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赤龙

此一举动,让许稚心头一惊,唯支支吾吾而已,说不出其他言语来。

面前这为首的,蓄着山羊短须的干瘦道人唤作焦吉仲。

在许稚尚未失势前,两人因为都好丹鼎黄白之术,倒也算存下了几分情谊,彼此交好。

可在传闻许稚因怯战而逃,害死了长老古均的独子后,声名一朝尽丧。派内踩低捧高的,也纷纷落井下石。

焦吉仲也正是在那时候,同许稚暗悄悄断了交情,不再往来,生怕触上霉头。

在焦吉仲一众人的咄咄逼视下,许稚自觉当下处境恐是不妙,正待勉强开口.

一个绿衣少年却突然冷笑一声,打断道:

许稚硬着头皮,拱手回道。

的飞剑?不知可否割爱则个?」

绿衣少年使了个眼色。

霎时周围几个玄真派道人皆是会意,心中嘿嘿笑了一声,拔足上前,不动声色,就将许稚围在了人圈中。

许稚一怔。

绿衣少年微微一笑,道:

饶是以许稚的好脾性。

听得这言语,心头都是生起了股怒气,不禁皱眉。

昨日间。

分明是这焦吉仲一众人被阴鬼追赶,偶然瞥见了正一人独行的许稚,将他也顺便拖下了水,抓了壮丁。

似是这般。

又哪来什么恩情?

面对这般景状。

许稚心头大惭,暗自扼腕痛惜。

归根根底,许稚之所以流落到地渊,倒也是一桩道听耳食的糊涂事。

早在进入地渊前,派内执事房曾与许稚相善的张主事,就深夜拜访,言说有一桩好差事要交予他。

那差事非仅简易。

而且事成之后,还能得手一大笔符钱,用作修行之用。

穷困潦倒已久的许稚听闻了此事,自然喜出望外,无有不从。

细细询了一番,许稚才知晓。

那张主事给他筹谋的差事,竟是随着执事房的道人们,驾驭,将一众同门送进地渊之内。

这事倒的确不是什么苦差,相反还是件美事。

不须同阴鬼们搏命,也不须多卖力。

只要将胎息注入这件秘宝中,就再无其他要看管的了。

至多,也不过是要在铅舟上多耗上些时日罢……

虽也疑惑过这等美差怎会轮得到自己。

但张主事言辞恳切,念及他与自己也算是多年相善,还不至于诓骗,许稚便也兴致勃勃地应承下了。.

可也正因此事是桩美差,饶是在执事房内供职的道人,亦是在争着哄抢。

若是泄出,难免会平添些波折。

在张主事的再三嘱托下,许稚也守口如瓶,没有说出只言片语,连陈珩也并未相告一声。

可许稚不知,晏平早就以一本丹书,买通了那与他相善的张主事。

那什么驭使的差事,自然也是一句妄言。

至于真实景状,不过是将他唬骗到地渊内,然后再趁机一剑将之结果了罢。

虽是张主事最后犹豫再三,还是顾念了旧情,没有亲手取下许稚性命。

但也是将他逐下了,任其自生自灭……

在一路的颠沛流离中,许是运气好,他竟东躲西藏地活到了现今。

许稚知晓陈珩如今便在地渊之中,自然是想要早日与之会面,可地渊又是何其的广袤无尽?

辛辛苦苦寻觅下来,非但没有找到陈珩,反倒是在昨日间撞见了焦吉仲这群凶人,被裹挟着同行。

可谓是才出虎口,又入狼窝了……

许稚后退一步,可四下都是将他簇拥正中的道人,再退也退不到哪去了,他犹豫了片刻,无奈开口道:

一个穿着杏黄衣衫的矮胖男子嗤笑起来:

许稚眸光一沉。

自昨日被焦吉仲这一众人裹挟同行后,他们便以救命的恩情为缘由,向许稚大肆索要乾坤袋里的钱财。

眼见形势比人强,许稚也只能是忍气吞声,任由他们来施为。

自己本就不富裕的身家,在被一番搜刮过后,就更是一穷二白了。

许稚心思一阵电转,却都没想出什么好主意来。

见他沉默无言的样子,绿衣少年挑了挑眉,面上顿时生出了几分怒气。喝骂道:

他把袖一拂,寒声道:

他袖中似扣定了一物,飘散出丝丝青色焰光来,其中一股炙热之感,虽还未放出,却也令人肌肤烦躁。

见有绿衣少年当先,一众人都纷纷鼓噪起来,各自伸手入袖,目光极是不善。

在这群虎狼环伺之下,许稚大惊失色。

一时不知是该出言讨饶,还是应当杀出一道血路来,竟是猛得怔住。

正在这时。

一直冷眼旁观的焦吉仲微微一笑,忽道:

绿衣少年茫然将首一转,对上焦吉仲脸上那抹莫名笑意,眨眨眼。

片刻后似是明悟了些什么,唇边也泛起冷笑来。

稀稀拉拉的致歉声音响起来。

见着这群人突然恭顺下去,许稚还未会意过来,焦吉仲已拨开

众人,来到他身侧,笑道:

焦吉仲话语中隐含威胁之意。

而许稚即便听出了,却也只能故作不知,连连颔首应是。

见他这副怯懦无胆的模样,毫无修道人的骨气。

焦吉仲更是心生轻蔑,眼底的不屑又浓了几分。

焦吉仲用力拍拍许稚肩头,尔后也不理会满脸尴尬的许稚,只向众人吩咐道:

现先寻个场所歇息下。

我不信高辟还能日日夜夜守在五云野的入口地窟不成!待得他疏忽大意了,我等便并肩子上,杀进地窟里内!」

他们通过拷问地渊的游魂孤鬼,也得知了五云野主人丁宪乃是一尊景修,非仅不享用血食,反而还对地渊外的仙道修士,多存有庇佑之举。

对于血肉生人而言,实乃是一名善士。

在地渊这等步步杀机的绝地,这五云野无疑就是活命容身的场所!

只可惜进入五云野的地窟,已被高辟领着一众厉鬼怨魂把守住,铁桶也似。

焦吉仲领着众人强闯了一次,非但没能功成,反而还险些将高辟也惊动,累得全数覆亡。

听焦吉仲这般出言,绿衣少年等皆是齐声应是,显然他在其中威信甚高。

焦吉仲笑了一声,架起一道遁光,直投西南方而去。

绿衣少年嘿嘿一笑,将手一指,就与一个圆胖道人,一左一右将许稚夹在正中。

许稚脸色一黑,无可奈何应是。

?老天何其不公也!」

绿衣少年心下叹息,招呼一声,须臾也化作飞虹而去,紧跟上了焦吉仲。

半个时辰后。

一道道遁光便悄然落在了一座接天高的漆黑山壁前,其林木葳蕤的底部,存有一座座临时辟就的石室,显就是焦吉仲这一众人的栖身之所。

到得此间后。

绿衣少年等也不再多管许稚,只自顾自朝向自家石室走去,入内调息起来。

许稚不由怅然长叹一声,立了半晌,也进入一间石室,沉默阖目静坐。

地渊中本就没有阴阳晦明的变化,连天光都不见丝毫,自然是漆黑幽邃的一片。

过得约莫一个时辰后。

静坐中的许稚忽得耳朵一动,似听得了什么异样。

他默默俯身,起指掐诀,屏息起来。

起初只是听得几声嘈乱无序的响动。

几息过后,那入耳的声音就渐次清晰起来……

许稚听见绿衣少年开口。

界的剑道奇才!狗急了也会跳墙,兔子急了亦会咬人!

若是用强,难免会折损几个弟兄,需缓缓图之。师弟方才的举动,也太莽撞了!」

焦吉仲一笑,道:

绿衣少年道。

接下来的话语,尽是如何筹谋算计。

听得他们在商议该如何害自己性命,许稚手心微微发颤,青筋凸起,面上血气上涌。

不知过得多久。

许稚忽得散了法决,猛然提剑起身!

想起在同陈珩宴饮时,他曾无意间说起的这句言语。

这时刻再细细嚼一遍,许稚只觉得大彻大悟了般,心下一阵轻松开朗:

念及自己本与焦吉仲等人无冤无仇。

被裹挟同行,索要钱财这些也就罢,忍忍也就过了。

可而今。

竟是还想谋害自己性命……

许稚脸色顿时阴晴不定,在半晌的犹豫后,终是咬牙提剑,悄悄走出了石室外。

阴风飒飒,昏天黑地的一片,仿是伸手不见五指一般,僵滞压抑的气氛沉沉铺开。

走出石室外。

被那彻骨凄凉的寒气一拂,许稚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心头刚涌起的沸腾杀意,也缓缓要熄去。

他用力握紧剑柄,心底大喝一声来壮胆,还是强自将眸光一厉。

过得两炷香的功夫。

当焦吉仲等人心满意足商议完毕,正分散离去时。

突然,绿衣少年将眼瞥去一方,怪叫了一声,声音惶急。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却见不知何时,许稚所居的石室,已是空荡荡一片,不见半个人影。

于石壁上,还用剑器削刻上了几行文字。

在众人的惊疑中,焦吉仲缓缓踱步向前,念诵出削刻下的文字。

他脸色一番变化,狠狠啐了一口,不屑道:

绿衣少年忙问道:

焦吉仲哂笑一声,讥嘲道:

话了,他足下生起一朵黄云,就托住身躯飞高。

绿衣少年等哄然应诺,化作一道道遁光,朝向四下寻去。

而就在这一众人搜山检海的同时。

另一处,狂奔中的许稚却突得被收摄一处奇异虚空内。

日色光明,星芒如昼——

正惊恐中的许

稚听得了这莫名声音,更是吓了一跳。

在短暂的低闷无言中。

那莫名声音又终是响起,自暴自弃大叫道,还隐约带着丝哭腔:

许稚一时茫然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