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四章 蛮荒之战,你死我活!
真大啊!
张珂立足于泛滥的少泽之中,悄然间变色的猩红双眸上下扫视着正在飞速逼近的庞然大物。
阴云是祂的冠冕。
风雨是祂的披肩。
虽然不显山,不露水,但仅一个出场便已将天地转变成了祂的专属王国。
此刻,万籁俱静,灵机暗沉,仍然能留驻于天地之间的只剩下了水汽,其急速攀升而富裕的浓度,哪怕是在一片暗沉的天色下,也呈现出一种迥异于黑暗的灰白之色。
似雾,像水。
远方天地的模样正在迅速地模糊,世界在分层割裂出一个个平行的牢笼。
而那充斥着每一个角落的水汽更是喧嚣尘上,每一个狭小的粒子都表现出如同活物一般的韵味,它们在愤怒,在嘶吼,剧烈而杂乱的声音在经过了片刻的调理之后收束为一。
“罪!”
“杀!”
“死!”
听着这些简短,稚嫩的吐字,那些原本聚集在张珂身侧不远处,拉新人下水的水神们,如今一个个面如土色,抖如筛糠。
那畏畏缩缩的模样哪儿还有身为一方神圣的威仪可言。
就这么怕吗?
确实怕。
作为古老昆仑神系的一员,应龙的生辰已不可追溯,就蛮荒,以及后世的相关记载传闻而言,祂与烛龙,西王母,帝俊,天吴,四方之神等十多位蛮荒神圣应当属于这个古老文明生命最漫长的生灵。
虽有后来追平者,且数量不在少数,但论年岁这一方面,还是无人能够动摇的。
至于谁少谁长,当事人或许知晓,但也没人会不开眼到给祂们之间分个高低。
众所周知,古老的未必强大,但强大的必定古老!
遵循这个守则,作为蛮荒概念古神中的一员,应龙身具创世、造物、灭世三位一体的概念性权柄,是天下万龙之长,是凤与麒麟的始祖,而在后来还分润了风雨相关的权柄,乃至于自轩辕到大禹时代的连年征战,战神的概念也被其收束.
东方文明不与其他文明相类。
在较为传统的玄幻,魔法文明中,有关于权柄跟职责一类的存在,大多都有一个准确而完善的源头。
就如同光明与热最终会归结到太阳神身上一样,世间万物的存在都有其份数的一个大类,而执掌这一类权柄的便是主神,而至高神,神王之类则独揽创造跟毁灭的大权。
而在东方文明之中,某一类权柄却能供多位神圣分润。
就拿后世最熟悉的功名利禄来讲,祈求神灵关照的话,你可以拜会文昌帝君,也能去找魁斗星君,朱衣神跟纯阳真人吕洞宾祖师也同样管用,甚至于实在不行还有大成至圣先师。
主打的就是一个选择多,门关了还能走窗户。
从明面上来看,一权多神,将完整的权柄拆的七零八落,对于所属的神明而言并不是一件好事。
就如同一个蛋糕,只一人吃有点撑但是还好,可两个人,三个人乃至更多的选择就会导致每个人都能沾到点,但大家都吃不饱。
从利益的分配而言,众乐乐不如独乐乐。
但东方文明这种共享的姿态仍能从上古传到九州,乃至于张珂所在的后世也并非没有道理。
就拿张珂自己举例,说句到反天罡的话,现在的张珂除了权柄的数量方面不够全面之外,他所承担的职责跟皇天后土的结合体并没有太大的差别,甚至还没有天庭地府的分润。
就权柄的完整性而言,张珂哪怕不能跟皇天后土两位掰腕子,在九州神系中也应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但就实际而言,抛却那些歪七扭八的杂乱关系,跟水面以下潜藏的巨物,只论本体,现在的他在天庭中也不过排在第三梯队。
一者皇天后土。
二者六御,三清,五方,三官,五岳,酆都
三者九天,六天,六波,五雷,五鬼.
余者不计。
之所以造成完整的不如分润的一个在于来源的多寡,另一个便在于世界的等级了
所以,应龙的权柄虽然大多都不算完整,但依托于蛮荒八界,以及附属于蛮荒的诸多时光剪影,看似缺胳膊短腿,破破烂烂的权柄,却构成了一个无比可怖的存在。
值得一提的是,在蛮荒这种万法归一的文明衬托下,哪怕是那些分化在主世界之外的时间剪影跟命运支流也有着一般文明世界难以孕育出来的恐怖底蕴。
一个片段便是一个真实的世界,除了蛮荒中唯一的存在不可复制只有头戴名词的化身投影之外,其他的万物,乃是异兽神圣也是真实且独立的个体.
而就在这个时候,那头高于天的庞然大物猛的扭过恍若星辰一般的双眸直视张珂。
刹那间,好似有一道无形的波动自上而下的扩散开来。
恍惚间,天地为之一震。
那本就如同倾盆而下,长瀑一般的雨幕中,突然多了些沉重的意味。
“你不畏我?”
水神口中的应龙居高临下的看着张珂,那金色的龙瞳之中虽有好奇,但更多的却是冰冷跟某种深沉的恶念:
“好,少尤之名不虚,但你可知晓,伱那长者便是由我所斩,死于我手!”
“他之罪,罄竹难书,而你既承九黎之血,便已具祸苗,舜宽以待人,念你年少不知,即便毁坏大荒,屠戮诸神也以治水之事将功赎罪,以作平衡,然而你却不知悔改,圈养诸神如猪犬,治水之事被你巧变剥削蛮荒,以公肥私,此错可认?”
在那冰冷的责问之下,前一刻还嘈杂纷乱的雨幕仿佛被按下了静止键,沸腾的水汽从四面八方涌来,将张珂跟外界隔绝到两个时空的同时,也好似一条条无形的枷锁缠在了他的身上。
冰冷,沉重,隐约间似有一道道冰寒刺骨的力道,正顺着体表的肌肤试图潜入他的血肉之中,扎根骨髓。
感受着这无形无质的一切,张珂笑了笑,道:
“哈,有意思,剥离水脉之事确实是我做的,圈养诸神.我虽未做,但你既有言,恐怕我再怎么解释也是白费,所以便是因为这些小事,便招来了你?那这应龙可真有够闲的!”
闻言,那本就冰寒的龙面上更是阴暗的厉害。
恍若一道炸雷突然在耳边奏响:
“放肆!”
“既有错还不思悔改,蚩尤便实蚩尤,肮脏之辈已沉入血脉,便是再怎么传承仍是个渣滓!”
“不明是非,巧言令色,念你身负王命,今日我将你所夺三倍剥回蛮荒,封于龙侯山中等待后续来人,再视是否悔改,再做判罚!”
言罢,便有风雨扑面而来。
“说实话,装的挺像的,若非我真见过应龙的话,恐跟那边那群一样,也要被你糊弄过去!”
面对聚焦而来的风雨,张珂面上浮现出三分嘲弄,三分意外,以及满腔的怒火。
嘲弄是因为这家伙外表模仿的看似完美无瑕,想来祂的本体应当也是切实跟应龙有过亲密接触的存在,不然不会这么仿真,但所营造的狂风骤雨间,风雨充足是有了,但却缺了应龙那囊括一切,改天换地的意味。
简单来说,一个是划了片天地往里面浇水,而另一个则直接更改了世界最根本的性质,狂风骤雨自成一界。
创世之举也莫过于此。
这也就是张珂权柄完善,什么都沾,什么都见过,毁灭在他手里的世界更是一张纸都塞不下,才能分辨出两者之间的区别。
而至于意外的话.
有道是反派死于话多。
如果不是这家伙装模作样的给他安排罪名,要标榜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张珂还真有些麻爪。
但现在么权柄掠夺考虑一下?
得益于许久之前从共工处学到的水法,以及那位看张珂不怎么顺眼的长辈的馈赠,将水系亲和融入血脉的张珂,在这片风雨的国度之中,竟还占了百分之二十的权柄。
是底线而非上限。
这多到离谱的权柄份额才是张珂意外的根源。
两成,看似不多,但却已足够他忽略场地的克制跟针对,发挥出自身应有的实力,而如果再多一些的话,那便无需担忧水汽干扰,可以随心所欲了。
至于愤怒.
“老师虽败,但其志向是因为人族之困,想破而新立,他虽不敌蛮荒兵败被杀,但时至如今,有叫他蚩尤的,却没这般将诸多罪过安在他的头上,甚至以血脉贬低.哈!”
“你再说,我老师怎么了?”
冷声中,张珂挣脱了束缚在身上的风雨,而后他的身形飞速膨胀。
不过眨眼间便已达到了极限。
于后世而言,十万多米的高度已深入苍穹,可眺望星空,但在此时,天高地远的蛮荒,如此身形虽然也算魁梧,但却算不上撑天踏地,更别提跟眼前这遮天蔽日的庞大龙类相提并论了。
但有些时候,大并不一定意味着强。
而强,也未必就能赢。
如果将目光转移到这片被风雨封锁的独立王国之外的话,便能看到在广阔无垠的蛮荒大地之上,正在上演一场狼奔豚突的慌乱场景。
而在万物惊惧,鬼神瑟瑟的背景下,是自大地深处,阴暗角落中被剥离出来,漆黑如墨一般的孽气。
恐怖、愤怒、憎恶、绝望、恶意,种种负面情绪掺杂其中,除此之外更有煞气,罪孽等等归属于凶神的权柄混迹一团,如此五彩纷呈的恶念最终收束一团拼成了一道道纯黑的气息,自四面八方而起,汇于天穹化作一道狰狞可怖的长河。
来有无数,去只北山。
外界的震惊跟慌乱暂且不提。
风雨之内的张珂,却已解开了自己身上的全部束缚。
在刚刚步入超凡时期,只浅尝辄止的力量,在此刻得到了完全的解放,与此同时还有又双叒叕被摘下的脑袋,以及一身金甲之下,那遍布全身,如同图绘一般的山水印痕。
张珂虽然没有九州古人那般高尚的品德操守,但身为人的基本道德情绪却并没有随着地位跟实力的攀升而逐渐淡漠。
虽然在试炼空间里,他的经历确实凄惨了点,有些时候也骂骂咧咧的直呼老登,对老年人下黑手时也毫不犹豫,但他可做得,别人却不允许。
这件事已经脱离了算计跟谋划的范畴。
现如今,祂与张珂是比入侵后世,破坏九州更加恶劣的仇恨。
如此,理智什么的可以暂且放放,今日之事,只有死活之分!
如此,下一瞬间,有滔天巨浪骤然升起,推着张珂直入天穹!
而此时的蛮荒某处,四渎交汇之所,伴随着山摇地动,一座擎天立地的山峦忽的拔地而起,伴随着草木纷飞,土石崩裂,一双纯金的眸子缓缓的睁开。
其冰冷的目光不带感情的看了眼天上显眼的浊恶长河,庞大的双角之下,一片片好似小山一般的鳞片堆叠成了一个深邃的川字。
良久龙首转动,声音低沉:
“应龙,那冰夷又皮痒了!”
话落,空间荡漾,恍惚间似有无数庞大的阴影一闪而逝,其中有怒火冲天的骂声隔空传来:
“放屁,说的好像你不是应龙似的,祂皮痒你便去治,吼这么大声吵我们作甚!”
“切,你知道的,我只是此地的一尊化身,且是与本体不能互通的那种,虽能打,但赢得不爽利!”
“去去去,别在这跟我废话,让本体那惫懒得家伙别再睡了,赶紧起来干活儿,娘的,上次宓妃求情绕了祂一遭,这次还敢如此冒犯,真当我们是个好脾气的!”
话音落下,虚空沉寂了片刻。
半晌,有沉闷但却像是在压抑着什么的声音猛的传来:
“无妨,你先看着,若有意外便帮我拦了,我当前还在常羊山镇守有些意外需要查清楚,且让祂放纵一些时日.顺便,你们也趁着思考下,燧人之前有谁更适合河伯之职,找到了通知烛龙一声,问问祂自古而来黄河河伯姓甚名谁?”
如此世界得以平复。
而那忽然梦中惊醒的庞然大物面色一变,其身形更是以比之前还要快捷的速度钻了回去,潜于水下一动不动.
“哈,欲行刑天之事,也得有实力傍身才是,你?”
“还差了点!”
看着在天穹上划出一条猩红长痕,噗通一声坠于水中将水域染得鲜红一片的身影。
那假应龙开口嘲讽。
然而它也只来得及摆弄了两句。
下一瞬,浑身染血的张珂便再度裹挟着狂风骤雨直冲而来。
刹那间,天崩,地裂。
血流漂杵,山河移位。
不过片刻的功夫,这片风雨的王国之中便发生了数十上百次的交锋。
虽狂风骤雨依旧如故,但其中的环境却已天差地别。
粘稠入墨的阴云似铁一般黏着在天穹之上,黑红的雨滴散发着腥臭的味道,而原本因天色显得暗沉的水域也变成了一片漆黑,猩红之色,其中血海翻腾,浪花激荡间,似有无数怨灵哀嚎惨叫!
而至于遮天蔽日的假应龙如今也不复以往。
破碎的龙角,崩裂的鳞片,一根龙爪软踏踏的挂在躯干之上,而那绵延无尽的身躯之上,数道深可见骨的伤痕正肆意的喷洒着热血,而更为可怖的是祂那原本神圣修长的身躯,如今长满了一个个狰狞的肉瘤,蠕动的肉块之下仿佛潜藏着什么可怖之物.
而相比于这满身狼狈的应龙,张珂的状况更为凄惨。
在这短暂的交锋中他曾一度濒死,但却压着生死的分界线反复横跳。
仅凭自身的恢复力跟一身装备的加成可做不到在这种激烈的鏖战中保全自身,之所以能苟延残喘还得靠凶戾之血的完全解放,整个蛮荒的邪异之气源源不断的补充而来,才勉强保住了他的性命。
至于代价耀金的铠甲上一片片的血斑是其中之一,全身暗红,关节,血肉处滋生出来得狰狞肢体也是其中之一,智慧跟理智的扭转虽也是代价之一,但这一切都比不上自身面板上血脉的相关词缀变动。
那象征着不详跟灾厄的字体已出现了有一段时间,并在逐渐趋于实质。
然而对这些变化,张珂置若罔闻,仍旧固执而暴虐的劈出战斧!
顿时,血撒长空!
那几乎在斧刃上镀上了一层厚重而黏腻附着的罪孽仿佛闻到了血腥的蚂蟥一般,疯狂的顺着泼洒的鲜血钻入了那庞大的身躯之中!
“嘎吱!”
下一瞬,伴随着一道让人牙酸的金属撕裂声,张珂的身躯再度倒飞而回,在水域上激起一片滔天巨浪。
伴随着回落的水流,他熟练的拄着战斧重新攀爬了起来,胸前双眸打量,便见那高悬在天空之上的庞大身影正在发出痛彻心扉的怒吼!
增殖的血肉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那修长的身躯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臃肿而肥胖。
“&¥%@#¥”
兴许是在骂人。
但奈何急促的声音配上那浅唱低吟真分辨不出这玩意儿在说些什么。
随后或许是法术维持到了极限,也或许邪异的感染已经到了一个危险的程度,只见天空中的龙躯一阵扭曲,最终蜷缩成了一个庞大却异常臃肿的人形。
“孽畜!
孽畜!
孽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