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一十章 何须这般麻烦!

不多时,二人出了山林,来到了一处仅有数十口人烟的山庄。聂长川随着刘伯钦来到家中,发现这镇山太保果然不是自夸。其家境颇为殷实,家中除一老母和娇妻外,尚有四五个家仆与一栋大宅院。据刘伯钦自述,他在这十里八乡颇具威望,家中的这些青壮年家仆,其实都是乡间父老送过来伺候他的晚辈,顺便当学徒,跟他学些山林间的本事。这本事不止是打猎,还有赚钱与谋生。聂长川本以为这所谓的谋生就是打猎,结果看到宅院里的景象,他才知道自己格局小了。看到这一幕,聂长川不禁肃然起敬。“当年五行山下,师父来到我的面前,我让他揭下帖子,救我脱困,他笑了笑,说何须这般麻烦,然后便飞上天空,现了金身,一掌劈开了五行山……”聂长川定定地望了他一会,突然摇了摇头道:“我看你只是急着脱困罢了,并无真心。”猴子连连点头,急切道:“自是愿意,自是愿意!”傍晚吃过斋饭,聂长川听闻刘伯钦老父不久前病逝,于是自告奋勇,为其亡父念了往生咒,然后备足香火纸钞,做了一整套法事。他微微一笑,谢绝了刘伯钦一家给出的赠礼,只说要刘伯钦今日为他领路。聂长川早有预料,毕竟自从水陆大会之后,他在地府就颇有几分面子。聂长川点点头道:“既如此,我这便救你出来。”孙悟空回过神来,顾不得心中那股异样的感觉,连忙道:“老孙愿意。”刘伯钦本人则提了强弓,带上钢叉,殷勤地护送聂长川离开了山庄。在孙悟空一脸呆滞的目光中,只见一道宽达百丈的金色手掌从天而降,轰然落在五行山顶,与那写有佛家六字真言的金帖碰撞在一起。路途中,聂长川望着远处连绵的山脉,不禁问道:“此山何名?”“轰!”“……啊?”震耳欲聋的巨响之中,高大的五行山自中段分开,向着两侧坍塌下来。难怪人家家境殷实,这格局跟只知道剥皮宰肉的猎户就是不一样。见聂长川前来,那猴子的欢呼之声戛然而止,狂喜之色也为之一僵。聂长川并不在意,继续问道:“施主在此久居,可知五行山在何处?”只一瞬间,金色佛帖碎裂开来,爆成漫天金色光点,消逝在空中。聂长川会心一笑,当即不顾刘伯钦劝阻,直下山去,来到山脚,果然在那山脚下看到了一颗沾满杂草与尘泥的猴头。而那巨大无比的金色掌印,则轰隆隆地劈落下来,从山巅开始,势如破竹地劈开五行山,一路砸在了孙悟空的身上。“吼!!”此言一出,不止是孙悟空,连聂长川身后的刘伯钦都呆立当场。孙悟空本以为自己这个便宜师父会一口应下,却没想到,这家伙竟然瞥了眼山顶的金字佛帖,摇了摇头,淡定地说道:“何须这般麻烦!”那地府阎罗见他替人念诵《往生咒》,可不得好好伺候,以免圣僧震怒。看到这一幕,孙悟空与刘伯钦皆是一脸呆滞。聂长川知道他的意思,当即笑着说道:“无妨,待行至两界山,我自行离去便是。”好在此时金色掌印已经没有什么威力,仅仅是让孙悟空感受到了一股狂风般的压迫感。刘伯钦微微一怔,旋即解释道:“长老莫非不知,这两界山以前就叫五行山,据乡间老人所说,此山自王莽篡汉时从天而降,山下压了个神猴。”猴子想了想,觉得没毛病,于是点头道:“是这般道理。”说完,他急切地说道:“好叫师父知道,我乃五百年前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孙悟空,当年与西天如来佛祖有了点小过节,故被佛祖压在此处五百年之久。”金帖绽放佛光,但在同根同源的金色掌印面前,却没有了那股恐怖的镇压之力。“轰隆隆——”聂长川笑道:“你叫我师父,又问我何人,岂不自相矛盾?”猴子砸吧着嘴道:“慈眉善目,悲天悯人?”第二天,刘伯钦一家天还没亮便候在客房门口,见聂长川走出,纷纷感激地拜谢,说是昨夜老父给他们托梦,要他们替自己多谢圣僧超度。这一幕在他心中铭刻得如此之深,以至于百年之后,在峨眉山斗战胜佛洞府,孙悟空仍然一脸感慨地向沉香讲述了这个故事。“我师父来也!我师父来也!”猴子上下打量着聂长川,狐疑地问道:“你便是东土大王派往西天取经的和尚,怎得这形貌与俺老孙的设想差距如此之大……”待吃过早饭,刘伯钦的老母和妻子急匆匆地备了些粗面油饼,赠予圣僧作为干粮。说完,他右手一翻,取出一个铜钵,向着身边一抛。金光璀璨,耀于天空,一道隐隐龙吟自聂长川身后传出,响彻在这片天地。孙悟空闻言大喜,连忙道:“师父,这山顶上有如来佛祖的一张金字压帖,你只需上得山去,将那金帖揭起,便能救我出来了!”刘伯钦羞愧拱手,不好意思再说话。之后,聂长川在刘伯钦家中留宿了一夜。猴子心里一急,连忙保证道:“师父放心,俺老孙一向知恩图报,绝无虚言,况且我已答应了那南海观音菩萨,就算你不信我,也要信一信菩萨吧?”刘伯钦再三推劝,聂长川依旧态度坚决,不得已,刘伯钦只得收回谢礼,答应带路。“观音菩萨吗?”刚一靠近,便听到山下有一道雷鸣般的欢呼声传来。聂长川摇了摇头,诚实道:“贫僧曾与她交手一番,恐她心怀嫉恨,还真信不得!”“直到不久之前,观音菩萨来此,说是东土有个取经人将从此处路过,只要我与他做个徒弟,护他西行取经,他就能救我一救……”刘伯钦叹了口气道:“此山唤做两界山,东半边属我大唐所管,西半边乃是鞑靼的地界,那厢狼虎之辈,好勇斗狠,我虽不惧他,但奈何家有妻小,不敢轻易过界……”前者瞪着一双火眼金睛,忍不住惊呼道:“无垢金身?!”“……你是何人?”“原来如此。”聂长川点了点头,望着那猴头的火眼金睛,认真地问道,“既如此,你可愿随贫僧去西天取经?”聂长川没有在意孙悟空呆滞的目光,继续认真地问道:“孙悟空,贫僧再问你一遍,伱可愿随贫僧一道去西天取经?”果然,他就知道,这平白无故的怎么会刷出个猎户,肯定是重要的剧情npc啊!聂长川兴致勃勃,当即随刘伯钦来到了五行山。孙悟空趴在山脚处的碎石堆中,怔怔地望着天空中缓缓降落的金身和尚。话音未落,聂长川怒目圆睁,猛地一掌劈出,大喝道:“给我开!”待护住刘伯钦,聂长川纵身跃起,飞至空中,全身绽放金光,犹如佛陀在世,横贯长空,宝相庄严地俯瞰着下方的山川大地。“以前鞑靼乱战,无暇东顾的时候,我还随先父去山下见过他哩!”“哦?”聂长川眼前一亮,“原来就在眼前啊!”聂长川哑然失笑:“你觉得我应该长成什么样?”刹那间,铜钵绽放金光,笼罩了他身后一脸懵逼的刘伯钦。片刻后,他眨巴着火眼金睛,诧异地望着眼前这个身高九尺有六,手持锻铁重兵,袈裟斜披,露出健硕胸大肌,堪称臂上能跑马,拳上能站人的光头壮汉。说到这里,刘伯钦脸上露出犹豫与为难的神情。听到当时已是斗战胜佛的孙悟空的话语,年少的沉香一脸的憧憬与崇敬。这刘伯钦虽然没读过书,但脑子确实好使,他竟然知道在院子里养些獐鹿、虎豹的幼兽,待驯化了它们身上的野性,便带去大唐城池卖给贵人。恍惚间,他似乎又变成了当年如来掌中那个无助的小猴子。聂长川摇了摇头:“如此良善可欺,又怎能经得住西游路上的百般劫难?”但沉香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洞府,准备修行之时,孙悟空默默点了根烟,回想起了后续的故事。那时,刚刚劈开五行山的光头和尚浑身散发着金光,落在了孙悟空的面前,然后望着他的眼睛,神色认真地让他再仔细想想,到底是想随为师一起去西天取经,还是想被为师送上西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