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二零章 曹操:孤的头好疼——

也许是讽刺,当血腥的气息逼近时,天气却是异常的明媚。决战已经开始。可这阳平关前,丛山峻岭前的树林中一片片绿叶盎然生机,点点金色阳光轻俏地跳跃着,带来一种闲适温煦的感觉。张飞手持丈八蛇矛站在步兵阵仗的最前方,他没有骑马,与步兵的步调一致,只是略微领先步兵最前端的兵士一个身位,当先朝敌人冲杀而去。几十年征战生涯铸就的统率能力,让他深刻的知晓。这种几十万人的战斗,单凭一往无前的气势是没有用的,当两倍于己方的敌人黑鸦鸦一片蜂拥而上时,那种压迫感是惊人的。一旦士兵承受不住这股压迫感,或者在对冲中受挫,那极有可能一泻千里。所以,第一他必须弃马,防止自己被集火的同时,与兵卒并肩而战;第二,他必须要以身当先,激起大家的血勇之气,不能输在最开始那瞬间的对冲中。由于是一望无垠开阔的平原,道路宽敞异常,但好在山道中能进来的骑兵数量稀少,故而魏、汉双方冲在最前方的都是步兵!“杀,杀,杀——”“冲过去,碾碎他们——”甲胄鲜明,盾牌高举,还有手握长枪、长矛、战戟的兵卒,那矛戈枪戟的尖端雪亮森森,如林一片,在冲天的喊杀声中直扑而上。冲的近了,还能听到夏侯渊的高声叫嚣。“冲啊,无论是谁,一个人头,赏黄金三两——”蜀军有将近二十万,若是能用六十万两黄金赢下汉中这场大捷,那无疑…对曹操而言是完全可以欣然接受的。而这样的奖赏,使得魏军的兵卒深受鼓舞,他们很多人这辈子都只用过铜钱,连金子是啥模样都没见过,得了这份赏钱寄回家就可以买两亩薄田…让家人过上好日子!也正因为如此,此前巴山的溃败,如今大魏的局势,任何兵卒都不会多想,反正夏侯渊下了令,又有重赏在前,岂有不死命前冲的道理。面对魏军如潮汹涌的攻势。“哇呀呀呀呀…”张飞一计蛇矛挥砍逼退了身前的数名魏军的兵卒,然后大声下令,“盾甲在前,长矛在后,冲上去——”顿时间,蜀军的军阵变幻,一个个盾甲兵突然上前,那举起的盾牌形成盾甲阵,以盾阵之势猛地撞击敌军。“喝啊——”“弟兄们,冲上去,杀他们个人仰马翻!”狭路相逢勇胜——张飞的嘶吼,又一次激昂起步兵的斗志!这时…被张飞步兵第一阵掩护在身后的是弓兵弩手的第二阵。“瞄准,敌军中后——”“射——”但听得黄忠一声令下,数万蹶张弩手万弩齐发,那漫天的弩矢如飞蝗、如瀑布、如倾盆大雨,魏军的中军与后军刚刚进入射程范围,“铮铮”的蹶张弩破风之声便响彻而起,密集…且极其狠辣、精准!魏军中军登时倒下一片,后面的被人流涌到前方,不停地有人翻身倒地,使得魏军挟众而来的气势陡然被折了好几分。“将军,蜀军蹶张弩射的远,我军的弓弩手射不到那般远——”副将马遵询问夏侯渊。夏侯渊目光冷凝,他眯着眼,只是沉吟了片刻,便当机立断道。“那就冲上去,所有军队悉数压上去,与他们交战到一起,我就不信,那些蹶张弩还会向交战之地射出弩矢!”夏侯渊的思路很简单。远程军械有差距,但只要冲过弩矢的射程,就可以打接触战,蜀军的弩矢决然不会朝着友军的后背射出!这样,就足以最大程度的抵消那“蹶张弩”带来的影响,甚至蜀军最强悍的“连弩”也会失去作用。副将马遵得令,大声的呼喊,迅速向三军将士传递夏侯渊的将令。不过,在他喊出第一声时,就再也没有呼喊的机会了。因为一支朱红色的队伍突然从两军交汇之处杀出,他们宛若展翅大鹏般急冲而上,旦夕间就将魏军的军阵捅出一个窟窿,手起刀落…在一个个魏军兵士的尸首上踏步而过,他们只是用手中兵器简洁的一劈一收,但…效果格外的恐怖,所过皆残!乃至于这副将马遵,还没有回过神儿来,人头已飞起,鲜血涌出。同时,手刃敌将的那朱红色首领,已纵跃回到了原处,横刀当胸,傲然直立。这般突入敌阵,旦夕间屠诛敌将的气势瞬间镇住了全场。乃至于就连不远处的夏侯渊都无比惊愕…他不敢想象,对方似乎只有三千人可凭什么,战斗力如此强横“何人杀我将军”夏侯渊指着那为首敌将大声嘶吼。却在这时,朱红色军团中的首领迈步而出,大声啸道:“杀人者,诸葛恪也——”没错,这支军队正是那刘禅集结的三千賨人,他们的内甲乃水牛皮所制,寻常刀剑根本无法破开防御,他们的兵刃却是灌钢而成,削铁如泥,斩石断金!“杀——”随着诸葛恪的一声呼喊,这支军团就宛若一把锋锐的匕首直冲向前,彻底撕开了魏军的阵型。“铁甲重装中——”夏侯渊适时的大声呼喊。“得令——”韩德与其四子韩瑛、韩瑶、韩琼、韩琪纷纷涌上。一时间,全幅铁甲的重装兵卒被替换上来,以此应对这支朱红色的敌军,也应对敌人的蹶张弩。这一招果然有效,诸葛恪这支三千賨人组成的队伍,他们的兵刃即便是灌钢筑造,面对寻常的轻甲足以旦夕间劈碎,可面对敌人的重铁步兵,攻势一下子就受阻。再加上,箭雨…成片成片的北铁甲兵挡下,事实上,即便是近距离的射杀,能射中铁甲缝隙的神射手毕竟不多,有他们掩护,整个魏军中后军一下子就稳住了,前半程几乎没有人倒下,后半程才陆陆续续倒了一小部分。但大部分的魏军还是冲到了张飞的盾阵之前…“退——”却听得张飞一声咆哮。那些执盾者突然收盾后退,后面的弩手也一个侧身,竟是一排剑手涌出,这些都是蜀军中武艺超群的死士,轻甲劲装,薄剑如冰,对付那些浑身铁甲的笨拙魏军兵卒,简直就如同砍瓜切菜般,只需要朝着敌人未被裹住地关节处劈砍。偶尔遭遇到的反击都是慢半拍地,轻易就能闪避。戟兵克枪兵,枪兵克骑兵,步兵克弩兵,轻剑死士克制重甲步兵,张飞不止能捅别人透明窟窿,他对兵种克制亦是有研究的!张飞斗战神之名可不仅仅是因为开了天眼——他的武艺与统略在这个时代,依旧是最拔尖的那一波——其实,陷入被屠杀状态中的魏军铁甲…后面还跟着轻捷的步兵。这些步兵…原本就是预备冲散箭阵后,作为最后进攻主力用的。虽然前方的血腥杀戮令人胆寒,但箭阵毕竟已收,他们开始猛力前冲…越过友军的铁甲冲上敌人的持剑死士。高台上法正那变阵的军旗再度扬起。所有蜀军的轻甲顿时向两侧迅速让开。而他们的身后,便是连黄忠都将手中的复合大弓卸下,早已换上更轻便的连弩,大声喝道:“诸将士,连弩,八牛弩,射——”死神的弓弦之声再次拉响…原来在步兵、轻装死士、蹶张弩手之后,法正还布置了连弩手与八牛弩隐藏。“嗖嗖嗖——”“轰——”一时间,无论是连弩还是八牛弩的弩机不断的奏响、轰鸣。“啊…”“啊…”尖叫声、尖啸声顿时响彻。这一轮急射,魏军死伤比刚才那一波还要惨重。正当魏军开始惊慌后退时,韩德大喊,“不要怕,继续往前冲,他们能有多少箭他们的箭矢怕是就要耗尽了!给我顶住,往前冲…近身肉搏!”果然,韩德说话的时候,正是连弩与八牛弩攻势放缓的时候,也正是基于此,韩德还有些嘚瑟。可就在他嘚瑟之际…“爹,小心…”至少三个儿子同时喊出这一声。但,已经晚了…“铮铮铮——”新一轮的弩矢再度爆射而来…韩德是眼睁睁的看着一支巨大的八牛弩矢突然就出现在天穹,突然就朝他爆射而来,然后,伴随着“轰”的一声,他只感觉自己被什么给砸中,五脏六腑都要碎裂了…但,也只是一个旦夕之间,他已是被横腰截断,再没了意识。“爹…”“爹…”韩德的两个儿子韩琼、韩琪见状,因为惊怖,下意识的冲出军阵…就要去救他们的父亲,只是,就在脱离军阵的一瞬间。“嗖嗖嗖——”八牛弩矢之后,密密麻麻的连弩接踵而来,顷刻间,就将两人射成了刺猬——“爹…弟——”韩家一门五口,旦夕间只剩下两人。他们也下意识的就想要出去救,却被副将死死的拉住。“不能去,敌人弩矢势大,不能去…不能去——”其实,这战场不过刚开始半刻钟,已是血色残阳布满长空,也染红了这片愈发猩红的疆场。当然…也不是每一支蜀军队伍都占优,比如陈到,比如严颜,比如霍峻。他们那边…因为直接面对夏侯渊神速营的冲击,死伤极为惨重。甚至严颜已经被程武、程延、张缉重重包围,陈到与霍峻不同程度的受伤,险象环生。这时,“哒哒哒”,从侧翼,一支羌族的骑兵突然杀出…无疑,在这等开阔的平原上,在这等两军交战的当口,骑兵的突袭将是致命而危险的。眼看着,这支羌族骑兵就朝严颜这边突袭而来…“驾——”尘土飞扬,在汉军的军阵最后方,也有一支骑兵突袭而出,为首一人银枪白马,剑眉朗目正是常山赵子龙…他的身侧马云禄、马岱均在这边,而在马云禄、马岱的身后,则是那支曾经的西凉铁骑。如果说羌族骑兵是朝严颜这边突袭。那么赵云所率领的骑兵队伍则是向这支羌族骑兵发起总攻!“看我们西凉铁骑不好好杀杀你们这些羌人的威风——”“擒贼先擒王,打蛇打七寸!先取那羌将首级——”随着马云禄与马岱的声音。“得得得”,赵云胯下的照夜玉狮子一声嘶鸣过后,已是一跃而起,纵身杀入敌阵…那魏军无比熟悉却又无一人可解的“七探盘蛇枪”开始在羌族骑阵中往返突刺。银甲映日,驱邪祛秽——腾龙行云,首尾不见——潜龙于渊,涉灵愈伤——千里一怒,红莲灿世——最后,一点寒芒先到,随后枪出如龙——仿佛…数以万计的羌族骑士,愣是因为赵云一人一骑的勇武胆战心惊,肝胆欲裂…数倍于敌的羌族骑阵一时间竟是不进反退…整个决战的战场也愈发进入了白热化,刺刀见红——…魏军后军,高台之上,曹操虎目凝起,望着这片战场。他看到了魏军的气势如虹,看到了夏侯渊的身先士卒,看到了所有兵卒的勠力一战…却也看到了,整个战场的局势,竟是逐渐的倒向了汉军那边。毫不夸张的说,他魏军的勇武与谋略没有丝毫问题,可偏偏,曹操的每一个调兵遣将,每一个排兵布阵,每一个战法,都被对方提前预料到了一般,总是有对应克制的战法出现,总是能神乎其技的有军团力挽狂澜——“蜀军是谁人在指挥”曹操忍不住大声吟出一声,他已经意识到不对劲儿了。刘备,他太熟悉了,三个他刘备绑在一起,也打不出这么漂亮的仗!身旁五斗米教的治头大祭酒张方连忙回道:“是刘备的军师法正…探马刚刚来报,刘备虽也在对面的指挥台上,但所有军旗,所有擂鼓讯号均是由法正发出…”“这就对了…”曹操深深的吁出口气,感慨不已的叹道:“孤知那玄德不办有此,必为人所教也…只是法正!哼,孤收奸雄略尽,独不得法正邪”正直感慨到这里…张方连忙提议,“大王,五斗米教的鬼卒还未上前,霹雳车、投石车也尚未投用,请大王下令,由我携一众鬼卒以霹雳车万石齐发,砸碎这些蜀贼!”张方是如此这般提议,曹操却是不由得陷入深思…霹雳车,已是他最后的倚仗,若然这个也被那法正给破了,那这一仗…可就不好打了!见曹操犹豫,张方连忙再度请缨,“主公放心,这霹雳车经过我五斗米教中匠人改良,足可以砸到敌人的后军…敌人后军一乱,那强大的弩矢箭阵就破了,整个战线必定登时间土崩瓦解!”“好——”这次,曹操不再犹豫,他凝眉重重的吟道,“就依你之言,发动霹雳车——”“诺…”就在张方答应一声,准备去安排之际。“报,报——”一名斥候匆匆的驾马赶来,见曹操在高台上,他几乎是连滚带爬登上那高台,也不知道是因为见到曹操还是因为一路疾驰太过劳累,“啪嗒”一声,他就双膝跪地,带着那粗重的喘气声连忙禀报道:“大王不好了,城固县遇袭,所有粮草,所有粮草悉数被汉军焚烧…毁于一旦——”“什么你说什么”当这一条消息传入曹操的耳畔,他的虎目几乎是霎时间瞪大到极致,乃至于他下意识的转过头,向背后望去…只是…因为阳平关的阻隔,他并不能看到城固县的方向。他下意识的挥手,“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所有的汉军都在这里,定军山没有任何蜀贼的消息城固县怎么可能遇袭张天师留给孤的粮食怎么可能毁于一旦”曹操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嘴巴也长大,哪怕是一个苹果…此刻也能轻而易举的塞入他的口中!可…曹操又知道,这种事情,关乎大魏时局,关乎这汉中战场,关乎这里所有人的身家性命,斥候绝不可能撒谎!就在这时。“报…”又一名信使传来消息,“汉中遇袭…大王,汉中遇袭,是…是荆州的关家军…是上庸与房陵投降…关家军从那里直杀了过来!汉中…汉中只有三千兵卒,无力抵挡…无力抵挡,被…被关家军攻陷!”这…灾难性的情报如同雨后春笋般传来,短暂的惊愕之后,曹操只觉得双腿一软,竟是踉跄着直后退…“钟繇呢钟繇呢”“汉中他守不住连个信儿也传不出来么”曹操已经愤怒到极致,整个话语中满是癫狂与歇斯底里…“钟…钟寺卿…钟寺卿他…他降了,他投汉了,他还封锁消息…小的…小的也是好不容易才从那里逃出来的!”信使的这一番话几乎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果然…“轰咚”一声,曹操整个人跌倒在地,身旁的张方也顾不上走了,连忙一把扶起曹操,却见得曹操正捂着自己的头颅…“孤的头好疼,孤的头好疼——”这时,整个指挥台上已是一片大乱,同样的周遭的兵士,很快就发现了这点。一个个脸上露出了巨大的忧心,这份担忧的心情迅速的在军队中蔓延!而这,无疑给原本局势上就陷入被动的魏军一计响亮的重锤。同样…蜀军指挥台上的法正也收到了一条最新战报。因为他是指挥官的缘故,这战报并未经手刘备,直接就送到了他法正的手中,方便他第一时间做出判断。可是…当这一条情报映入法正的眼帘时,原本那个与曹操对弈,见招拆招,稳居上风的那个一如既往气定神闲的法正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亢奋、激动…甚至是难以置信的法正。这还是刘备第一次见到在两军决战之时几乎手舞足蹈的这个好基友。“孝直…孝直…”“我知道你很激动,但你现在先别那么激动,你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