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赴南

张辅,早年随父参加靖难之役,累封新城侯。永乐四年,以右副将军随成国公朱能南征安南,旋即接任主帅,屡战告捷,于次年灭亡胡朝,改安南为交趾,设交趾布政司。战后因功受封英国公,予世券。

自永乐七年至今永乐十一年,南征讨平交趾叛乱,连战连胜,威镇西南,凭借着奇高的战功坐稳了军方一把手的位置。

英国公府远离朝政,却能如日中天,凭借的就是张辅在军中威望。

只要张辅还在交趾,他吆喝一声“传我命令,攻入金陵,纵兵七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敢问公主王妃还能生乎?这天下他朱棣小儿抢得,我等亦可抢得,首入京城者,赏万金,封异姓王,吾与众将士共天下”,随即便有几十万大军跟着张辅杀向金陵城。

也正是因此,张輗才敢信誓旦旦的说,只要朱高燨到了交趾,汉王来了也不行。

……

鸡鸣寺

青灯古佛,檀香烟雾缥缈,在琉璃黄瓦的亭台下,铺着苏绣的毯子,支着一张四脚小桌,摆着清茗茶具。

黑衣的老僧诵经打坐,穿着白色棉衣的皇帝靠在桌子旁边打盹儿。

“别念了,朕听得心烦。”朱棣不耐的说。

这黑衣僧人停止诵经,嘴角带着笑意:“心不静,纵然是入耳,依旧会觉得吵闹。”

这黑衣僧人名为姚广孝,法名道衍,虽说是个和尚,却生的三角眼,面若病虎,面相凶煞。他是朱棣的谋士,也是靖难之役的主要策划者,造就了无数的腥风血雨。

姚广孝做人,只管天道,不管民心。

其意就是:我做事随心所欲,或许因为我会有无数人死去,但是……他们死了,关我鸟事,我又没死。

朱棣想了想,说:“老和尚,你最擅长算计人心,朕这心里有石头压着,你替朕消去如何?”

姚广孝微微颔首:“我尽力而为。”

“假如,朕是说假如。”朱棣轻闭双目,说,“假如你有一个儿子。”

“没有假如,我是僧人,哪里来的儿子。”姚广孝笑了。

“朕说有就有。”

朱棣瞪了他一眼,说,“假如你有一个儿子,你这儿子一直都表现的人畜无害,但突然有一天,你发现了端倪,发现这个儿子一直在藏拙,你会怎么办?”

“皇上,是在说祁王吧。”

“……”

朱棣耸了耸肩:“藏着掖着没意思,你这老和尚太聪明了,什么都骗不过你,朕也懒得编瞎话了,你就说怎么做吧。”

姚广孝想了想,说:“皇上让他去英国公麾下效力,是想看看他的能力?”

朱棣不语,但姚广孝说中了,他就是这个心思。

模拟汉王的皇帝身份时,朱棣发现了祁王有力挽天倾的端倪,但信息太少,他也无法摸透。既然祁王有这本事,是骡是马拿出去溜溜不就知道了。

上了战场,纵然是和光同尘,也会露出锋芒。

“皇上赐婚英国公府与祁王,以臣看来,是有两种心思吧。”

姚广孝手握念珠,闭目说道,“其一,是担忧这次试探把祁王试没了,毕竟战场多变。但若是有英国公庇护,便能大大提高祁王的安全性。其二,是将英国公府绑在了祁王的船上,壮大祁王势力,平衡太子与汉王赵王。”

说到这里,姚广孝顿了一下:“但是以我看来,有些多余了,今日在早朝上祁王已经展现出了自己的能力,圣前打死正二品的都察院右都御史还能风轻云淡,好胆识。但皇上执意要让他去交趾,自有你的用意。”

姚广孝在于朱棣交谈的时候,一直都是用的“你”,而非是“您”。这二人与其说是君臣,倒更像是知己老友。

朱棣听完之后,问:“那伱觉得,朕该如何对他?”

“这我可猜不明白,你自有你的打算。”姚广孝淡定的说,“但若是我说,还是那句话,只管天道,不管民心。”

顺势而为,人无法预测天命,只能尽力而为之。

朱棣让朱高燨南下随军,之后的事无法预测,便让朱高燨自己来选择吧,而朱棣只需顺水推舟,坐观局势。

良久,朱棣咧嘴一笑:“有时候,朕真想杀了你。你这样的人活在世上,是天下的祸害。”

姚广孝轻笑道:“要真想杀我,你早就杀了。”

……

解了心事的朱棣走出了鸡鸣寺,心情大好的他走路都带风。

“对了,你挑個精明能干的影侍,保护祁王在交趾的安全。”朱棣忽然停下了脚步。

看上去像是自言自语,但只有朱棣知道,影子是不会离开人的。

影王,从来不会离开朱棣十步之外。

……

朱高燨正在准备去交趾的事。

皇上下的命令是,交趾叛乱何时平定,他何时回京。

因为这事,连朱高燨与因英国公府的亲事都要推后。

不过朱高燨并不在乎,虽说外人传言英国公府长女貌若娇花,精通琴瑟,继承了父亲张辅的智慧冷静,能娶到她是祖坟冒青烟。

但朱高燨对于一个面都没见过的女人实在没什么兴趣。

至于以后会不会一见钟情,那纯属扯淡。

世界上所有的一见钟情,都是见色起意。

……

汉王府

汉王走到了书房里,轻敲桌面。

谋士苏青供奉在汉王身份,微微躬身:“王爷,祁王应该在明天离京。”

“准备一下,老四在早朝上给了本王这么一个惊喜,本王也应该还礼才对。”汉王眼神冷漠,“真以为去了交趾,本王就拿他没办法了吗。”

“王爷是想让祁王吃些苦头,还是让狼崽子们扒他三层皮?”苏青试探的问道。

汉王想了想,说:“祁王那可是本王同父同母的胞弟啊,杀了他,老爷子那边儿过不去……所以,要偷着点儿杀,没有证据,老爷子顶多也就是睁只眼闭只眼。”

苏青恭敬的行礼:“诺。”

……

随着祁王即将离京南下随军,金陵城的人们也逐渐意识到了,这个透明王爷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有人已经着手布局,为金陵城的变化做打算。

早朝上祁王圣前持刀打死正二品大员的事已经传播开,引起了轩然大波。

所有人关注的祁王,此时已经骑上一匹乌驹,身边仅有一位黑衣仆人,踏上了奔赴安南的路途。

夕阳在天边抹上惊艳的晚霞,染红锦云朵朵,山间的黄土官道上留下两串马蹄印。

日落西山下,浸目金晚霞。心者唯泪别,金霞非今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