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章 你老师谁啊,这么误人子弟
相柳复活了!
当然,复活的并不是原本被大禹斩杀,埋于众帝之台的那头相柳,而是借由祂的血脉跟尸身演化而来的相柳血裔。
死而复生这种故事,即便是对神话本身的蛮荒而言也是一桩传说。
直至现在,严格意义上唯一算得上是死而复生的,也只有防风氏了,不然若是残缺不全的方式复活而来,也不会因为他而搞出这么多事.
言归正传。
就如同后世鱼跃龙门的传说一般。
但凡水族,不论是鱼虾龟鳖亦或是别的什么,甚至于在陆地上跟龙族毫无关系的蛇类都有化蛟,行洪成龙的可能性。
如果说水族是因为日常生活中贴近龙族,沾染了龙族的气息,凝聚了一些血脉才诞生的这一点可能性的话,那陆地上的蛇类又是哪儿来机会?
虽说龙性本银。
但总不能天底下的蛇类都跟某位龙族有过一段露水情缘吧?
先不说这事不现实,就算是,那也得亏空多少龙族的小精·库才能将自身的血脉遍布世界。
鱼蛇能够化龙的原因要牵扯到更多的东西。
早先龙就是龙,鱼就是鱼,但一直到大禹开凿龙门以供洪水通过之后,才有了最初鱼跃龙门的传说,后来因为上古跟九州的割裂,龙族欠缺了应龙这尊战神跟天之四灵的青龙作为底蕴之后,地位迅速下降,再加上某些原因,龙族日益稀少。
迫于现实的逼迫,各个龙宫不得不在疯狂撒播自身血脉,以求壮大龙族的同时,也造就了一尊尊龙门,来供给有想法的水族尝试一番。
越过龙门,烧去鱼尾,便能化龙,当然,失败的后果也是相当惨重的,轻则得等数百年下一次的龙门开启,重则在烧尾的过程中被天火灼烧,烈焰焚身而死。
虽然每次能够成功的个体少之又少,但无数的水族仍旧乐此不疲。
而蛇类化龙的流程就要牵扯到香火跟信仰的问题了。
原本,蛇是无法化龙的,能够化龙的是龙种——虺,长相跟巨蟒类似,但通体黝黑。
但由于众生有意无意的将虺跟蛇混淆在一起,长年累月的积攒下,众生信念的汇聚给了蛇类一丝机会,有些聪慧的蛇便借此给自己立庙,当做某个无名溪水小河的水神,借村民信仰来封正。
换俗语来说,便是讨口封。
只不过不同于狐族跟黄鼠狼的口封,蛇类的相对柔和,而它们所求的也不是变换人身,而是一尊被承认的神位,借此给自己添加龙种的血脉。
等蛇变蛟,行洪入海,到时候自然会接到龙族跟天庭的招安
言归正传。
相柳血裔的出现要比鱼龙传说更加简单粗暴。
它们就是纯粹的山海生灵,在相柳血脉的侵染下,最终改换门庭,变身相柳。
相柳虽毒,但毕竟已经是死物,毒素跟血肉混淆在一起,能够扛得过相柳之毒的侵蚀不死,又吃下祂的血肉,只要自身血脉的源头强不过相柳,亦或是自我意识的主动引导,自然会向着前者的方向“进化”。
当然,这是时间短暂,再加上泽脸上毫无预料的惊讶之色,甲才推断出来的原因。
如果时间再拉长一些,甚至于泽不那么惊讶的话,他倒是会怀疑,这些玩意儿是从相柳身上诞生的,别管相柳是公是母,在蛮荒大地上,又不是非得是母亲才能孕育子女。
神话嘛,不违背点常理,那能叫神话吗?
只是,相比于自然孕育诞生,父辈生子的代价无疑要惨痛一些.
不管它们是以哪种方式形成的,现如今真正的关键在于,相柳血裔的大规模出现,斩了一个,却出现了一群,而且看它们的样子,相柳基础的外貌特征完全具备,相柳的血脉含量并不低,这才是真正的大麻烦!
这倒不是说甲杀不了这些相柳血裔,尚未长成的恶兽能有什么能力,一条条的捉总能抓到,再不济放干大泽的水,一些小崽子又能跑到哪儿去。
但杀相柳简单,可要做到妥善处理就难了。
最简单的例子:
幼年时,生活在农村的孩子们最喜欢的日子就是过年了,因为在这短暂的一月时间内,不仅仅可以穿着好看漂亮的衣服,还能吃到平日里只能远观不能亵玩的食物。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跟小伙伴们一起出去放炮。
相较于平平无奇的听鞭炮爆炸的声响,农村的熊孩子们更倾向于变着花样,去释放炮仗的威力——好比炸牛shi,又或者往旱厕里面扔炮仗,看那灿烂的烟火迸射漫天的场景,整整一天都会拥有相当愉悦的好心情。
当然,做坏事儿总是有风险的。
或许是炮仗的碾子在配比的时候出了差错,又或者是故意挑战极限捏在手里卡秒,不论是什么原因,一旦失败没能跑掉,烟花在自己的身侧绽放,那可是相当绝望的体验。
家长的责骂跟竹笋炒肉套餐倒是其次。
关键在于,即便清洗的干干净净,身上也散发着经久不散的芬芳味道,甚至于稍微疏忽大意,等过一会儿,无意间你就能从身上的某个角落里,拿出一点小小的黄绿色惊喜。
而斩杀相柳跟拿炮仗炸旱厕有异曲同工之妙,甚至犹有过之,而无不及。
前者顶多是三两天的恶臭难闻,但后者却是经久不散的伴随,想当初大禹斩杀原初的相柳之后也不止一次的后悔过。
怪不得这玩意儿在蛮荒肆虐无数年,却始终没人将其斩杀,甚至于原本是处理相柳之灾的共工最终的选择也只是将其栓在身边,当做下属驱使。
草率了!
但时间不能倒流,更何况,相比于其他被征服的凶恶之兽,当时的相柳对人族造成的伤害实在是太过严重了,斩杀的后果虽然相当漫长,但却是当下最好的办法
当然,事后,困扰大禹的难题虽然被解决了,但相柳却在这片蛮荒土地上留下了悠久的传说。
以至于现如今看到这些。
即便是尚未长成的小崽子,在甲的心中也没有一点儿想要赶尽杀绝的想法。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么多的相柳血裔显然不是一朝一夕能形成的,而炎部落就一直生活在这片大泽中,朝夕相处,他们真的就没有察觉?
面对着甲质疑的眼神,泽苦涩的笑了笑。
察觉?
怎么察觉?
这些相柳活跃的都是大泽中心区域,而这里也是相柳之毒最为浓重的地方。
即便是以炎部落族人的体质,也无法久待,若是长时间驻足于此,他们也有中毒的风险,虽然经过及时的处理之后,相柳的毒素并不算什么,但这玩意儿既不能吃,还散发着一股熏人的恶臭,没必要遭这番罪过,不是吗?
更何况,这些相柳又相当安分,至少在今天之前都十分安静,从来都没有踏出中心区域的时候,自然没人能够察觉的到。
虽然心中是这么想的,但泽觉得这话说出来,不太能够取信于人,便也没有开口解释,只是目光不断的在周围绵延的火海跟水下的阴影之间来回徘徊。
经过三昧真火的多次围剿,在烧伤了几个兄弟姐妹之后,这些相柳们也学聪明了。
除非尸体掉落进水里,否则它们绝对不主动露头。
而这混淆了相柳之血的,大泽深处的水域,对于三昧真火的抗性十分的高,烈焰只能够在水域表面蔓延,却无法深入到水面以下,连带着流水也一同烧灼了。
张珂曾想过加大火力,调动更多的真火焚烧。
但在下一刻,张珂看到蒸腾的水域上,有一道道黑烟正在悄然弥漫,混杂在空气之中。
而伴随着这些黑烟融入空气之中,空中五彩斑斓的大雾逐渐变得更加诡异,并且散发着一股腥臭的味道,先前泽给的那片树叶的效果开始迅速衰弱,熏蒸的味道重新占领了高地,泪水不断的模糊他的视野。
见状,张珂只能停止自己焚江煮海的想法。
任由这些相柳血裔潜藏在流水之下,借助自己提供的便利,饱餐一顿。
连强于自己的甲跟泽都没有下水捉蛇的想法,自己尽量还是不要折腾了。
毕竟,蛮荒上古比不得后世九州,更加宽阔的天地也孕育了足够繁茂跟强大的生灵,自己这个孩童,还是不要去妄图挑衅更加年长个体所做的决断。
类似的结果,早在诸多恐怖片中有所交代
如此,汹涌的虫群散去,木筏重新恢复了行进的速度,然而相比先前有说有笑的氛围,在经过了先前这一遭之后,气氛陡然间沉寂了许多,怀揣着不同想法的人,静默无声的待在木筏上,静静的朝大泽最中心的区域流去.
而越靠近中心区域,前路就越是难行。
原本木筏下深不见底的水域逐渐变的浅薄起来,水色漆黑,但已经能看到沉淀于水底漆黑,污浊的土层。
甚至于越发往前,淤泥便越靠近木筏。
直到张珂的视线尽头出现一座由白玉锻造的巨大水池的时候,木筏前方的路途已经完全没有了水流的遮掩,只剩下了浓稠,黏腻,散发着腥臭味道的黑泥。
而在张珂足够惊骇的目光中,泽从木筏上走了下来,并且身躯如同吹气球一样开始爆涨。
与此同时,宛若雷鸣般洪亮的声音也在张珂的头顶响起:
“不用下来,我抓着木筏带着你们前行。
此地已经是相柳尸体的边界了,这些沼泽淤泥都是当初相柳身上附着的衍生物,在它死后跟血液混杂在了一起,毒性强烈,且宛若附骨之疽一样难以清除,能不接触就尽量不要接触,等到众帝之池之后情况会好一些。”
当然,炎部落的人只是毒抗性更高,但也无法完全的免疫毒素,尤其是相柳这种毒性酷烈的上古恶兽。
只不过,等泽回到部落中后,能经常以药泉洗身,坚持服药驱逐毒性,但张珂跟甲这两个客人还有其他事情要忙,显然无法在炎部落停留太久,等待毒素被清除。
短短三两步的功夫,那相较于木筏来说,需要行进一两个小时的漫长距离被轻松跨越。
等到达白玉天池的位置,化作巨形生命的泽也取消了神通对自身体型的加持,恢复了常态大小,而后熟门熟路的带着张珂二人朝着既定的方向走去。
众帝之池,或者说五帝池,通体由白玉锻造,不仅仅是四周,连通池底部都用整块的白玉铺平,而后构建了足够复杂的阵法跟法术来粘合白玉之间的缝隙,池中之水也引自昆仑天池,欲以其充沛的生命力跟洁净能力来净化被镇压在此地的污浊。
在占据上千里的巨大水池的四周,四尊巨大的宏伟雕像以四灵方位驻足,而在水池正中心的高台上还耸立着一尊大小相同的独立雕像,观其面貌,正是张珂无比熟悉的末代人王——大禹。
有他作为参照,那镇压在池水四极,雕像的身份也不言而喻。
而除了这五座高耸入云的巨大雕像之外,在水池的四周还密密麻麻摆放着大小不一的数百尊白玉雕像。
只是,跟五座表面仍有光芒流转,向外散发着威严,肃穆气息的雕像不同,这数百座白玉雕像之中,只有极少的一部分仍保持着向外散发光芒的态势,跟五帝雕像构成一个残缺的回路进行力量上的交汇。
而其余的大部分雕像,不仅仅毫无光芒流转,甚至于雕像本身也丧失了白玉的质地,表面变的坑坑洼洼的同时,雕像本身也出现了大小不一的黑斑。
看样子,这些神像所代表的神灵,在放弃给这边提供神力之后,随着灵性的丧失,雕像本身也被污浊侵染,变成了邪异之物。
五座雕像,以五方的占位牢牢的锁住了池水,其上散发的柔和光芒在跟其他神像交汇之后,落入下方的池水中,源源不断的掀起涟漪,肉眼可见的,随着光芒的流转,表层漆黑的水面正在以缓慢而坚定的速度变的澄清透明。
但也仅仅只是表面。
在张珂法目的观测下,透过表层澄清的水面,他能够看到水池更深层的黑暗,那宛若活物一般,不断地律动散发着阵阵污浊的黑色物质,弥漫到上方,将刚刚转化的水流重新变的漆黑,腥臭。
只不过,得益于此时尚且存在的封印。
水池中被封印的污浊无法完全脱离束缚兴风作浪,只能透过被侵蚀千疮百孔的水池本身,向外一点点的渗透自身的力量。
是的,构造水池本身的白玉也变成了斑驳的黑玉,从池水内部的边界,细密的裂痕一直蔓延到张珂的脚下。
张珂现在多少有点儿骇然的情绪。
连象征着五帝的雕像都没办法完全束缚相柳的危险,这究竟是相柳过分的凶悍,还是说此地出现了什么变故?
但心中的问题还没等到答案,他就注意到了,在前方的水池边,正有一位身穿麻衣的老者,正趴在水池的边缘,拿着一个巨大的长柄勺子在水池中打捞着什么。
而在他的身后,是一簇燃烧着的篝火跟被架在火上的铜鼎。
炽热的火焰不断舔·舐着铜鼎的底部,灼热的高温被传到到鼎内引得鼎中汤水沸腾,滚滚蒸汽散发出来弥散到空气中,即便张珂距离池水还有一段距离,也能闻到那股清新的草木气息。
只一瞬瞬间,他的身体就像是活过来一样,散发出了雷鸣般的响声,全身的血肉都在向张珂传达一个意识——饿饿,饭饭!
与此同时,先前路过大泽时,沾染的浓烈毒素也尽数消除,双眼变的澄清,肺腑变得清新,多日奔波的疲惫一瞬间全部消除,久违的轻快感,让张珂的精神感受到了无比的惬意。
而正在此时,身前的泽高喊了一声:“长者,有客人来了!”
“哎呀,你这个笨小子,怎么能把客人带来这么危险的地方!”
老者回头看到泽跟站立在他身边的张珂跟甲,身影瞬间消失在了原地,下一瞬,泽的身后出现了一个佝偻瘦肉的身影,接着空气中传来一声清脆的弹脑瓜的声音:“不懂事,太不懂事了!”
“神农勿怪,是我们强要泽带着前来的,跟他没有关系。”
“谁要求的这并不重要,关键是他就不该带你们过来。”
对于甲的解释,老者完全没有要听取的意思,甚至只是单纯的翻了个白眼,反倒是在像教训熊孩子一样,在泽的后脑勺上拍了几下,转而突然凑到了张珂的面前,苍老的语气中带着浓烈的兴奋:“孩子,有兴趣跟我学点儿东西吗?”
“神农,小防风氏于神通战斗一道上颇有天资,恐怕不能学”
“我在说话,你不要打断。”
完全察觉不到老者的动作,甲的话还没说完,他就发现自己的嘴巴已经没办法合拢,一股麻酥酥,软绵绵的感觉充斥着身体,连保持站立都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眼中的目光瞬间变的惊骇。
“还有一件事,我不叫神农,神农那是先祖,后辈子孙不能贸领先祖的名讳,愿意的话跟泽叫我一声长者,毕竟空活了八千春秋,也算是你祖父辈的老头了,不愿意的话你就闭嘴。”
随后转头看向张珂,跟变脸似的,老迈的脸庞上完全见不到先前的严肃,只有如同祖父一般的慈善,祥和:“防风氏是你父祖?那就好了,那小家伙,当初舜帝在位,召天下人族的时候,我还抱过他呢,可惜那没良心的玩意儿,没几年就跑去玩水了,完全不记得小时候跟老头的约定。”
“不过也不差,命运总在恰当的时候给予最好的回馈,防风氏不行,送来一个小防风氏也挺好的,尤其是你这身体.只要稍作调整,完全可以承我炎部荣光,再现神农伟业,怎么样,考虑考虑,学那些野蛮粗俗的斗战之法有什么好的,你看这傻大粗,我随手就让他口不能言,手补能动。”
“我看你走权柄之路?天地已定,人王的道路已经断绝了,就算是再往摸索也顶多不过是个山水神罢了,了不起跟那应龙一道,不如改个方向?看那西王母,不就是凭一手不完整的长生药,端坐昆仑无数岁月,搜集了一群瑞兽给祂打工?”
一顿抢白,完全没有张珂说话的空间。
甚至如果不是学习这事儿全凭自觉的话,张珂怀疑这位神长者能强拉着张珂换条道路。
而哪怕他听下来了,手里的动作也一刻不停,各种散发着奇异芳香的药丸,丹散从身上的口袋里逃出来,用法力悬浮在身侧,一缕缕药物的芬芳透过丹药的封层散发出来,钻入张珂的鼻孔,让他的血脉无比的活跃,亢奋。
而看着效果,老者的脸上也露出了更加柔和的笑容。
引诱孩童这事儿,虽然有些过分,但真忍不住。
灾厄这玩意儿有多危险,看看那些恶兽就知道了,吃人,灾祸,理智丧失全凭本能驱使但如今碰到一个能将灾厄融入身体,还能将其驯服的如同宠物一般乖巧,安分。
不管学习能力如何,单是这个身体,就是绝对的医路的好苗子。
稍微循序渐进一些,就能完美抵抗各类毒素诅咒,一个随便吃但绝对不会出事儿的身体,对医的推进效果可想而知。
至于资质你不会觉得一个以三岁幼龄能外出部落的孩子是愚笨不堪吧?
看看这个,再看看自家的两个蠢材,完全没有可比性!
只是不经意的一撇,但却给泽造成了相当严重的心理创伤,虽然身体上没中毒,却也跟甲一起在旁边痴呆起来。
而看着面前慈眉善目的面孔,张珂忍耐着诱惑,摇了摇头:“抱歉,长者,我已经有老师了,而且老师待我很好,我并没有转换门庭的想法!”
听着到张珂的回答,老者脸上的笑容瞬间丧失,皱着眉头沉声道:“老师?谁啊?哪个玩意儿这么误人子弟,来,你跟我说,我现在就去找他说道说道!”
“尤——嗯,他们给老师起了个蚩的恶号。”
人都哪儿去了,最近格外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