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落幕

弗洛可打了个寒颤，下意识躲到了佩儿背后，不想和对方对视。深渊之眼的气息已经彻底消失，而道格拉斯直到现在也没有出现，哪怕是一具尸体。联想到佩儿来的地方，戈尔萨瞄过努力收敛存在感的弗洛可，突然就意识到了事情的真相。“道格拉斯很快就会死掉，对吗？”“他已经走到终点了。”戈尔萨肌肉绷紧，“多谢您出手。”他明白，佩儿在索尔离开后肯定也做了什么。不然深渊之眼和道格拉斯不会消失得这么彻底。只是他连佩儿做了什么都没有察觉。而且戈尔萨怀疑，眼前的佩儿，其实不是佩儿。弗洛可很可能在更早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一点。一直跟在拜伦身后的风妖终于忍不住。而佩儿刚刚就说，她在看着道格拉斯。她看着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但却无比陌生的面孔，“你是佩儿吗？”佩儿转头，她看着风妖，面对这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佩儿的眼神，和她看着戈尔萨、拜伦以及其他人的眼神没有丝毫差异。拜伦直接问：“请问，索尔去哪了？他没事吧？”但因为事态紧急，每个人都默认眼前人是佩儿，可是现在，真相已经揭晓，沉默便在众人之间散开。“我是佩儿，又不是佩儿，不全是佩儿。”不知道想起什么，她突然露出一个笑容，“命运线一直是一个整体。只有索尔是单独的个体，是不是很有趣？”“等他觉得可以的时候。”如果把这种同化也看作污染的话，那告死魔的污染，是深渊锚点的几百倍！什么休养，什么适应，什么走上另一条路，都是假的。风妖脸色一变，向后退出两步。至于她之前为什么说谎，就只有告死魔知道了。赫尔曼见佩儿回答了拜伦的问题，自己也鼓起勇气上前，“请问，主人什么时候能呢？”仿佛告死魔只要看见了你的灭亡，你就会跳过一切过程，直接来到生命的终点。他还记得，刚刚弗洛可就说过，告死魔的能力，是观测。但这种观测能力却可以让被观测者直接走向终结。佩儿意外地有耐心，也许是她本来就没有什么着急的事情，“他需要外出散散心，消化一下不属于他现在层次的知识。”说完，她双眼放空，露出一点点疑惑的神情，“明明只要成为我们，一切就都解决了……为什么不愿意呢？”从佩儿出现开始，很多人就意识到这个佩儿不简单，也注意到她举止能力与她身份有不匹配的地方。弗洛可一直以来的担忧成真了，他在心中叫苦，“你们问够了吗？还问？就不能让人家回去？把人家叫过来，辛辛苦苦地救场，还不让人家尽快回去休息？妈呀，那可是告死魔啊！告死魔为什么会这么温和啊！没道理啊！”所以，佩儿早在进入幻彩世界的一瞬间被告死魔吞噬同化了？这种同化无声无息，在意识反应过来之前就彻底完成，连一丝挣扎的机会都没有。此时，刚刚从海里游出来的拜伦带着半精灵和几个意识体，飞到佩儿面前。听到索尔应该没事，众人总算放下心来。……道格拉斯不会想到，他不过是想献祭了巫师世界，熬到深渊之眼陨灭，好榨取一点晋升六阶的关键性知识，最后被献祭的却是他自己。他也想不到在这个小小的巫师世界，他居然会遇上一个变态和一群疯子。而他竟然被这群低阶生命反算计了。他更加想不到的是，遇见一个告死魔已经是概率接近于零的事。结果，小告死魔竟然还能叫来一个老的？这导致他好不容易挺过深渊之眼最后的爆发，最后却落入了真正告死魔的注视中。道格拉斯以前只是听说过告死魔的一些事迹，但并没有真正见过。直到他虚弱地从深渊之眼中逃离，被一道目光注视时，他才意识到什么叫‘自己看见自己的终点’。最可怕的是，当他看见自己的终点后，他的生命，他的灵魂，他的意识也在同一时刻走到了真正的终点。距离六阶一步之遥的道格拉斯，在一个他从未想过的剧场表演中，正式落幕。连退场的台词都没有。佩儿，或者说告死魔在看见道格拉斯彻底死亡后，便满意一笑，似乎看了一场好戏。她重新化作一道光弧，消失在天际。离开了这个千疮百孔的世界。而也就是在告死魔离开的瞬间，笼罩在巫师世界头顶几百年，阻拦了所有巫师上升通道的那层禁锢，无声无息的碎裂了。破碎的禁锢碎片，有的落入星空中，有的落到巫师世界，带来了新一轮的灾难或者机遇。道格拉斯企图用一整个大陆撑死深渊之眼的计划虽然失败了，但依旧给整个巫师世界带来了难以想象的可怕灾难。其中受伤最严重的就是伊思凯珀。上百个风眼爆发的后果就是近一半陆地瞬间变成了无法居住的污染性土地。即使在深渊之眼死亡后，那里也没能恢复。想要恢复到可以供生命居住的状态，又要消耗一个百年的时间轮回。第二个受损严重的就是乱域。经过裁决庭的研究，已经确定那里就是曾经被吞噬的迪瑟迪尔大陆，只是最终人们还是决定使用乱域作为新大陆的名字。也许是怕某个人遨游星际之后，会认不出这片土地。可丽已经从乱域中出来，但他们并没有把乱域中的原住民都带出来。毕竟这些人已经习惯了近乎无魔的环境，短时间无法适应外面的世界。至于斯塔特大陆和奈弗莱特大陆受损最少，但也在深渊之眼消失的那场波动风暴中，因元素粒子的混乱遭受了不小损失。又在后面禁锢破碎后，引发了新一轮灾难。但总归没有变成伊思凯珀那样的死地。于是两个大陆接收了大量来自伊思凯珀的难民，在战后的平静中，共同舔舐着彼此的伤口。同时，二三阶巫师的数量骤降。在对抗深渊之眼的锚点怪物时，虽然有红蠕虫做肉盾，但更加灵活的锚点怪物还是能在一个照面轻松收走一大群巫师的生命，将他们彻底异化成怪物。如果不是后来深渊之眼本身也想收束力量离开，那最后还能活下来的巫师不会超过三百人。但令人欣喜的是，这个巫师世界，总算有未来可言了。当然，世界禁锢解封后，这里的巫师必定会重新遭遇外面世界文明的冲击，但这是想要进步的必经之路，是机遇，也是挑战。至于最后能走到哪一步，就要看各自奋斗的结果了。时间之轮不停地向前滚动。曾经枯绝的大地冒出了嫩绿的新芽。头顶的云彩终于不再是漆黑如墨。拜伦一脚踏上潮湿的土地，鞋底陷入泥泞中。他顶着一张美貌惊人的脸，硬是维持着死鱼眼的表情。“污染指数已经下降到二阶巫师可以承受的地步。虽然还不能回迁人口，但让一些巫师过来探索，寻求一些稀有资源还是可以的。”在拜伦肩膀上，趴着一只胖乎乎的红色虫子，虫子头顶长了十几根蜗牛一般的触角，不断地接收以及发送信号。“只是可以承受污染，还是很危险。”半精灵说道。“怕危险，当什么巫师。机遇和风险并存，这才是等价交换的意义。”拜伦抬脚，凹陷的土壤中冒出一些黑色的黏液，粘在鞋底，随着他的动作抽拉成丝。还没等拜伦触手，一根褐色的树根突然从另一个方向的土壤中扎出来，直接扎进那滩黑色黏液中，将里面的液体抽离干净。黑色的黏液立刻就变成了黑色的干巴土块。拜伦像没看见一样继续前行，“夏亚进阶四阶了？”半精灵哧哧地笑，“羡慕吗？不过没关系，你也快了。”拜伦摇摇头，“如果不是索尔，我根本突破不了三级巫师学徒，能走到这里，我很满意。只要前方还有路，我就不会停下，快一些，慢一些，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