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0章 朱棣:来,小四,让爹抱抱
扬州码头,临近孟夏,春已经走到了尾声,天高物燥,炎炎烈阳将江水蒸熟,磅礴水雾弥漫青空,如仙宫流云令人难以分清现实与幻想。
舟船靠岸,黑衣僧人走下船后岸边徘回了许久,似是等一个有缘人。
未几,着一袭黑色长衫的年轻人靠了过来,对僧人拱手作揖:“少师。”
僧人回礼:“太子殿下,万福金安。”
朱高燨不禁开口询问道:“少师,北京至扬州路途遥远,孤扬州待不了多久也就回去了,有甚事何故不等孤回北京后再做商议,又何必你亲自大老远的跑一趟呢?”
姚孝正色道:“太子爷,有要事询问,片刻都不能耽误。”
朱高燨耸了耸肩,道:“若真是着急,八百里加急,只需短短几日便可传达。”
“不可,此事不可书信中出现,必须当面询问才行。”
“……行吧,有什么事你直接说就行。”
姚孝深吸了一口气,严肃的问道:“太子爷,我们何时起义?”
朱高燨陷入了沉思当中:“你……要不要听一听自己说什么?”
看来老爷子说的没错,这老和尚真的疯了。
我谁啊?
我tm是大明帝国常务副皇帝,第一顺位继承人,王朝的实际掌权者,未来的大明正牌皇帝。
你问我,何时起义?
我他妈造谁的反,我反我自己?
我想上位还需要造反吗,我跟朱老四打声招呼,老四屁颠屁颠的就传位给我了,还特么起义?
……
范府。
这些日子来,范氏族长日益憔悴,面色枯黄,似是折寿二十年般萎靡不振。
“完了,都完了。”
范氏族长喃喃道,“老大被太子给砍了脑袋,老二神神叨叨的也不知道犯了什么癔症,老夫就这两个儿子,全都废了。范氏完了,扬州十七家也完了。”
“全都完了。”
“太子既然能拿到老大的罪证,还能查的这么详细,他手上肯定也攥着老夫的罪证,攥着整个范氏的罪证。到现还未对范氏动手,当是等待时机,找到机会以后将我范氏连根拔起,葬送整个扬州十七家,以我等头颅示警天下。”
他的面容忽然变得狰狞了起来,“好啊,好啊,你不让我活,那就都别活了!”
“大家都别活了!”
“我死,也得拉上你一起死!”
……
姚孝肃然道:“同志,请指引吾吧!”
听到这声“同志”,朱高燨打了一个激灵,差点没当场握住姚孝的双手泪流满面跟对方浮一大白。
只不过,他很快便回过神来,对方口中的“同志”貌似跟自己骨子里记忆的那个同志不是同一个属性。
同志一词,其历史可谓是源远流长,春秋时期,左丘明解释道:“同德则同心,同心则同志。”曰:“所与交友,必也同志。”
大概意思与先生、长者、君等词的涵义一样。
老和尚现引用此词,是用作了敬称。
朱高燨挠头道:“少师,你为何会有如此奇特的想法?”
姚孝振振有词道:“这都是陛下教我的。”
朱高燨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这是老爷子教你的?”
这个世界……怕不是出了大问题幼!
皇帝去教别人造自己的反?
帝制最终受益人鼓励推翻帝制?
这尼玛是什么章程!
朱高燨轻咳一声,道:“少师,你是不是忘记了,我是太子,是储君。”
他提醒老和尚,他是太子,是帝制第二受益人!
如果不出意外,他很快就成了帝制的第一受益人!
起义个六啊,朱高燨脑子烧了吗要去推翻帝制,农民才会去起义,翻翻史书,有哪个皇族造反打的是起义的名义?
不纯纯二臂吗!
有一个崇高的理想固然是好的,但现实面前,理想有个篮子用啊?
姚孝思忖片刻,喃喃道:“没道理啊,难不成是佛爷我错了?”
“少师,你可能陷入了一个思维误区。”
朱高燨缓缓说道,“慢也好,步子小了也好,是往前走就好。自己有了光芒才配得上自己追逐的星星,废墟是不害怕破碎的。”
姚孝沉思良久,忽然觉得眼前清明,仿佛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废墟不害怕破碎,是只有把自己逼到绝境,才会愿意不顾一切的向前吗?”
姚孝道,“我悟了啊,原来太子爷您才是大明朝最大的内鬼。你是想先忍辱负重登基,然后故意乱政把大明搞得乌烟瘴气,最终引起起义推翻帝制吗?”
“赞美太子,您是个伟人啊!”
朱高燨沉默片刻,道:“你喝多了吧,我的意思是,废墟不怕破碎,但大明是废墟吗,大明是冉冉升起的新星,是正往山巅攀登的年轻帝国。”
“只有一个走到末年的王朝才需要起义,一个年轻且强盛的帝国根本不需要起义,因为它本就是起义的开花结果。”
姚孝憋了半出了这么一段话;“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再过两年就去见佛祖了,如果再不搞就没机会了。”
嘿!
这老和尚还真是一个妙人!
朱高燨反问道:“那你为何非要坚持去搞你所谓的那个大同制度呢?”
姚孝振振有词道:“我这是为了造福苍生啊!帝制奴役下的百姓何其辛劳,唯有天下大同,才能给百姓们带来真正的乐土!”
“小了,格局小了。”
朱高燨有条不紊的阐述道,“你哪只眼看到大明的百姓过得不幸福了?”
“太祖揭竿起义南征北战,至如今吏治改革、税制改革,三代人的努力,换来了如今的永乐盛世。你只看到了你自己幻想出来的天下大同,却并未想过,百姓们真的愿意去过那所谓的大同世界吗?”
“天下大同,是要将几千年的帝制推翻,势必会引起一场阶级革命的战役。这将是血流成河不死不休的战役,没个几十年终是法将这天下重新洗牌,几十年的战争,打光了天下的底蕴,百姓们颠沛流离劫后余生,即使这一仗打赢了,又需要几十年的时间去重新建立一个新的国度。花了将近一百年的时间,创造了一个新的国度,这个新的国度下,百姓们过得生活和现异,这一百年的仗,打的有意义吗?”
“这还是成功的情况,你想过失败的情况吗,百姓们受苦一百年,换来一个新的帝制,岂不可笑?”
“更何况,你怎么就觉得,帝制真的不行呢?”
朱高燨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帝制,确实是一个落后的制度,可确确实实是最适合当下的制度。将一个国家的兴盛或衰亡寄托与君主身上,如果遇上昏君,百姓苦矣,但老爷子算昏君吗?你觉得我算昏君吗?”
……
姚孝觉得,自己似乎真的陷入了一个误区里。
他犹如云雾里行走的痴人,伸手向前,却只能看到眼前,看不到未来。这让一向高傲的他头一次感到空虚与羸弱,他引以为傲的学识,此刻都没有任何的作用。
老和尚终于冷静了下来。
他苦笑一生,道:“看来我还有的要学,也罢,日后我便跟太子爷身边学习,还望不吝赐教。”
朱高燨轻笑一生,道:“那是自然。”
他当然愿意让这黑衣宰相跟自己身边,毕竟,论才能,论行政,姚孝比起夏原吉、杨荣、苏武等人,有过而不及。
这样一个顶级的打工人自投罗网要为他效力,傻子才会拒绝。
至于老和尚是不是卧薪尝胆想要他身边学习有关屠龙知识,然后揭竿而起……这根本就需担心。
老和尚今年八十多岁的高寿,怕是活不到那个时候了。
如果他没记错,老和尚应该是永乐十六年病逝的。
永乐十六年,也就是……
今年。
朱高燨瞥了一眼姚孝的面相,这位黑衣宰相的眉心,已然是有晦涩的灰色印记笼络,从额头扩散开来,这种面相,是命不久矣的征兆。
如风前烛,雨里灯,随时都有可能一睡不醒。
永乐一朝的人物,终究是抵挡不住时间的风雨,这艘历史长河中格外醒目的巨舰,舰上的船员正逐渐凋零,掌舵的船长亦将倒下。
张玉,朱能,丘福,李景隆,朱高炽……
朱高燨勐然意识到,他改变历史的时候,自己也已经成了历史的一部分。
……
乾清宫里,皇帝陛下正龙榻上睡得香憨,自从得到老朱的原谅,以及建文帝的暴毙后,他终于夜夜安详入睡。
可今夜不同,他的耳畔忽然传来叮冬的响声,给朱棣一下子惊醒了过来。
我屮艹芔茻!
大晚上还不允许人睡个安稳觉了?!
朱棣
这啥玩意儿?
改变历史?
没等他回过神来,便觉得眼前一白,随之勐地陷入了昏厥当中。
等他再睁开眼睛时,看到眼前的场景,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里不是深夜的乾清宫,而是郎朗白日,他的面前,是一座庞大宏伟的府邸,丽日鎏金,春风骆荡,古槐映射进王府长窗,清风徐来素屏生辉,他的注意里被府邸上悬挂的牌匾所吸引了过去。
——“敕造燕王府”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粗糙的双手,象征着健康的小麦色皮肤,强壮的肌肉。他感觉自己一扫先前病态的羸弱,浑身上下充满了力量,恨不得哐哐连炫十碗大米饭,再喝二斤好酒,然后啃半头烤羊羔。
洪武三十一年,五月,洪武皇帝朱元章驾崩的前夕。
他现不是永乐皇帝朱棣。
而是燕王朱棣。
一切都回来了。
朱棣忽然明白,那个所谓“改变历史”的任务是什么意思了。
意思就是让他重新来过,改变一切!
他激动的问道:“这改变的一切,会代入了现实里吗?”
如果是那样那可真就太棒了!
然而他等来的确实冰冷的一句:
朱棣就仿佛四伏天被泼了一盆凉水似的,心都凉了半截:“那你让我重来,有什么意义吗?”
朱棣刚想骂一句垃圾系统,却偶然瞥了一眼,只是一眼,他便僵原地。
门前,有一女子亭亭玉立,身着华贵的琉璃长裙,修长的玉颈下如凝脂白玉,身材高挑,体态轻盈,言行举止端庄娴雅。
一颦一笑间流露出一种说不出的韵味,她宛如盛放雪山上的莲花,媚而不妖,艳而不俗,手如柔夷,肤如凝脂,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朱棣咽了一口口水,声音有些沙哑:“皇……不,是王妃啊。”
那不是徐皇后。
那是燕王妃。
女子身边还跟着四个少年,一个少年胖,一个少年壮,一个少年瘦,一个少年又瘦又矮,但模样却是四个少年里最清秀的。
燕王妃徐氏,燕王世子朱高炽,高阳郡王朱高煦,威宁郡王朱高燧,怀安郡王朱高燨。
朱棣露出了释怀的笑容:“一家人都,和和睦睦,真好。”
他这才明白,原来,自己已经拿到最想要的奖励了。
“爹!俺可是老想你了!”
老二朱高煦最是活泼,冲上来就想扑进老爹的怀里。
然而朱棣却并不感冒,抬腿就是对这逆子来了一脚:“滚一边去!”
朱高煦被踹翻地,打了好几个滚,抬头后有些迷茫:啥情况啊,才几天不见,爹咋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徐氏疑惑的看着朱棣,眼神里充满了不解:“你打孩子作甚?”
朱棣乐呵呵的说道:“没啥,他皮糙肉厚的,就是欠打。”
王妃啊,你是不知道。
这个逆子,他妈的浑身反骨啊!
他看向了个子最小的怀安郡王朱高燨,如今的朱小四,还是七八岁的小孩,站母亲裙边,柔弱而怯懦,完全看不出日后此子会是杀人不眨眼的屠夫。
朱棣看着小郡王,释然一笑:“来,小四,让爹抱抱。”
正拍去身上鞋印子的朱高煦:“……”
我胖虎好特么想打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