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室友

第三十五章棋友

秦松他们赶到红星兵工厂的时候,已经快六点了。

李岩停在大门前,探出身子对门口的保卫说:

“今天是你的班啊?”

“对啊,今天我的班,李师傅你这是什么情况啊?”

“我们单位劳服的货,放我车库里存着。”

“哦,你等着,我开大门。”

李岩让秦松从身前的手扣里,拿出两包红塔山,在车子经过门卫的时候,递向他。“拿着晚上抽,我估计咋也得卸一阵儿。”

“没事儿,啥时候走我啥时候给开门。”

李岩开着213带大货车停到了车库前。

这里,就是秦松他们当时在兵工厂练车时候,练车场的旁边。

一排高大而斑驳的绿色库房,依着山体而建,车库后身就紧紧贴着山体,打开最边上,劳动局在这里的临时车库,秦松看见车库里空荡荡的,四边的墙边随意放着机油桶,破抹布之类。

正对着车库的后身,是一个巨大的窑洞似的防空洞。直径大概有八米左右,整体是一个巨大的钢板门,在下方的钢板上,开出了一个四米宽的长方形小门,门上栓着铁扣。

李岩走过去,卸开铁扣,拉开小铁门,推上里面门内侧的电闸开关,里面的白炽灯亮起,灯泡上还倒扣着粗粗的钢丝网。

秦松看进去,是一个巨大的防空洞,地面是水泥倒制,前面黑暗处看不清楚,但里面绝对够深,够远,够大。

“兄弟,这地方咋样?”

“李哥,这简直就是给咱们预备的啊,这也太完美了,”

“李哥,就是往外拉货的时候咋样?”

“没事儿,现在兵工厂停产了,这边工厂都没有工人上班,基本没人管了。要是原来,你看着没,刚才咱们进来的几个路口,都有岗。还都拿枪。”

“那咱们拉货走的时候,就跟大门岗说明白就行呗?”

“对,他们基本就两班岗换,我两班的人都熟,你啥时候拉走,我再跟来。”

“妥!”

大货车司机下车看了看地形,又重新启动,调头,把车尾正对向车库,并退进来一半左右。

这时,秦松才明白,于厂长说的装卸成手是什么意思。

一百公斤的铁桶,要是搁在平地,基本就定在地上一样,无法撼动。

可这三個装卸工,配合默契,运作娴熟。真真的举重若轻。

他们打开后车厢板,搬出一个铁木结合的类似梯子的跳板,与地面搭好,然后,车上两人,车下一人,将车上的铁桶搬倒,从跳板上将铁桶慢慢顺到地上,然后再继续进行另一个,直到附近的作业面放倒了不少的铁桶后,三人一齐动手,各自搬起一个倒下的铁桶,就用拧方向盘一样的手法,把铁桶拧进防空洞,沿着防空洞两侧放好。

运完车下的这些桶,又车上两个,车下一个,再开始新的一轮卸货。

秦松看着这些,十分惊奇。这些场景,和他当年施工转电缆线轴,运送电线水泥杆相比较,都是全新的体验,他都想自己上手试试如何转桶。无非就是找到重心,利用桶身自重前进。

货车司机看出他的跃跃欲试,对他说,“别看他们仨轻松,咱们要是弄,不是压脚就把手挤出血,千万别去照亮去。”

秦松觉得,应该听劝,遂息了学习劳动本领的心,安心地站在那里查桶数。

不到九点,100个铁桶全部安放在防空洞里面,沿着防空洞的两侧,各25个摆两趟。

李岩在车库旁边的地上,一个大木头工具箱里,找到一把挂着钥匙的拳头大的锁头,拉闭电闸,把小铁门扣好,锁上锁头,随手把钥匙递给秦松。

秦松接过钥匙,转身面对走出去的大货车司机和三位装卸工,

“几位师傅辛苦了,附近也没有啥地方吃饭,我一人给几十块钱,你们自己回矿上吃,我就不过去了。”

说着,拿出四张五十的,一人硬塞了一张。

司机和三位装卸工非常高兴,再三感谢后上了车,还是213在前面,开出了练车场。

到了大门岗前,李岩按了下喇叭,门卫从门房里出来,

“李师傅,完事儿了?”

“完事儿了,走了啊!”

“好,我给你拉大门。”

到了岭前矿与海西的路口时,213没有停,向着货车挥挥手就拐行海西,秦松在后视镜看到大货车里也伸出手向他们挥挥,再开向岭前矿。

回到海西,李岩拒绝了吃夜宵的建议,还讽刺秦松,你不要脸了?不要命了?

秦松当然不惧,“我为了陪李哥,什么脸啊,什么命啊,都无所谓。”

“我可不去,太累了。”

之后的九月,秦松就是在智力竞赛中度过的。

百货公司的单身职工中,调来一位近四十岁的老光棍。他原来在海滨县的供销社工作,是百货公司驻派下去的业务员,现在海滨县的乡供销社业务萎缩,又被召回原单位。

他很喜欢喝酒,每天晚上在食堂,就是两瓶啤酒打底,偶尔还整杯白的。

所以,秦松每当面对他时,都能闻到他身上传来的阵阵酒味儿,可又不好躲开,真是烦恼至极。

不好躲开是因为自他到宿舍后,也是经历了扑克,象棋,羽毛球,篮球的一通比划,最后在象棋一项,脱颖而出。秦松早就在百货后楼这一片儿,独孤求败了很久,现在终于有了一个可以旗鼓相当的对手,当然不能放过。

于是,九月的大部分业余时间,都是秦松与他的楚汉相争,按照他的说法是下个平手,按照秦松的统计,应该是略有小胜。

竞争的局面,让秦松起了好胜心。他偷偷地深造,白天自己到书店去找了象棋书,一看就是一小时,原来一看就头疼的棋谱,也逼自己背下几个。不知不觉间,秦松对象棋的理解,子力的运用,还有前期的布局,都有了很大提高,悄悄地长棋了。

这下子就神了,原来互有胜负的对手,现在他再也不能赢秦松,这巨大的反差,让他接受不了。口口声声要找他师傅来,让他师傅给他报仇。

有一天周六下午,秦松按照早上说好的,下午提前回了宿舍,这时就见酒神意气风发地对秦松说:“今天你可惨了,我师傅让我请来了,快快上前拜见。”

他的师傅是百货工会的即将退休老主席,原来也是他批发部的经理,是他到百货批发时,代班的师傅。

师傅姓包,脸也是黑黑的,秦松特意问了一下,果然,包主席是岭前矿那边的人,这就对了,海西黑人出岭前嘛。

一干手下败将,好像看到了打击秦松的最好机会,不由分说就把秦松拉到包主席的面前坐下,一个长条办公桌,一张白纸红格的棋盘,棋子都已经各安其位。

谦让半天,包主席可能是有偶像包袱,坚决不肯执红先手,秦松说长者为先,他也坚决不同意。

无奈,秦松走了一步炮二平五;炮8平5

马二进三;马8进7

车一进一;车9平8;

车一平六;车8进6

车六进七;马2进1

走到这里,秦松看看包主席,想到前几天看到的《橘中秘》古法布局,正是此时的局面。

假装拿错棋子,顺手走了车九进一

连包主席都惊讶了,他看了看秦松,周围围观的群众冲动了,纷纷说秦松完了,丢子儿了。

酒神高兴了,对秦松说:“咱们这是正式比赛啊,落子无悔。”

秦松故意大声地说,“行,落子无悔!”

包主席得意地炮2进7,笑纳秦松底马

秦松炮八进五,冲炮攻马,如对方退马,则秦松暗藏中炮进攻,双车铁门栓;如果对方进车保马,秦松则平车垫炮,暗藏打像闷宫,逼黑方失车保命,最后还是失利。

这步炮八进五走出来,包主席一下子愣住了,这一步的随后无论怎么应对,他都感觉到了不妙,无论怎么应,还好像都是输,他越琢磨越觉得棋下的难受,黑黑的脸上,就是再大条的人,也发现了他的困窘。

酒神也无能为力,刚刚还好像占便宜的师傅,怎么两步棋一走,就难受成这样呢?

随便走了几步,这棋就结束了。酒神赶紧大声说,“三局两胜啊,三局两胜。赶紧摆下盘。”

秦松抬头看了包主席一眼,见他二话不说就摆子,而且还调了一下棋盘方向,自动换成红棋,便啥也不说,闷头摆棋。

炮二平五,马8进7;

马二进三,车9平8;

车一平二,卒7进1;

兵七进一,马2进3;

马八进七,炮2平4;

兵五进一,炮8进4;

车九进一,炮2平3;

相七进九,车1平2;

车九平六,车2进6;

这时包主席看见缝隙,直接车六进六,捉秦松双马

秦松又故伎重施,弃马求势,一招象7进5

好像是无奈丢子,却巩固中防,连升士象,以马为饵料,陷车入泥潭。

包主席走了几步,又是熟悉的味道,又是难受的感觉,脸又涨红,变得黑红黑红的发亮,额头都有汗珠出现了。

又是几步棋后,把手一推子,“我输了。”

大家都愣住了,一时,没有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