能成功，我娘越病越重，虽然方丈法师一再开药续命，还是在我十二岁时不治故去了。娘走时嘱咐我不要报仇，不要寻爹的结义兄弟，也不要回黑龙湖。娘走后我就一直跟着村里的渔民下水捕鱼，勉强维生，不打鱼的时候就跟着法宏寺的武僧练练拳脚，总算是度过了这些年。”说完蒋俊磕了磕烟袋，长舒了一口气，眼角有泪，眼里有恨。
“原来如此，是母命不准你来，并且还有这么一段家仇，这不能怪蒋义士，我们强邀你来，是我们唐突了。”妙真抱了抱拳，心里不是滋味。
“道爷，我家与黑龙湖那一家人有仇，不是跟黑龙湖有仇，与这一村百姓的生计比，我家的事还放一放，可是我心里仍有不甘，我此次来黑龙湖，一是为了斩杀湖底墨骨鱼，还百姓湖上的生计。二是要找我爹的结义兄弟，为我爹报仇雪恨。我原本不打算来，二弟跟我说完，我心里一直琢磨，莫不是这就是上天安排，注定我要再来黑龙湖，注定我要为我爹报仇。”蒋俊目光坚定，充满了杀意。
“蒋义士，十多年了找到这人倒是不难，跟村里的老人打听打听，肯定能问到，但这人还在不在村里，收受贿赂的赃官恐怕也不在这供职了。”妙真想劝劝蒋俊，好好一条汉子，为了报仇惹上人命还要杀父母官，这不是枉送性命吗。
“道爷，您要是打算劝我就不必了，您的忙我肯定帮，杀了那湖底的墨骨鱼，你我再无瓜葛，您走您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我也不会告诉我结拜兄弟，到时你们赶快离开黑龙湖，我自有打算，告诉您这些也是看道爷明理，我吐了心中愤懑，也能睡个好觉。要是道爷打算告发我，那我只当是时运不济，认了。”蒋俊决心已定，不容分说。妙真一时也没了话。两人各自躺下，没有再谈。
一夜无话，几人睡得都踏实，第二天鸡鸣报晓，几人收拾兵刃及应用之物，来到湖边，村长带着十来个精壮的渔民在湖边等候。
“几位英雄，下水多多保重，老朽代这一村百姓，谢谢几位英雄，各位是我黑龙湖的大恩人。”说完颤颤巍巍就要跪下磕头。蒋俊在前一把扶住村长。
“老人家，不必言谢，若我能活着回来，求村长也帮我一个忙也就是了。”说完径直走到湖边，拿起准备好的渔网钢叉，往船上装。其余几人也都向村长抱了抱拳，各自准备去了。太阳刚露头的时候，五人的船驶向湖面，后面还跟着三艘渔船，每艘上有四人，是村长找来等会儿帮着下网立钢叉的。这些人也都水性了得，更熟知这黑龙湖的水文环境。约摸半柱香的功夫，四艘船来到了湖中央，东南西北各一艘，同时将挂着钢叉的渔网撒入湖里，钢叉柄挂在船边上，网沉入湖里。下好了网，蒋俊、卢江、顾童顺，各拿兵刃，相互递了个眼神，同时跃入湖中，湖水只微微泛起一些泡沫，连个水花都没起。妙真暗暗赞叹，果然好本领啊。
三人一下水，蒋俊游到了渔网中央的位置四处观察卢江潜下更深的位置，顾童顺沿着渔网开始巡视。三人分工明确，在水中好似游鱼一般灵活自如。不多时，顾童顺先发现了异常，他东面的方向一群小鱼疯狂逃窜，慌不择路的都挂到了渔网，顾童顺连忙指了指东面，卢江心领神会，一蹬水，身体一下窜出了一大截，顺势从腰间拔出自己的兵器——一把避水两刃刀，这兵器说是刀，但实际比刀小，又比匕首大，中间是握柄，两面都是刀，刀两背开刃，精钢打造，锋利无比。没游多远，卢江就看到了那条墨骨鱼，纵然早就听顾童顺说过这鱼体形硕大，但此刻在水下亲眼所见，卢江还是心中一惊。这墨骨鱼身长七尺往上，浑身覆盖黑褐色的鳞片，在水中缓缓游动，所过之处水流之大，足以推开卢江。卢江此时距离墨骨鱼不到半尺，急忙向下沉，跟着墨骨鱼，缓缓游到它身后，瞅准墨骨鱼转弯的时候，猛地拿两刃刀捅向鱼尾，两刃刀一下扎中了墨骨鱼左边的尾鳍根部，这里相对柔软，但依旧没有扎进多深，墨骨鱼受了惊吓，又吃疼，使劲甩了一下尾巴，加速朝前游走，卢江两腿蹬水，加速跟上。果然是水下功夫了得，卢江几乎不输墨骨鱼的速度，在后半尺的位置紧紧跟着。不多时，墨骨鱼就游进了渔网围成的包围圈，迎面撞上了顾童顺，，顾童顺双脚踩水，从腰间抽出短戟，对准墨骨鱼迎面就刺，墨骨鱼身型庞大，家长速度过快，反应过来转身的时候已经晚了，头刚偏过一点，顾童顺的短戟就到了，正戳进墨骨鱼的左眼，一时间从左眼漫出一阵血雾，在水中蔓延开来，墨骨鱼挣扎着，力气越来越大，快速超水面游动，正上方正是蒋俊等在那里。只见蒋俊双手握住自己的兵刃三花枪的枪柄，正瞄准墨骨鱼游来的方向。这三花枪虽然不是什么宝兵刃，但也是玄铁打造，可短可长，在陆地上用就接上长柄，下水长兵器使不上力就拆掉后半段，用前半段。墨骨鱼慌不择路正朝着蒋俊游来，蒋俊迎面就刺了下去。墨骨鱼躲闪不及头正碰在枪尖上。墨骨鱼周身骨硬如铁，这一下没有伤到它，反而是墨骨鱼推着蒋俊跃出了水面。船上的祝威一间立刻喊几艘船的渔民：“拉！”
几条船上的人一起用力，拖拽钢叉，快速收紧渔网，墨骨鱼跃出水面后快速沉入水下开始下沉，但为时已晚。渔网快速收缩限制了它的出路。无论它再如何挣扎也摆脱不出加粗了的渔网，只能在越来越小的空间里不断挣扎。越是挣扎，眼部流出的血水越多。随着渔网的收缩，蒋俊快速退出渔网的范围，浮上水面，帮着船上的人一起收网，顾童顺也从水下快速上浮，从下面托着渔网，生怕墨骨鱼逃脱。眼看渔网就要拖出水面，几艘船开始向一起靠拢，收紧网口。正在这时，刚才追墨骨鱼的卢江突然在远处浮出水面，高喊：“快上船！快上船！”蒋俊和顾童顺还在水中，不明所以。还没反应过来，几人只觉得一股强烈的水流由远而近，船身突然向上一浮，站在船上的人站立不稳都摔倒在了甲板上，这时困住墨骨鱼的网猛地向下一沉，然后不断左右摇晃，随着剧烈的摇晃，一股浓浓的血水在水面蔓延开来，接着墨骨鱼的头浮了上来，在水面晃了两下又沉了下去。在水中的蒋俊和顾童顺也被水流冲开多远，好容易抓住船帮才稳住身形。这时蒋俊快速潜入水里，顾童顺也跟着一个猛子扎了下去。不多时，二人就相继浮了上来，两人的表情如出一辙，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般，这时卢江也游了过来，三人在水中半晌没说话。
“怎么了？你们倒是上来啊！发生什么事？”祝威性子急，看到三人惊讶不已的表情，连忙招呼他们。三人缓慢爬上了船，一下瘫坐在了甲板上。卢江更是直接躺了下去，大口喘着粗气。
“大哥你看见了？”卢江先说话。
“看见了。”蒋俊木讷地回答。
“老三你也看见了？”卢江又问。
“没看清，但是…但是…”顾童顺话已经不连贯了。
“你们倒是说啊！看到什么了！水下到底是什么？墨骨鱼呢？”祝威几乎是在怒吼。
“祝威，你先别喊，让他们缓缓。”妙真制止了祝威。他走到卢江身边，蹲了下来。
“卢义士，水下是否另有它物？”妙真问道。卢江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仍然是大口喘着粗气。
“太大了。”蒋俊接着说。
“它…它…把墨骨鱼吃了！”
“什么？！”祝威下巴都快掉了，他转身去看了看水里，血已经散了，但还是依稀可见。旁边那艘船下还有两片鱼鳞。他见过墨骨鱼，身体比自己还长，能吃掉墨骨鱼的该是多大的体型，在这么一个湖里怎么会存在比墨骨鱼还大的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