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六章 焚江煮海,河伯送礼!
当整个洞庭区域,乌云遮日,风浪肆虐的时候。
长江北岸,云梦泽深处,一略显古朴的水府之中,一间无人的密室中,一个老者缓缓的睁开了眼,而后若有所思的眺望着南方:
“九黎——少尤?”
色泽碧绿,好似一双碧玉珠似的双眼中倒映着一尊擎天的身影,那苍白而忧虑的面庞上,久违的浮现一缕笑意。
贵为神灵,虽已没生老病死之痛,但也有劫难之虑。
这就要说到当初的旧事了。
上古切分,天下九州各地皆分了些许山河,以重塑其形,再划一块,当做第九位预备人王的疆域。
当然,初次切割的世界,狭小不说,本源也不稳固,原本这应当是山海众神的职责,大小诸神分离一化身前往坐镇各地,以神灵之力,助力天地稳固,而后将上古天地的影响蔓延过去。
其中,最主要的便是,上古那捕捉外域的本能。
而在天地没能达到完全体之前,人族也并不会推举出人王来,整个世界由山海诸神主管,直到世界孕育完成,人族方可根据当前天地的状况,去决定由什么方式来推举人王。
前八位人王的主要功绩,便是这一仪式的具体显现。
而这也是人族跟山海诸神之间的一个约定,也可以叫做交易,不然那些祥瑞靠近人族与人族为伍也就罢了,凭什么让大多数的中立神灵,在做重要决策时,都一起倒向人族?
靠的便是这个。
过去的由人王统治,但新生仍归于它们,直到人族再度崛起,尘埃落定后再开新天地。
只是吧,约定归约定,做法归做法。
神灵里也不全都是遵从约定的存在,而人族也不像外表展露的那么憨厚,先有蚩尤乱战四方,试图一家独大;后有颛顼绝天地通,试图困死诸神;这也就罢了,诸神闹腾了一番,也不愿撕破脸,仍遵循旧制,让大家都保留一份可能,而后各凭本事。
可谁知道,原本已经差不多定好的人王,就差走一个仪式的事,却硬生生的蹦出了个截胡的!
禹王之子,擅起刀兵,带着本部跟大批的祥瑞直接偷袭,打了一个措手不及,而等诸神反应过来的时候,第八层跟第九层的联系已然被割裂,诸神无法本体降临,只能维持当前的化身,自是抵不过启跟他带着的那一群打手。
如此倒行逆施之举,诸神自然不满。
而后,便是众所周知的历史割裂之事了。
只是,怒火中烧的禹王终究被赶来的黄帝,颛顼等人给拦了下来,只收回了上古诸多便利的权柄,却让那独立的九州得以存续,甚至因为其间产生了一些变故,导致再想像之前那样将上古分层,困难程度上升了不止一点,而人族跟祥瑞那一方便顺水推舟的将九州作为了上古的延续,而并不跟上古并行。
这其中,怎么看,怎么有演的成分。
但事已至此,结果已然由不得诸神把控,只能捏着鼻子认栽。
不过,在一切终成的时候,诸神也给新生的九州埋下了一个炸弹,将主要权柄收回的同时,顺便激活了九州天地的意识,以图再度复起。
后续,确实是朝着诸神所预想的方向去走了。
九州因丧失了自我吞并的能力,就像一个湖泊没了外来水源的注入,失去了活性那结果自然是慢性死亡。
这便导致人族也好,诸神也罢,不得不踏上主动向外征战的道路。
到这里其实也好,随着世界江河日下,启建立的夏朝终究抵不过岁月的摧残,在内忧外患之下,被商汤所替代,而汲取了前人的教训,为了让世界维持足够的活力,商汤主动将偷摸的诡神祭祀摆到明面上来,让四方诸神,配合人族征战四方。
至于说风调雨顺,子孙昌盛什么的,都只是各个部落,小诸侯层面的。
到了四大伯侯,甚至低一层次的诸侯这里,祭祀的主要目的便是让诡神随军征讨外域蛮夷,以扩充疆域。
但这征战的机会不是时刻都有的,再加上折损率,古神们对人族缺乏信任,等种种问题,虽扩充的行为一直在上演,但其增长速率已经远远慢于商朝早期。
速度变慢了,但世界内新生的精怪,异类还在源源不断的增多。
虽然有食物链一样的存在,间接的削弱各方膨胀的势力,但这样养蛊似的环境终归会养出一些个强大的爬虫,而当它们站到了爬虫的顶层,自然不甘心被一句山景野怪,山野银祀所覆盖。
自然而然的,有限增长的神位,便成了最受追捧之物。
起初只些无名的山头,而后随着时间演变,野心跟更多想从虫变人的存在增多,那些大江大河,天地权柄也逐渐被新生者纳入了视野范围。
这便是神灵们的劫难!
只是,像四渎这种,处在整个食物链顶端的存在,一般来说地位都相当稳固,没什么野心之辈敢将觊觎的目光打量过来。
但谁让他先前受人王的征召,与那位太师征战北海。
耗费漫长的战事虽然最终打赢了,但长久没有长江水脉的滋润,那些积累下来的伤势也变成了难以去除的顽疾。
本来慢慢疗伤也无有大碍。
可商王那边征服夷方并不顺利,虽已有上风之相,但恐还有的是时间等,更何况夷方之外,那些被朝歌捕获来的新蛮夷也是厉兵秣马,而诸侯之间也是暗流汹涌。
这大商竟又是一副夏朝末年的内忧外患之景。
作为历经上古,夏商两朝的悠久存在,河伯见证了太多随着人族的交替,神灵一边也存在的兴衰更替,为了自家的利益,以及早就被商捆绑到了战车之上,河伯是绝对不允许帝辛走到穷途末路的。
如此,两害取其轻。
他也只能暂且放下杂物,将长江水脉全力来供给自己恢复,准备伤好之后再战一场,谁知这闭门十数年,却又被那洞庭小龙自以为找到了机会。
原本河伯也并不担忧,他虽有伤在身,却也不是一条登湖神位千余年的小龙能拿捏的。
可是,自从三州的山林间跑出了这么一群妖魔之后,风险就大到了,河伯也不得不重视的程度。
只是,原本他已经准备出关,准备迎战了,但现下看来,此事却又生了变化。
盘坐在沉木之上,河伯炯炯有神的看着江南:
“后世来客,自不在天机演算之中。
你这小龙,当真是作茧自缚!
不过,我也不能再在这水府中待着了,九黎再起,新生部族之主总得打个招呼送上一份贺礼,瞧一瞧,若真继承了蚩尤那暴脾气,那还不如让那小龙来找我麻烦呢”
“我着实不知晓它们与您有仇怨相结啊!而那童男女,我虽食了些,但祭祀之物,本就是献给我的,我不取,那些人还安心的嘞!
——这天下,享香火血食的神灵多了去了,为什么偏偏为难我!”
浑浊的湖面上,一硕大的龙首破开水面,向着头顶那遮天蔽日的阴影放声吼叫。
“真的么?我不信!”
听着那急促的呼喊,张珂略微回忆了下,这一路从东海之滨走来,翻过的山川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但被虎魄砍了脑袋的却不过寥寥数十,有苗部那边不做参考,拢共才三两个脑袋,值得寻思什么。
可见,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句话并不是那么的准确。
张珂看着下方盘缩的龙条,随后嗤笑道:“它们可有人族血脉?”
话落,只见一苍色物事自张珂怀中飞起,落在洞庭以北长江河口处。
随后,只见一高耸入云的山峦,凭空生成,而后径直落下,坠于洞庭之中。
闷雷般的声音,响彻四野!
虽注入洞庭的水脉并不只长江一条,但封堵了最大的这一个口子,其中细小的支流已无法容纳这湖中大物的通行。
只是,单如此并不保险。
所以,下一瞬,天上的乌云仿佛受到了感召似的,但见万千云雾形成百川入海之相,滚滚潮流尽数被一口吞没。
天上繁星刚刚露脸。
便见到下方那巨人转而张口一呼。
飓风中,只见得黑烟滚滚。
下一瞬,暴虐的火海,径直在洞庭上燃烧了起来。
而那为自己辩解的洞庭龙君见着不妙,早早便潜入了湖底,借着湖水的遮挡,却是没被烈火灼身。
与此同时,外边这般大的动静,也早惊醒了在龙宫中东倒西歪的“贵客”,见着它们不过是稍抽搐了一会儿,出路便尽被堵死。
短暂磋商之后,众多身影直接破水而出。
左右,大家都是为了屠人而来,此间虽有些仓促,但当下除了直接硬钢外,也没了更好的办法,而若是被那小崽子施出凶雾之法,它们所面对的情形将更加恶劣!
毕竟,上一个这么玩的,除了在涿鹿之中,被人族自己的智谋攻破之外。
往前细数,蛮荒诸神,没一个能在大雾之中讨得了便宜的!
更何况,眼前的这个,比之前的还要更加麻烦,先承蚩尤,后继刑天,若是大雾蔓延开来,那诸怀的下场,便是它们的结果。
张珂看着忽然像蜂巢似的,炸了锅的洞庭湖面,心下一喜,战斧眨眼间消散,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片比他还要宽阔几分的巨大盾牌。
“咚咚咚”
宛若天崩的阴云覆盖下。
洞庭湖上,好似下饺子一般,密密麻麻的满是重物落水的声音响起,接着便是一阵愤怒而仓惶的怒吼:“啊!”
下一瞬间,张珂的身旁,多了几百个燃烧着的兽形火炬!
嘶吼声中,周遭的灵机也在急速的向混沌转变。
本来只是阴云笼罩,火光通天的洞庭湖上,忽的刮起了恶风,其性冰寒,色泽幽邃,散发着难闻恶臭的同时,还犹如刀锋一般,所过之处吹的火海摇曳不止。
而同一时间,天穹上的阴云中也雷光不断,随之飘落的雨滴之中,也夹杂着浑黑,暗红之色.
风雨雷电,这些堂皇的法术神通,经过这些凶神恶煞的诡神之手,却稀疏变了模样,尽是些污秽,凶戾之物,寻常人沾上一点,便是消肉蚀骨,魂飞魄散。
只是于张珂而言,当下这些并不算凶恶。
与他在血脉中所见到的那些幻影,还要差得多,更何况.他本就是个善恶聚合体。
污秽之物?
呵!
下一瞬,手中巨盾猛然挥下,朝着那诡神密集的区域便砸了过去!
但见头顶昏暗,恶风习习,早先感受了一次的诡神们没一个愿意硬接着蛮横一砸的。
纷纷各施法术,四散而逃。
可即便如此,人群密集,再加上路线冲突,仍是有数十个诡神没能逃脱那轰然砸下的阴影,在突一接触的瞬间,便被那无匹的巨力碾成了一团血雾。
而同一时间,失去了肉身的保护,还没来得及从恍惚中清醒过来的真灵,便见到面前似有一狰狞凶物张开巨口,朝它们咬来。
仓促间,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
而后便跟血肉一起,融入了巨盾之中,为本就血色斑驳的巨盾表面,再添些许猩红的血点。
看着炸窝似的,四散而起逃的诡神们,张珂并没有急着追杀。
除了从始至终,潜在水下的那些,但凡敢上来的,身上都沾了他的三昧真火,哪儿是那么容易逃得了的。
断臂求生?
那也由得它们,只是,这么切割下来,身上能不能剩下一块好肉都得打个问号,在加上真灵缺损.不是什么人都能下得了这决心的,而稍一犹豫,便是蔓延全身,除非他主动停止施法,否则再寻不到解脱的道路。
只是秉承着除恶务尽的想法。
随着他法力消耗的骤然增加,那笼罩在湖面上的火海,瞬间直冲天穹。
分散逃窜的诡神们,一瞬间便又被火海舔食了下身躯,其中哀嚎,怒骂,张珂充耳不闻,只机械性的挥舞着手中的巨盾,将眼前的活物一个个尽数碾死。
而就在这个时候,潜藏在水底的某个巨物,瞅准时机,转瞬间冲出水面。
途径火海,遍布全身的焰火灼烧的它全身刺痛,但当下它也顾不得这些,张开的大嘴直接咬向了那背对着自己的脖颈。
下一瞬,就在那狰狞的面庞上露出一抹得逞的窃喜时。
张珂后颈的皮肉忽然间撕裂,一牛首猛的钻了出来。
张开的大嘴,稳妥的接下了自投罗网的脑壳,下颌收拢:
“嗷!”
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怒吼,张珂便感觉到一股炽热,辛辣的液体顺着喉咙涌入了胃囊。
这味道.是,辣条?
看着被自己叼着,仅剩下头后半截儿,在风中摇晃的长条身躯,张珂眼中闪过一丝奇色,手中的动作也不由得停滞了一瞬。
不怪他没见识,当真是这味道太过熟悉,跟他曾是凡人时,爱吃的某龙辣条有九分相似之处。
这.有些离谱。
“撕拉!”
脑中的困惑并不影响张珂的行动。
短暂的停滞之后,他继续狩猎之举。
只是肋下新生出来的双手,将那嘴里摇晃的多半截辣条拽了出来,撕开了肚腹,将其中下水淘洗干净,而后略微比划了一下。
之后,若是寻到了擅缝补的,这龙君残蜕倒是可以缝个腰带使使。
说起来,他手中兵器虽齐全了,但还缺了一身行头,往后寻个时间,去上古找些宝贝打造一副,当下便算了。
“轰!”
“轰!”
“轰!”
火海摇曳的湖面上,不间断的有如小山般的身影猛的砸下,等干戚扫空了那些连一合之敌都算不上的玩意儿之后,剩下的诡神已为数不多,而其中多是能扛下他几下的存在,如此张珂便起了些收藏的心思。
此时,他正抓着一类孔雀的禽鸟,像是在漂洗衣物似的,在湖中将其身上被碳化的血肉皮毛洗刷干净,而后一把将那些尚未被烧灼的羽毛一把撕下,随手存了起来。
其间,那禽鸟悲切哀鸣之声响彻四方。
湖面上更是掀起了一阵猩红的血雨,一些稀薄的,大滩的物事一同砸到湖面之上,引的水波荡漾,水底浑浊难看。
而见此凶恶残暴的场面,那些个残存的诡神更是两股战战。
那一双双眼眸,从未有像现在这般清澈过。
话说,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它们究竟是为了些什么,找这凶人麻烦来着祖宗托梦,对,是祖宗托梦!
但老祖啊,您指点的这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怎比我等还凶戾,孙子真顶不住了,你睁眼的话,赶紧来救一救啊!
老祖!
老祖!!!
当整个洞庭,较为显眼的,沾了人族血气的生命迹象已尽数消失的时候。
那于洞庭之上,燃烧了一整夜的赤红火海也渐渐熄灭。
而后,随着那镇压北方的山峦化作一道流光重归张珂怀中,阻塞了许久的江河之水得以重新灌注到洞庭之内,汹涌的暗流顿时激起了整个湖面的变幻。
但见鲜红的湖水中平添了一抹昏黄之色。
而在湖面上,更是漂浮着无数的血肉残尸,焦黑骸骨。
而矗立在这么一副地狱之景中的张珂,好似那从图绘中走出来的魔头一般,凶焰滔天!
同一时间,远处,一庞大的队伍敲锣打鼓的自云梦而来,队伍之中尽是些有着人身,却长着虾蟹头脑怪模怪样的水族精怪。
而在其最前端,一端坐在金丝木辇上的身影,看着猛然投过来的目光,脸上露出了一友好的笑容。
随后,只摆了摆手,后方庞大的队伍便骤然分开,但见一群鲛人蚌女们,捧着一个个硕大的宝木盒子行走于前,而后一个个蟹将担着一箱箱奇珍异宝紧随在后。
“可是少尤当面?”、
“老朽奇相,乃这长江河伯,见少尤铲除了这食人恶龙,绝了一众妖孽,特来奉上些许薄礼,以当恭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