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六章 风暴前夕

离过年只有三天了,在一片喜气洋洋的气氛中,嘉靖的修道事业也不得不暂时中止,回到宫中去住了。

虽然暂时不敢放肆双飞,但每天晚上保证安抚一个还是没问题的。

当听两个儿子带回了萧风新写的诗,嘉靖也颇为感慨,对黄锦大发一番议论。

沿海地区的倭寇风平浪静,很久没敢有什么活动了。萧风上奏请旨,让俞大猷进京述职。

他是江南总督,操心这些事是他分内之事。嘉靖也无所谓地同意了,只是专注自己的安抚事业,没空召见俞大猷,大概要等过完年再说了。

现在俞大猷已经进京了,虽然很不幸没赶上张无心的婚礼,但很幸运的赶上了张无心的蜜月。

张无心虽然已经在春燕楼得到了资深男科专家樱桃姑娘的官方认证,但安夫人毕竟提着一颗心:这种事儿很难说的,不能太相信莆田系大夫。

所以安司正和安夫人,把后院安青月的闺房改造成了新房,安司正亲自出面在道录司和顺天府给两人请了三天假,让安青月安心验货。

所以当张无心证明了自己,从安府脱身回到萧府时,已经两腿发软,就连看见心心念念的俞大猷,也提不起切磋的兴趣来了。

俞大猷还带来了自己的徒弟,兰家小子。这小子长了两岁,壮实了很多,加上跟着俞大猷练功练得,个头也窜起来了,看着比年龄相仿的刘鹏可高多了。

这是萧风信中叮嘱的,自从兰爹死后,兰娘老了很多,每天除了干活,就是发呆,有时还默默流泪。

现在见了儿子,终于有了笑模样,围前围后地看也看不够,天天晚上拍着儿子睡觉。

还有一件事,也让兰娘心情变好了些。自从如烟死在萧府门口后,她就一直想着严世藩府里那些和女儿一样悲惨的女孩们。

当初也正是她的伤心,刺激的萧风强行给自己测字,导致落入了严世藩的圈套,从那之后,她再也不敢问这件事儿了。

可这次老爷真的说到做到,把严世藩府里的所有女子都救出来了!女儿和丈夫泉下有知,也一定会很欣慰的吧。

萧府里热闹不堪的同时,京城里还有一个地方,也热闹不堪,那就是人市。

人市几乎是每个城市都有的,就像菜市、骡马市一样,人市的大小也基本代表了一个城市的繁华程度。

京城作为最繁华的城市,人市自然也比其他城市要大得多。而且人市最火爆最热闹的时候,就是年根儿下。

因为对于富人来说,过年是件很快乐的事儿,但对于穷人来说,过年就是过关,年关一词,即由此而来。

年关是收租的日子,也是还钱的日子,对于穷人来说,这两个词都是要命的,足够摧毁一个家庭。

如果是光棍一根的,倒也好办,背上包袱出去躲债就是了。不过实话说,这种光棍平时也很难借到钱。

放债的也不是傻子,他们借你钱之前会评估你的家庭财产,够不够将来还债的。其中借债人的田地、房屋是主要抵押物。

如果这些都没有,那么至少要有个老婆或女儿,也算是硬通货。请注意,儿子反而不怎么受欢迎。

这倒不是人市上男人的行情不好,而是收债难度太高。一般人家

,只要还有一点办法,宁可带着儿子逃跑,也不会让放债的带走。

儿子代表着希望,代表着延续,有很多放债的去拉人家儿子时,对方家长忽然反悔,乃至拼命的,所以儿子实在不算是硬通货。

老婆和女儿就好很多,极少有放债的因为去拉人家老婆和女儿,与对方发生拼命事件的。

所以放债人眼里的抵押品顺序依次为:土地、房屋、大女儿,二女儿,孩他娘,和葛大爷的顺序差不多。

所以每到年关之下,人市就会格外热闹繁华,尤其是京城人市,来买卖的人群要比平时多几倍。

卖人的人牙子都希望能趁除夕前把手里的货出手,因为从除夕到正月十五,人市是不准开的,错过了除夕,就得多费半个月的粮食。

因为朝廷也是要脸面的,从除夕到正月十五,那是漫天神仙都在走亲戚的时候,这时候说话都要格外注意,不能说丧气话。

万一哪个神仙姐姐低头一看,哟呵,这么多买人卖人的,说明人间这日子过得不咋的啊。也就是说皇帝的工作干得不咋地啊。

历朝的皇帝都不愿意在神仙面前丢脸,何况是笃信道教的嘉靖呢?

所以十五之前不但人市不开,大户人家也一般不允许过重地惩罚奴仆,官府也不轻易开堂打板子,有什么事儿等秋后再算账!

而大户人家也往往愿意趁这个时段来补充家里的奴仆,这时候货源多,随便挑,价格也好讲,所以就造成了年前人市供销两旺的局面。

年关前,京城各路治安力量自然也很忙碌,四处检查,防火防盗,但人市反而是个容易被忽略的地方。

所以,几乎没有人注意到,今年人市里等待交易的货源里,有很多比起往年来,未免显得身强力壮了一些,而且男人的比例也高了一些。

因为,几乎没人把这些等待交易的货源当人看,所以,被重点检查身份的都是人牙子和买主,这些货源反而检查得很松。

严府也到人市买了几个丫鬟和男仆,锦衣卫虽然看见了,却也觉得很正常。

毕竟萧风不光放走了严世藩的姬妾,很多被迫进入严府的仆从,愿意走的也都被萧风浑水摸鱼的放走了。

偌大的严府,又有大丧事在操办,需要的人手很多。严嵩每天都在内阁忙到天黑还不肯走,总不能靠严世藩推着小车四处奔走吧?

何况严世藩虽然获罪,但严府仍然是严府,买几个人补充一下不算什么事儿,只要严世藩不闹什么幺蛾子就行。

几男几女就这样被管家带进了严府,然后直接带进了严世藩的中堂里。严世藩坐在小车上,直直地看着他们。

领头的男仆直起弯着的腰,从严世藩桌上拿起手巾擦了擦脸上的灰泥,露出一张丰神如玉,动人心魂的脸来。

严世藩看看自己的两条腿,不耐烦地摆摆手,意思是你要是不会客套就别强行客套了。

萧芹虽然淡定,但多年筹划即将实行,也不免有些兴奋,他指了指身后几人。

严世藩叹了口气:

萧芹皱皱眉头:

严世藩冷冷道:

萧芹点点头,表示赞同这个主意。然后,他问出了最担心的事儿。

严世藩的独眼闪烁不定:

一直站在严世藩身边,对萧芹眉目传情的渐渐此时忍不住皱眉,吞吞吐吐地插嘴。

严世藩哼了一声,并不回答。他又不是瞎子,当然看见渐渐对萧芹的眼神,比看自己时还要***三分,简直是恨不得扑上去对萧芹用强的架势。

萧芹笑了笑,替严世藩回答:

渐渐见萧芹看着自己,着力地挺挺胸脯:

萧芹有意无意地看了渐渐的胸前一眼:

严世藩冷笑一声:

严世藩的后院已经空了,正妻也到严嵩那个院子里,替严世藩给婆婆守孝去了,这些人都在后院住下了。

当屋里只剩下萧芹和严世藩的时候,两人对视片刻,几乎同时开口。

萧芹哑然失笑:

严世藩拍了拍自己的断腿:

萧芹摇摇头:

严世藩点点头,承认萧芹说的有道理:

萧芹淡淡一笑:

严世藩摇摇头:

萧芹也摇摇头:

两人相视一笑,都不再往下追问,萧芹回房休息了。严世藩也吹熄了灯,就在黑暗中坐着。严府的一半瞬间笼罩在黑暗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大门传出了响声,严嵩回来了,然后前堂传来声音,严世藩的正妻从前院走了回来。

严府两院的后院原本是有一个通着的月亮门,但随着严世藩的女人越来越多,严嵩就命人将墙砌死了,眼不见心不烦。

所以此时替严世藩守孝的正妻也只能从前院走回来。毕竟老公公回来了,儿媳妇还是要避嫌的,该严世藩去接班了。

正妻走进中堂,见严世藩在黑暗中端坐,吓了一跳,叹了口气,准备回后院自己的房间去。

正妻摇摇头,依旧向后院走去,严世藩冷喝一声:

正妻站住了,在黑暗中看着严世藩的脸,忽然冷冷地开口。

严世藩愣住了,正妻是官宦家的小姐,知书达理,两人成亲时,严嵩还在南京当官呢,远没有后来这般显赫。

所以严世藩虽然荒Yin无度,对这位正妻还是比较尊重的。当然正妻也年近四旬,早已提不起他的兴趣来。

两人算是敬而远之,谁也不管谁,但今天正妻的态度,却大不相同,语气中充满了轻蔑和厌恶。

严世藩强忍怒火,淡淡的说:

正妻冷笑道:

严世藩沉默片刻:

正妻冷冷地说:

严世藩一下子差点站了起来,然后重重地摔在小车上,声音也有些发抖。

正妻的声音中带着无尽的绝望和悲凉:

严世藩叹了口气:

正妻哽咽道:

正妻走进了后院,严世藩呆愣许久,才冲着院

落深处的黑暗中挥挥手,推着小车去了严嵩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