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那八爷不是白来了！

时间回到一个小时前，太原侦缉队总部。听着城外如同山呼海啸的炮击声，贾队长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自己的脖子，豆大的汗珠止不住地向下流。片刻后，他打开自己随身携带的折扇试图缓解压力，稀疏的中风头和两撇狗油胡随风而动。虽然自己和弟兄们，已经成为了八路军在城内的线人，看似前途一片光明。但一个人贪生怕死的性格，并不会因为身份而发生改变。“队长，你说你怕什么啊？”“以前咱们既不是中国人，也不是日本人，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但现在可不一样了，大家都是八路军的内应，为大势力办事心里要有底气！”“我听郑团长说，行动一会就开始，你还是先把你的枪拔出来吧。”老六是个讲究人，即使在炎热的六月份也要穿着那件黄色外坎肩。似乎是为了增加可信度，他在说话时还用手比了一个八的手势。配合着脑门两侧的狗皮膏药和斜挂在身上的王八盒子，看起来活生生像打入我军内部的特务。听到部下的话后，贾队长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如果不是郑英奇还在侦缉队内，他肯定一个大耳刮子直接呼过去。“我啐你一脸狗屎！你他...你是不是傻？城内那么乱，鬼子肯定会让咱们去维持治安。”“现在队里全是八路，万一东窗事发你我就摊上大麻烦了。最好的情况，就是赶紧把郑团长送到太原兵工厂，以防意外发生。”“伱今天少说话，放聪明点。”生死攸关之际，老六也难得清醒了一回。他谨慎地看向院外，随后小幅度点了点头。就在二人发愁时，郑英奇无声无息地来到大院中。经过几天的相处，他已经对侦缉队有了初步了解。虽然他们当了汉奸，但并没有对老百姓做什么太过分的事情。毕竟你不能指望一个连枪都拔不出来的废物，能有什么胆子去欺男霸女。根据郑英奇的经验来看，这些人的下场最惨也就是劳动改造几年，不过具体的情况还是要看战后的公审。“贾贵，如果有鬼子要求侦缉队维持城内治安，一定要痛快地答应。”“你放心，我们八路军绝对干不出过河拆桥的事情，一旦有战斗发生，你就带着老六和老九躲起来，等战役结束后再露头。”“对了，我让鼎香楼的老板准备了一批红袖章。如果129师的战士来找你们麻烦，就把袖章戴在左胳膊上，可以避免友军误伤。”一支军队的形与神，最直接的体现除了军人的气质和装备外，就是服装。当年部队起义时，战士们的军装与果脯士兵的相同。为了区分敌我，上级便要求所有人统一携带红袖章。正当郑英奇给贾贵交代注意事项时，一个留着寸头带着黑框眼镜的鬼子走进了侦缉队。此人正是黑藤规三，第一军特务机关的负责人。这老鬼子是岩松义雄的直系手下，在侵华战争全面爆发前，长期在民国从事间谍活动。由于他对民国各地的风土人情比较了解，甚至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语，所以负责管理太原城内的伪军。收到自家司令的命令后，黑藤规三第一时间便来到了侦缉队。虽然贾贵和他的手下都是一群废物，但胜在忠心耿耿且熟悉城内的地形。更何况六百人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多多少少能发挥一些作用。“呦，黑藤太君，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里面请里面请，外面又是枪又是炮的，咱队里安全些。”“今天来是有什么吩咐吗？只要您一声令下，我和兄弟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看到鬼子走进侦缉队的大院，贾队长主动上前迎接，一点都看不出有任何心虚。为了掩护郑英奇撤退，他还特地挡在对方面前，一边打招呼一边用小动作示意对方赶紧离开现场。此时黑藤规三有要务在身，没有客套直接开门见山地吩咐道：“岩松司令官下达了最新的命令，要求你们侦缉队协助蝗军维持城内治安。”“你们每十人一组，每个小组负责一个街区。遇到可疑分子千万不要打草惊蛇，战斗的事情自有蝗军负责。”“赶紧行动！记得乔装！”刚刚的小动作，让贾队长的心脏都快跳出来了。哪曾想回头一看，那位八爷居然还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表演。思索片刻后，他只能归咎于对方没有看懂刚刚手势的意思。现在这个危险的时间点，如果让黑藤看到侦缉队居然有外人存在，肯定会起疑心。为了后续任务能够顺利执行，贾队长只能硬着头皮没话找话，并且示意老六赶紧将郑英奇带回营房。“太君，为什么我们一群大老爷们要化妆啊？直接冲上去不就完事了！”“老规矩，我们看见乱晃悠的人就查良民证。谁要是没有，我和弟兄们当场拿下，送到您的办公室当功绩！”“嘿嘿，我大大的忠心。”作为统领太原伪军的情报头子，黑藤十分了解侦缉队的工作态度。依照对方贪生怕死，欺软怕硬的性格来看，大概率是会坏了自己的大事。“八嘎！真是朽木不可烧也！”“你也不撒泡小便好好照照自己的样子！全中国！不对！全东南亚！还能找出你这么一张空前绝后的脸吗！”“不化妆，是生怕别人看不出来你们的身份？”挨了一巴掌后，贾队长扶着脸低下头，看起来很往常没有什么区别。但黑藤完全没有看到，自己的部下眼中早已是充满杀意。短短几秒后，他调整好了自己的态度和情绪，光凭这一手变脸就不输于特务团的战士们。“太君英明！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么棒的点子！”“您就放心把任务交给我吧，这件事我绝对会办的妥妥帖帖。”只可惜，温顺的态度并不能博取鬼子的同情。黑藤规三变本加厉，又是一个大逼斗扇出去。这一巴掌的力度极大，硬生生把贾队长的嘴角打出了血。“我自己英明有什么用！手底下全是一群废物！”“但凡你平日里能多干点人事，现在城内的治安也不会变得如此糟糕！”“等这次任务...”突然中断的怒火，让在场众人都察觉到一丝异样。当大家抬起头时，只看到了黑藤规三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郑英奇。这举动直接把老六吓了一个哆嗦，他生怕老鬼子看出什么端倪。谁知黑藤居然像是发现了什么珍贵的宝物一样，一脸惊奇地走向郑英奇，随后更是摸了摸对方见状的肩膀和胳膊。“我见过你，但是次数不多，你是新来的吗？”“没想到小小的侦缉队居然有如此猛将，单凭身体素质来看，你应该不弱于乙种师团的武士。”“待在这种小地方属实委屈你了，等本次任务结束后来我办公室一趟，到时候给你专门成立一个部门。”贾队长成了八路军的线人后，郑英奇没少跟随侦缉队一起行动。这一举动除了侦查任务地形以外，更多的是为了在一众鬼子面前混个眼熟，方便接下来的日子里大隐隐于市。发现一个好苗子的黑藤露出了笑容，挥了挥手便离开了侦缉队。这老鬼子根本没想到贾贵会有反叛之心，毕竟他的行事风格一直是对老百姓虚情假意，对知识分子收买利用。自己对侦缉队的众人那么宽容，他们肯定会很感激自己吧。······经过近一个小时的徘徊，贾队长终于带着特务团的战士们，来到了太原兵工厂所在的区域。值得一提的是，在这个随时都可能爆发巷战的时间点，黑藤规三秉着一张卫生纸都有作用的态度，特地从军火库中调集了一批武器装备“侦缉队”。其中包含了五百支各型号的步枪，三挺捷克式轻机枪。只可惜没有掷弹筒等支援类武器，毕竟炮灰不需要太好的装备，关键时刻打两枪意思意思就得了。“郑团长，我表现的怎么样？当年岳飞钻裤裆也就是这水平吧！”“等咱八路军拿下太原，你可千万要替弟兄们美言几句，争取给大伙一个宽大处理。”“我们几百人的小命，就全交到你的手里了。”身旁有贾贵这个谐星，饶是平日里严肃的郑英奇也忍不住摇了摇头。他没有给对方解释胯下之辱的典故，而是指着兵工厂的位置说道：“接下来就是最后一关，千万不要掉链子。”“只要送我们到兵工厂的大门口，你就可以回侦缉队躲起来。”可就在这时，前方传来了一阵激烈的枪声，甚至还有大口径迫击炮的爆炸声。特务团的战士们脸色一变，没等贾队长有所表示，就架着对方的胳膊朝着枪声的源头冲去。目前太原城里除了八路军以外，还有另一股势力在跟鬼子做抗争。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当顺民，各行各业都不缺乏有血性的有志之士。在得知129师即将攻城的消息后，这股潜伏多年的力量第一时间积极响应。太原全城，按照行业成立了一千三百人的工人纠察队。他们分片包干，配合特务团的一个营誓死保卫工厂、学校、医院、仓库等要地。为了收复失地，知识分子、工人、农民、民族工商业者全都站了出来。所有被鬼子践踏、侮辱、轻视、压榨的普通人万众一心，纷纷为民族的伟大复兴献出一份份微弱却坚定的力量。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可以算是星火燎原。这股力量中，最为强大的自然是太原兵工厂的工人们，足足有五百多人。由于常年生产各类武器，导致他们对枪械的熟练度极高。跟资深的果脯老兵比起来，缺的仅仅是战场经验。虽然岩松义雄安排了大量的炸弹，一旦局势无法逆转就会立刻炸掉工厂。但架不住工人们天天守着引爆电线，只要外界有任何风吹草动，就会有专人破坏起爆装置。十万火急之下，特务团的行动速度极快，仅仅花了三分钟便来到了太原兵工厂的门口。守门的鬼子，看到一大批身份不明的人向自己的阵地涌过来时，二话不说就朝着人群开火。两挺重机枪和四挺歪把子组成的火力网，瞬间就压制住了特务团。战士们没有重武器，甚至就连手榴弹也没有几颗，一时半会儿还真没什么办法突破。可就在这时，人群中响起来几段蹩脚的日语。“太君！别开枪！我是侦缉队的贾贵！”“奉黑藤规三大佐的命令，我部特地来支援兵工厂！”“我这里还有岩松义雄司令的手信！我是忠臣！大大的忠臣啊！”虽然贾队长本人是个文盲，平日里更是不学无术。但日语的难度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高，听多了自然也会几句。对面的鬼子听到侦缉队以后，毫不犹豫地收起了武器，甚至还专门派人接应。毕竟我们贾队长，凭借着那张惊世骇俗的脸，在各个部队都颇有名气。而且太原兵工厂内的工人们十分凶猛，他们凭借着有利地形和充足的弹药层层阻击，居然跟鬼子打了一个有来有回。此时正是需要炮灰的时候，侦缉队自己送上们来岂有拒绝的道理。“贾桑，大大滴好人。”“我一定会上报黑藤大佐，为你们请功。”看着跟鬼子有说有笑的贾队长，特务团的战士们都露出了无语的表情。所有人都没想到，最后的一关居然过得如此容易。刚进工厂大门的一瞬间，郑英奇看到了贾贵传来的信号。根据二人在战前的决定，那个手势的意思是，准备动手。“太君，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我和我的弟兄们，一定会一丝不苟的完成。”话音刚落，贾贵拔出了自己腰间的王八盒子，一枪干掉了带路的军曹。紧接着，特务营的战士们齐齐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占了大门附近的各个制高点和火力点。“妈的！八爷没来的时候，你他妈敢欺负我！他妈，八爷来的时候，你还敢欺负我！”“孙子，我能让八爷白来吗？”这一次，郑英奇并没有阻止贾队长说脏话，而是向他比了一个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