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气血盈虚似月魂

每一滴阴蚀红水都灿灿晶莹,赤光潋滟,在陈珩周身悬放绕转,如是一颗颗细小天星,在围着天宇做游动。

将四景都映照得凄光熠熠,内外通透,平添了一股惨怖气氛。

九九八十一滴阴蚀红水。

小成境界——

陈珩望向身下这条阴蚀灵机所化的猩红血河,还剩下了足足泰半,也兀自发着撼地雷霆也似的奔涌响动声,心下不觉一阵可惜。

现下将阴蚀红水这门神通,修炼至小成境界,已然是极致了,再进无可进。

而中成境界。

需先寻得“三素炁”,栽入体内,与自身气脉相合,再以此将炼出的阴蚀红水洗练一番,离元换质,才方能于体量上再做突破,炼出一大周天之数的阴蚀红水来。

而今陷在地渊内。

自然是寻不到‘三素炁’这等灵物。

种种筹算,也皆成为了无稽之谈。

“先来试试这门神通,究竟威能如何。”

将心中念头暂且压下,陈珩胎息一转,便将一滴悬在目前的阴蚀红水催动,须臾间电射飞出!

好似是利刃切割过豆腐般的顺滑。

那一面又一面坚硬岩壁轻易被洞穿,如若无物。

而在阴蚀红水遁离后,那岩壁留存下的斑驳腐蚀创口,还飞速向四面八方扩去,很快便将整块石壁都蚀成飞灰,化作一滩细碎粉尘。

眼见着无数地底石壁接连破败,腾起漫漫烟尘,发出接连不断的“轰隆”大音,声势浩大。

陈珩亦是微微吃了一惊,眼前一亮,随即放声大笑起来。

这地渊内的岩土,积年累月,被阴气凝练垒实,早已和地渊外的凡俗山石土地,不能够归于一类并列。

其坚硬厚重。

甚至能够比之金铁之属。

他抬手将那滴阴蚀红水收回,虚捻在指尖,定目细细一观。

只见这一番动作下来,那滴阴蚀红水的体量亦是微微缩了缩。

依着这般的损耗来做判断,只怕再用个四五十次,就要彻底消去了形体。

想要再显化,唯有收摄阴蚀类的灵机,再重炼就出来……

“虽是比不得先天大日神光般便利,但单论这杀伐之能,却还是要强上一筹。”

陈珩心下暗道,微微颔首,又重新汲取血河,将那滴阴蚀红水缩去的精气形体补完。

尔后伸手入袖,握紧金蝉,进入到一真法界内。

在亲身试验了一番后。

才方心满意足罢休,回返了现世。

纵是以自己玄境六层的太素玉身修为。

也硬抗不过九九八十一滴阴蚀红水的合力……

不出一时三刻,那坚固无铸的肉身体魄,亦是要被腐蚀成灰,内脏破败,化作一滩脓血痛苦死去。

寻常下品符器,仅只对上一滴阴蚀红水,就会被打灭灵光,沦为废铜烂铁。

而即是青律剑这等中品符器的至极。

若是阴蚀红水数量一多,亦也讨不了好……

……

“倒是一桩好神通,不愧是幽冥真水的三大子水之一,若论起污秽腐败之能,也仅在黄泉真水之下。”

陈珩轻笑一声,身上胎息一振一抖,便将虚悬周身的阴蚀红水,悉数收回体内,捉拿进入各个大窍内安放。

他纵目望去。

此时头顶的数百丈处。

那遮蔽住空洞入口的那圈禁制,也缓缓消了不少,只剩浅薄的一层晕光,似是抬手就能够将之击碎。

“先是留存下一条阴蚀灵机所化的血河,以供修行所需,又是布置下禁制,不使旁人来打搅,能够专心成事?做出这一番布置的,还真是用心了。”

他眼帘一搭,缓缓收回目光,凝视着身侧的猩红血河,心下微动。

左右阴蚀红水的修持都已是进无可进了。

而这挂血河也不比他物,是可以用乾坤袋装载的……

非得专门的用来收摄精气灵息的符器,才能够将其携之存身。

但陈珩现下却是并未有那等器物。

与其坐视白白浪费。

倒不如将这剩下了足有泰半的血河,用来太素玉身上。

“眼下虽不能轻易筑基,但若将太素玉身的功行擢升,却也是一桩增进战力的法门。”

一念至此。

陈珩更不犹豫,将心神悉数放开。

那海量的阴蚀灵机自然毫无滞碍,轰隆隆涌进了体内,按照太素玉身的法门指引,充盈于四肢百骸内。

同“太始元真”可总摄十二万九千六百种灵气一般。

太素玉身。

亦然是個来者不拒的属相。

若非地渊内的灵机已深附了种种刑煞幽阴之理,密不可分。

吞食入腹,便无异是进了一味猛毒。

对于急缺灵气的陈珩而言。

他都恨不能在结庐此地潜修,将太素玉身修持到进无可进,再做出关的打算……

而只修炼了六七个时辰,陈珩便觉体内气血如沸,宛若存有一条大江大河,在肆虐奔腾。

只一个冲撞,便叫他后脑轰然一震,噔噔发响,好似粉碎了什么关隘般。

太素玉身——玄境七层!

周身三百六十五处穴窍皆在雀跃欢呼,与气血共鸣,迸发出春雷破竹也似的隆音,让呼吸都为之一畅,好似整个人晋入了另一层虚空之中。

这血河中的阴蚀灵机着实充沛。

只这六七个时辰内所汲取的灵气,便抵得上陈珩这数月以来,吞食的所有鬼物灵息相加了,甚至于还犹有过之。

他离玄境七层本就只差了临门一脚,而今这般水到渠成,倒也不算意外。

并未细细体会这肉身修为突破带来的变化。

眼见这血河还剩不少。

陈珩将心神一定,便又继续汲取灵机吞吐,炼进躯壳里去……

如此又过得三日后。

一方幽邃空洞内。

地底深处。

原本阖目静坐中的陈珩霎时间大笑一声,猛得起身!

将胸中含着的一口长气朝天吐出,好似一束白虹悍然爆射,汹涌的气劲将所经之处的阴风浊障都狠狠挤开,直吹得碎石滚滚!霹雳骤起!

随着这口长气自胸中吐出后,他的神意亦是在节节拔高,筋骨齐鸣!

一股可堪比拟先天神怪的强大气机蛮横扫过四野,压摄不臣,好似虹彩一般铺开,他体魄又是一颤,须臾进得了太素玉身的玄境八层之境。

“……”

他闭目凝思了片刻,伸手入袖,将自家神意沉入一真法界内。

尔后将金光往自身一照,显出一页摩诃金书来。

……

【摩诃胜密光定】

【名姓】:陈珩。

【功法】:太素玉身、阴蚀红水、先天大日神光、散景敛形术、动静雷音导引术、小赤龙剑经、极光大遁……

【法宝】:青律剑、紫金破煞锤、雷火霹雳元珠、浮玉蜃珠、火鸦壶、斗箓、血河车宝轮……

【真经】:紫清高真通明秘旨……

【道行】:练炁九层。

……

“总算是将太素玉身修成了这般境地,若无意外的话,玄境九层境界,便是当下所能为的极致了。”

陈珩看向摩诃金书,暗自道。

太素玉身共分为玄、元、始三层大境界,每境界又各有九层。

在大境界突破时,例如从玄境九层突破到元境一层,又会有响沸、雷震降下,来阻止成功。

非大神通者护持。

绝不能度过……

现下自然是寻不到什么大神通者来护法。

若无意外的话。

玄境九层之后的境界,应当会是一道长久而存的难关了。

对于眼下的这般景状,陈珩只是略感慨了一下,却也未有多放在心上。

纵是再多做思索,也不过是徒费心思罢。

他如今突破到玄境八层,都是历经了一番千难万难。

把那条阴蚀血河吞食的干干净净,都尚是不足,缺了一线。

还是将从岳小姐府邸处搜刮而来的灵物、符钱,都悉数投入了肉身修行之中,统统用尽,才勉强过了那道障关,最终功成。

既是阴蚀血河。

又是岳小姐的多年家私。

这二者合在一处,才令他修成玄境八层。

而太素玉身的修持,每一层境界所需的灵机,都是成倍数的叠加,与上一层的体量相较,几乎是个天壤之别。

玄境八层才方成就,若想晋入玄境九层,又是一番苦功。

这般想来。

即是晋入元境一层,需得大神通者护持,才方能功成,却也不是真个迫在眉睫的事由。

……

“玄境六层,就可在筑基称雄,而玄境九层,便是漫天的紫府高功中都难觅到敌手……以我如今的玄境八层修为,应是可以和紫府境界的修士,来搏个高下了。”

他心中一动,双手一抹,就将持着的摩诃金书消去,心神又回返了现世。

仍是那片幽晦阴气肆虐之景。

抬首望去。

笼住空洞入口的那圈禁制,在阴蚀血河被炼化干净后,更是也全然消失了个干净,不见踪影。

现在这空洞内再无什么灵机存贮……

想到这一番际遇。

非仅是得了阴蚀红水这门大造化,还将太素玉身修行到玄境八层,可以同紫府高功来相斗,战力何止翻了数倍,又多了一成保命的底气!

陈珩不由得长笑一声,然后便纵光而起,化作一道白光破空,眨眼不见。

而幽邃空洞之外。

在那根插天石柱碎裂的不远处。

得了父命,在此苦待多日的丁韪才刚有些分神。

便见得有一道遁光冲天而起,如若长虹闪电般,忙心头一震,打起精神来。

那遁光自下而上,夭矫绕了几转,洒出片片芒光,最后停驻在了云中,将四景都如若渲上了一层晕霞。

“陈兄,陈兄,还请稍留尊步!”

丁韪忙架起一道阴风,追上前去,拱手道:

“家父同陈兄有要事相商,不知可否一见?”

遥遥望去。

只见得那白焰也似的遁光中,正立着丰神俊朗的白衣道人,眉眼清远,身量卓然挺拔,如若庭前秀树般,渊渟岳峙,也拔俗出尘。

丁韪先是一讶。

尔后瞥见那道人眸光,竟是隐隐呈着如血的赤色,鲜艳如滴。

这赤眸淡淡瞥来,让丁韪本能就生出了一股极危险的感触,身躯都不由得绷紧,后颈一时刺痛非常,如若针扎。

“这便是阴蚀红水?真个不凡,可惜我却未有那等大缘法……”

丁韪心头怅然长叹一声,艳羡非常。

而这时。

陈珩也微微敛了眸光,眼底又重回了先前的乌沉模样,他打了个稽首,道:

“不知令尊是?”

“家父丁宪,正是这五云野主人……”

待得丁韪一五一十,将自己的所知如倒豆子般悉数吐露出来后。

陈珩神情一凝,亦是讶异。

“中乙剑派的乔真君,竟然要见我?”

他心中道。

……

……

五云野。

一片连绵无尽的华美宫宇中。

丁宪正在一方草木葳蕤、柳绿桃红的圆亭中来回踱步,眉头微皱,神色颇是肃穆。m.

可突得,他腰间的一枚大贝忽闪了闪。

丁宪握住这鬼器,将心神入内一探,然后便仰天大笑出声,快意拍手。

“我还当是出了什么变故不成,原来阴蚀红水的修行,竟是这般的耗时日?”

他吩咐一声,道:

“速速起架,我要亲出十里外相迎!”

四下远远伺候的仆僮应了声,忙去准备

不出多久,丁宪就端坐在一辆由两头冥蛟拖拽的宝车之中,悬停在一座小山头上,其身侧侍立着数百甲胄森严的彪悍鬼将,排场甚大。

见周遭华幔展空,庐蓬高扎,还有一班侍女手婷婷袅袅站立云毯上,手托银盘,盛有种种颜色鲜丽的瓜果酒水。

丁宪扫了一眼,尤还不足,向左右道:

“你叫玉儿在房中好生梳妆打扮一番,稍后是要令她见客的!她不是近日在习舞吗?刚好看个成效了。”

听得这句吩咐的管事吃了一惊。

丁玉乃是丁宪最受宠的小女子,因生得美貌,丁宪一向对其是百般骄纵宠溺,今番却怎会令她献舞?

虽存有疑惑,但这事并非他一介下人能置喙的,忙唯唯应下。

这时。

远远传来了一阵破空声响,丁宪抬头望去,心下便暗道:

“来了。”

……

……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