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最精妙的计谋,往往只需要一步到位

高让看着是个老实人的面相,但心里算计多得很。

但他也知道,人要谋划一个事情,那么环节越多,失手的可能性越大。

算无遗策,也就越难做到。

就拿汉帝这一次长山之战来说,无论是明开市集、暗挖地道、雷霆加身、夹击张议平、水师包抄.

这一系列的谋划,但凡有一环失败了,都不一定能如此顺利的,吃掉交趾大军,从而直取交趾郡城。

太过冒险,而往往成事的关键,在于一锤定音。

就算有些权谋高手,真的谋划了很大一盘棋,也未必能够把棋局中的每一步,都算得准确无疑。

就像人在生活中,策划一件重要的事情。

即使做了再周密详细的计划,也有可能,到行动时候,出现很多意外。

很多时候,还是需要走一步,看一步。

因而,高让的做法,很简单。

鸿门宴,直接下毒,干净利落。

而且之前,汉帝在军营之中,宴请过南越首领。

这也让高让对再来一次宴会,会发生什么事情,做出了一定的预计。

是的,哪怕埋伏刀斧手,也不一定能成事。

要是舞剑,无异于关公面前耍大刀。

不仅仅是力能举鼎的汉帝,还有其随身护卫的典褚,以及八百精锐御前侍卫。

以这些人的能耐,哪怕汉帝啥也不干,只是举个鼎助助兴,也足够直接杀出一条血路。

但下毒就不同了。

高让对此,势在必得。

哪管你是力能举鼎还是射术无双,一杯毒酒入肚,该死还是得死。

而汉帝一死,他的目的,也就达成了。

纵然城外的汉军,因此暴乱发狂,甚至失了理智直接屠城,致使交趾国中被屠戮一空,也无所谓。

关他屁事。

他几年前就和东胡好上了,他是大可汗的人。

再说了,正好能给他下毒的行为,打掩护。

交趾国已经败亡,大军都没了,根本没有翻盘的机会。

站在交趾国的角度上,没人会在宴会中动手。

动了手,哪怕真能把汉帝怎么样,面对城外汉军,自己也必然没命。

因而汉军众人,必然不会对此多加防备。

而汉帝因为大胜一场,俘虏数万,以及交趾国君表现出的无能谄媚,内心自然会骄纵自傲,从而放松警惕。

这都是机会!

高让不怕一死,也不怕交趾国中王室、百姓,最后会落得如何下场。

他在意的是,汉帝一死,就足够为大可汗争取到半月时间。

至于下毒之后,为人所不齿,这等小事,他就更不在乎了。

人都要死了,还在乎名声?

等大可汗灭了大汉,再追思他的功绩,保不齐还得立个碑呢!

为此,高让甚至亲自去到人工水景旁,弹起古琴,烤起串。

还别说,刘恪都被吸引到了。

初一看,是挺抽象的,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但静下来仔细一看,这场景当真有几分仙气。

你想啊,一个美轮美奂的人工水景旁,曲觞流水。

伴随着古琴声悠扬,整个水景水流潺潺,气氛显得更加宁静迷人。

时不时,还有淡淡的烟气飘起。

青烟与水流声、琴瑟声,融合成一片不可言说的美景,令人倍感惊艳。

就是闻着烟气中的烤肉香,会越来越有胃口。

“朕与诸君共饮一杯!”

刘恪不禁食指大动,索性痛饮一番做足礼节,再开始大快朵颐。

高让见此,便知时机一到。

他立时停下手中古琴,连忙上前,亲自斟酒。

别人倒,他都不放心。

这酒,是有讲究的。

鸳鸯壶,酒壶中间有一隔断,将壶一分为二,一边装普通酒水,一边装毒酒。

据说吕雉当年就干过这事儿,她立年幼的刘恭为皇帝后,因担心少帝刘恭生母张皇后,危及自己的权势。

吕雉便取深宫秘藏的九曲鸳鸯壶,盛装毒酒,在宫中大宴时,拨动机关,致使张皇后毫无觉察地中毒身亡。

壶柄有机关,稍微操作,便能用一只壶,倒出两杯不同的酒。

高让以袖口掩住壶柄,暗自操作,倒出酒水。

刘恪注意到壶的不同,不由得多看了几眼,感叹道:

“这小东西还挺别致。”

高让点头称是:

“这也是那造水景的匠人所铸.”

刘恪哑然失笑,果不然,和人工水景同出一辙,这壶也挺抽象的。

白额高脚壶。

壶身是汉代常见的酒壶,可以装载酒水。

但壶身之下,比寻常酒壶,多了三只足。

上半身是壶的造型,下半身是酒爵的构造。

既能像酒壶一样倒酒,又能像酒爵一样,托起来喝。

高让也是一阵尴尬。

若非不得已,他也不想用这么引人注目的白额高脚壶,来倒酒。

可这鸳鸯壶都是深宫秘藏了,他又要从哪儿弄来?

也就是这个壶,半壶半爵的设计,让他得以改进一二,成了鸳鸯壶的构造。

高让先饮一口,表明没问题。

不过只是一小口,没有饮多。

为了下毒更隐蔽,他在酒里加的砒霜。

这砒霜并非无色无味,但是味道很淡。

一般人很难闻的出来,就算不是一般人,那些鼻子灵的,不留神,也闻不出来。

他也怕自己不小心弄错了。

而且这壶是改造的,壶壁渗漏什么,也不是没可能。

自己喝上一点带砒霜的酒,总归不太好。

高让固然是抱有死志。

但事成之后,被暴怒的汉军杀死,和被自己下的毒毒死,完全是两回事啊!

周围的几个陪臣,以及几个随同刘恪一同入殿的御前侍卫,也是一同共饮,纷纷一饮而尽。

典褚没喝,这小酒杯还不够他半口的。

这么喝一点意思都没有。

他望着高让手里的白额高脚壶,有些出神。

既具备酒壶的大容量,又具备托起酒爵时的优雅。

真男人,就该用这个喝!

高让被典褚看得头皮发麻,还以为被识破了。

好在刘恪倒是没多想,【毒抗】加【鸿门宴】,宴会里只有他给别人下毒的份,自己根本不可能中毒。

因而他无比豪迈,直接一口喝光。

“陛下豪爽!”

那些陪臣见此,不由得大加赞叹。

他们固然是亡国投降,但汉帝也对他们作出了应有的礼遇,这一饮而尽不多加提防,怎能不让人归心?

高让见此,也不由得叹服,汉帝以诚待人,难怪能收拢人心。

可这人太实诚了,就容易死。

他强忍心中激动,按捺住心绪,吃了些东西,等着砒霜发作。

等了一会儿。

无事发生。

不对劲啊??

高让认真看了眼吃得津津有味的汉帝。

不仅没有半点不适,看那跃跃欲试的模样,甚至可能是想去弹一弹古琴,自己烤串。

少量砒霜,就足以致死,即使兑了酒水,也不可能这么长时间,也没有不良反应。

那就是压根没中毒??

高让又瞥了眼四下众人。

他确定自己扣动过一次机关,倒了一杯毒酒。

可陪臣没事。

汉军侍卫,也没事。

那.

他不由得看向了自己杯中,仅喝了一口酒水。

别人一口饮尽,都没事。

那就是自己了。

这一口酒水,含砒霜量不大,见效也不会那么快。

高让望了还在享受的汉帝一眼。

内心充满了不甘。

这一手干净利落,化繁为简的必杀之计,怎么会失败呢?

殿中那一个个吃喝玩乐、其乐融融的文武,就像是对他的莫大讽刺一般。

高让恨不得立刻重新来一遍。

他从来不曾想过,自己会成为计策失利的罪魁祸首。

更不曾想过,倒一杯毒酒,也踏马会倒错???

此时,他只觉得一阵头晕,而后又变成了头疼。

就连浑身肌肉,也开始疼痛,手脚都有些无法控制。

甚至开始回忆起了往昔。

从朝中丝毫不引人注意的文臣,到士亥登上王位后,得到重用,初露头角。

再到与张议平联手,一文一武平定国中叛乱。

仅仅五年的时间,他就从一个小吏,成为了总揽一国军政的相国。

因而,还得到东胡大可汗青睐。

可惜可惜

不过高让最后又升起了一丝期待。

如果自己死了,那个废物国君,会不会因此和大汉结仇?

虽说国君不敢和大汉敌对,早有投降的心思,但见着朝中重臣被毒死在了宴席之上,必然也会对大汉有所怀疑吧?

为了自己的小命考虑,说不定,也能拖延汉军一些时日。

半个月.

只要拖延半个月,大可汗就能成事!

“好了,高相国,一杯酒水,何至于此?”

原本还是一脸谄媚之色的士亥,现在却是一脸冷笑的。

一时之间,竟显出几分英气,他几步来到了高让身边。

士亥直接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又毫不作掩饰的,在壶柄上扣动机关,再给自己倒了一杯,同样一饮而尽。

“你那掺了砒霜的酒,早就被本王换掉了。”

“有本王在此,怎会让伱害了陛下性命?!”

说着,士亥拿着酒壶,直接往高让脑门上一砸,将其砸得昏迷后,又回过头来,对着刘恪。

只是这次,再无谄媚之色。

他那年轻的脸上,虽然还是有纵欲过度的空虚苍白,但气质却发生了改变。

“高让勾结东胡,意图下毒,谋害陛下,为本王所觉,还请陛下处置!”

“嗯?”

刘恪放下了手中的烤串,眼中多了几分凝重。

自己好像有点轻视天下人了。

【姓名:士亥】

【年龄:22】

【统率:58;武力:67;智略:94;理政:94】

【特性:守成、好色、天柱神托世、演技】

这确实是一国之君,应该有的能力。

士亥并非是如传闻中,懦弱好色的无能之君。

刘恪忽然笑道:

“朕倒是一直没发现,你竟还有这份能耐。”

“五年前你的兄长自尽,由你继位,随后九真郡中,便发生了叛乱。”

“这其中,只怕没那么简单。”

他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要点。

交趾国中的一文一武,确实都很有才能。

但高让是士亥继位之后,才被重用,张议平也是平定了九真郡叛乱,才成为大将。

也就是说,士亥继位之前,这俩人根本做不了什么。

而一个能自己成功登上大位的君主,怎么想,都不会太简单。

士亥并未作答。

有些事情,不必放在明面上。

“陛下.”

护卫在刘恪身边的典褚,以及侍卫们,心中一阵警惕。

这情形看着不太对劲啊!

刘恪挥了挥手,【鸿门宴】加上【举鼎绝膑】,他在宴会上,几乎等于无敌。

他只是轻巧的走到士亥身前,问道:

“你想做什么?”

“吕狭。”

士亥往后退上半步,示意下臣之礼,不敢冒犯汉帝。

同时平静唤了声,那长得过于抽象的吕狭,便走入殿中。

“将如今东胡的情况,说与陛下。”

吕狭也不多话,沾着酒水,以指代笔,在地上画了起来。

竟是生生画出了一份地图,山川河流,没有半分误差。

他在地上一点。

“这,就是东胡大可汗的位置。”

“高州?!”

刘恪惊疑一声,东胡大可汗选择处理八部矛盾,以及解决大汉的方式,竟然是亲征。

这倒是有些出乎他的预料了。

“这么说,东胡大可汗命不久矣?”

“不错。”

士亥点头道:

“东胡大可汗年老体衰,又有重疾在身,至多只有一两年寿数。”

刘恪不由得多看了士亥一眼,看来放权高让,纵情声色的几年里,士亥并非真的什么都没做:

“你倒是清楚得很。”

士亥面不改色,继续道:

“东胡大可汗一直都与高让有密切联络,本王也是侥幸得知。”

“侥幸?”

刘恪是不信的。

只怕高让的一切行为,都在士亥的严密监视之下。

这吕狭看似是高让的心腹,可现在对士亥言听计从。

是哪一边的人,显而易见。

之前士亥自己放浪形骸,一幅昏君的模样,也让东胡人放松了警惕。

而有总揽国中军政的高让投效,国君相当于一个傀儡。

东胡人也就不会对交趾太过在意,而是一门心思在攻打大汉身上,交趾国得以保全。

如若不然,要么是士亥本人,直接给东胡人当狗。

要么就是东胡人引兵来攻,强行拿下交趾国。

这也就让士亥保证了,他自己虽然一直在吃喝玩乐,名声不好听。

但交趾国仍旧一直姓“士”,还不用给东胡人当狗。

而且到了现在这种局势下,交趾国被攻灭,士亥还能把锅都推给高让。

虽说心中有着算计,但士亥依旧极尽臣礼,只是一举一动不卑不亢,继续道:

“东胡大可汗,明令高让,要求其无论如何,也要拖延汉军半月时间。”

“因而高让才会不惜一命,而对陛下下毒。”

“想来东胡大可汗心中,必然已有在半月之中,覆灭大汉的办法。”

“此间轻重缓急,还望陛下知晓。”

刘恪皱了皱眉头。

东胡大可汗来的太快了,他已经尽量缩短了攻灭交趾的时间,仅仅两个多月而已,还是被赶上了。

看来那老狗,打算在有生之年,覆灭大汉。

二十年后,东胡大可汗再度其亲征,只此一件事,就足够稳定八部。

只要能在几年内,覆灭大汉。

到时候大可汗死了,东胡八部要乱,要各自为政,基本也不会出太大的乱子。

看来这一次,东胡大可汗确实是带着决心亲征的。

刘恪知晓形势紧急,但面上还是没有表露出来。

你士亥有个【演技】特性,咱身上有关演技的天命,可不止一个啊!

“东胡大可汗的马刀就在朕的身上,这次亲征也好,朕就用他的马刀,斩下他的狗头。”

士亥也没被吓到,仍旧条理清晰的道:

“东胡全据中原,纵然东胡大可汗如今只能调动乞颜部所部兵马,威望不如当年。”

“但曾横扫无数汉军的乞颜部精锐铁浮屠,也随其一同出征。”

“若是东胡大可汗能在高州之中,打出优势,逆转此前的颓势,其他七部汗王,必然会望风而动。”

“陛下当真有抵御的把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