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0:一个人,两条狗
当西陵掌教大人死于大唐境内。当南边反叛的清河郡被以雷霆血腥手段镇压下去的时候。大唐铁骑正式踏出了国境,迈上了征伐中原诸国的步伐。对于这个事实,联军当中的每个人都感觉到异常的沉默惊怖。夫子登天,不知生死。举世伐唐,序幕拉开。却没有想到,在这种情况之下的大唐帝国,不仅做到抵抗住联军施加的压力,这时竟还掀起了对于诸国的反攻大潮,西陵掌教大人、神殿神卫以及道门高手全部埋葬在了大唐境内,而且书院二先生君陌在清河郡布下大网,将神殿后续接应的人一网打尽。中原联军里变得极其沉默。如果说燕国在极短时间里的陷落起到了杀鸡儆猴的效果,那么以掌教大人为首的神殿精锐的覆灭则是彻底震荡了诸国的心神,绑在神殿战车之上的诸国皇帝无不惊惧万分,所谓的昊天信仰不过只是某种利益链条的连接,当自己的性命开始不再安全的时候,信仰的外衣便开始撕裂。大唐西方高原,正对着高耸入云的葱岭。帝国镇西大将军舒成,指挥大唐西路军与月轮国来犯之敌进行了数场战斗。在大唐军方当中,西路军属于最不被重视的那个,因为相较于夏侯亲手调教出来的东北边军,还有许世大将军为首的大唐南路军,西路军的实力最弱。但是当面对上月轮国骑兵的时候,西路军却显得那般的强大。自战役正式开启之后,竟是连战连捷。直到葱岭下走来了一群苦修僧。这些僧人,来自于悬空寺。天下三大不可知之地,道门魁首知守观的修行者已经在南边战场之上露面。而如今,佛宗悬空寺同样插手了这次举世伐唐的大幕当中。箭雨无法刺穿苦行僧的眉心。刀锋无法砍掉苦行僧的胳膊。这些悬空寺的僧人只是沉默的行走在战场之上,沉默的向着唐军帅营行走而去。镇西大将军舒成面色凝重。甚至于在眼眸当中已泛出破釜沉舟之意。但当一位穿着旧袍的书生忽然出现在此地的时候。舒成却笑了出来。笑容里带着浓浓的骄傲与自信。因为他知道。今日这里突然出现的那些悬空寺修行者,都不再是麻烦。“见过大先生。”李慢慢朝着这位在荒原上见过面的舒成将军微笑点了点头。转而将目光望向那群依旧直行的苦行僧。为首的那位僧人只有七根手指,他是悬空寺尊者堂首座七枚大师。李慢慢抽出怀中木瓢。这位常年伴随夫子游历诸国的书院大先生,是个做什么事情都极慢的家伙,但是当他真正想做一件事情的时候,哪怕再慢,这件事都一定能够做成。因为他是李慢慢。“总算知晓小师叔为何要让我来到西境。”“悬空寺,不能再悬空。”......举世伐唐,浩浩荡荡。而真正能够威胁到大唐的并不是在两侧的月轮国以及燕国,而是南边以神殿为首的大军,联合了南晋十余万军队,如今随着神殿掌教魂归昊天之上,大军虽并未受到实质性的损伤,但某种极为尴尬的情况却萦绕在了每个人心间。那就是西陵神殿的群龙无首。掌教熊初墨死在书院三师姐手上、光明大神官在长安城外与颜瑟大师同归于尽、裁决大神官则是在岷山官道被陆泽青龙剑意杀掉,昊天遗留在世间的光明竟变得如此淡薄,偌大的神殿如今是年迈的天谕大神官在主事。而且在神殿麾下,三大殿里的修行高手数量,竟然到了个肉眼可见的程度。甚至于西陵在与南晋那位剑圣大人商讨军政大事的时候,态度语气不可避免的便低人一等。但是要知道,剑圣柳白在不久之前才败在那位书院小师叔的剑下。所以,在那位书院小师叔飘然出现在诸国联军阵前的时候,满场皆寂然。因为此刻的陆泽,浮于空中,单人面临数万军队以及逾千名的修行之人。所有人的目光放在了大军中央的那辆马车之上。那是南晋剑阁的马车。那里有位叫做柳白的剑客,曾经世人眼中的天下第一强者。柳白声音回荡在大军当中,浑身剑意随着萧瑟秋风传到了联军众人的耳畔当中:“请书院小师叔指教。”指教二字,当初在剑阁里便说过。只是今日的指教,与那日的指教,完全不一样。陆泽望着柳白那抹修长的身影出现在面前。他挥动青钢剑。伐天剑意递出。天地元气骤乱。陆泽五境之上的实力毫不掩饰的展现出来,桀骜昂首的龙吟声似从这一剑里浩荡贯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响彻天地,虽与那日剑阁的一剑源出同根,但这一剑的威力声势却远远超过于那日,五境之上的无上修士便能够蕴含出独属于自身的规则。所以,昊天才会降下永夜。万年一次的永夜便是为了收割这些长得过于成熟的稻穗。所以,剑圣柳白才会卡在五境之前的知命境,数年时间仅仅用于养剑,却为敢踏入五境上的无上境界。所以柳白挡不住这一剑。巨大无比的沟壑突兀的出现在了诸国联军的最中央地带,沟壑的尽头,是浑身尘埃、嘴角染血的剑圣柳白,后者面容平静,但是内心深处的苦涩却瞬间滴入心海当中荡漾开来,因为他意识到这才是陆泽本来的实力,在剑阁时候的书院小师叔并未全力出手。联军数万军士愣愣望着那非人力能达成的巨大沟壑。陆泽这一剑干净利落的重伤了诸国联军当中隐隐的头领人物剑圣柳白,同时也在众人心间留下一道难以退却的沟壑,宛如道狰狞可怖的伤痕,使得他们的心境跟心气一跌再跌。“剑来。”诸国联军所在的这处原野间,只有这两个字在不停地回荡。陆泽平静的开口,接着十分平静的递出了第二剑。这场对决与在南晋不同。陆泽丝毫不介意在这里杀死南晋的精神图腾柳白,以此来击溃所有南晋军士的心境。联军阵内,一片沉默。柳白已然艰难的从巨坑当中缓缓起身,剑圣打量四周两侧,刚刚陆泽那一剑之下,逾百名联军军士伤亡,五境之上的无距境界已然彻底跨过知命境的门槛,人类历史上无数场战争早已证明,面对重骑的冲锋和漫天的箭雨,再强大的修行者也只有死路一条,哪怕是已经晋入知命境的大修行者,在大军之前也没有任何力量。所以,修行者很少参加真正的战争,便是这个原因。但可惜,这时的陆泽便是五境之上的无距境界,而且柳白隐隐感觉,夫子登天之后,书院小师叔身上的那股子无形之气变得更为凝聚。在这次举世伐唐的大潮当中,修行者的参战已是屡见不鲜。而为了应对那些个人实力极度拔尖的修行者,不论是大唐还是西陵都各自摸索出来了应对之法。可惜在双方交战的这一年时间当中,对于五境之上的无上修士参战却从没有过应对经验,诸国联军当中唯独一位五境之上的存在,是神殿的掌教大人熊初墨,而这位掌教却因为想要斩杀掉大唐军方统帅许世,掉进了大唐设好的口袋当中。此时,整片原野地面都开始震动起来。神殿重骑盔甲的摩擦撞击声合在一块宛如海啸,全身披甲的重骑兵是在战场上对付修行者最强大的手段,若是陆泽站立在地面,这群重骑兵已经发起了冲击,身上的盔甲都有符师阵师刻好的符线,西陵神殿下属无数国家,供养着高高在上的神殿。除却三大殿之外,西陵掌教拥有着整个神殿最为核心的两把利器。神卫跟重骑兵。只是随着熊初墨葬身在大唐国境南部山林当中,那最为神秘的神卫同样全部殒命在了那里,如今的西陵,只剩下重骑兵这最后一把利刃。黑金流溢的盾牌上有着极为细小的光线浮现。同时,有着无数带着符线的箭矢朝着高空之上的陆泽飞涌而去,密密麻麻的黑点遮天蔽日,对于诸国联军来说,高高在上的陆泽用一剑重伤了南晋国精神图腾剑圣柳白,这对于数万人的大军来说同样是一种羞辱。无数人的眼中带着期盼。人们希冀着可以杀死这位在夫子登天以后书院最后的骄傲。但是陆泽却在原地,丝毫未动。捂着胸口的柳白眼眉低垂,剑圣大人呢喃自语:“无距之境,与人间已无距离。”那些带有无数联军兵士希望的箭雨高高射起,接着射落在地上,足以笼罩天穹的箭雨如此自然的落下,却没有一枝箭落在陆泽的身上。无距境,已洞悉天地元气运行的规律,念头一起,便可动身千里。这般境界,已不是俗世兵锋能够伤害的到。三大不可知之地傲然于世间,其中书院在大唐地位超然,而西陵道观更是可以左右俗世皇朝更迭,最大的原因是在这些地方有着更强大的拳头。“剑来!”陆泽平静开口,声音却洞彻天地。第二剑当中,有片片栩栩如生的青色龙鳞汇集而其,一头庞大若山川的青色巨龙瞬间盘旋于大阵之前。诸国军队惊骇无比。其中很多人赫然联想到了那日如梦似幻在苍穹之上出现的金色巨龙。陆泽这一招与那日昊天神辉聚集起来的神龙是何其相似。四百余名西陵神殿重骑兵成为青色巨龙的目标,西陵神殿最后的话事人,天谕神座无比苍老的声音重重响起:“结阵!”弓箭隐去。黑色盾牌以一种富含规则的方式全部堆叠在一起,种种气息与陆泽在魔宗山门深处时见到的那处阵法很是相似,他微笑道:“樊笼大阵。”此阵法以禁锢束缚闻名天下。但却鲜有人知晓樊笼阵同样是天下最为绝艳的防御大阵。“樊笼。”“我也会。”青色巨龙高亢咆哮怒吼的声音引得大地颤抖,无数碎石震动而起,周遭千里山林里的鸟类飞禽纷纷拼命煽动翅膀远离此地,巨龙朝着那黝黑的西陵重骑兵猛然砸下,就像是从天而降的一块硕大陨石重重的砸向了地面一样,那些被符师阵师打造的铠甲盾牌依旧明亮,只是藏匿于黑色之下的却是无数的鲜红血流。西陵神殿最后的一把匕首,就这以般模样活生生的碎裂在了众人的面前。血肉模糊,死状凄惨,满场死寂。陆泽的这一剑甚至都不能够用剑来形容,因为这一剑完全就是凭借着万钧之重硬生生砸死了站立蜷缩在盾牌之下的重骑兵,如此直截了当的无距境仿若高山仰止,彻底的证明了这一境界的无敌之处,而且最关键的是陆泽的无距于西陵掌教那些人的无距都不同。他是战力无双的无距。天谕神座愣愣的望向不远处那些被压在盾牌盔甲之下的西陵重骑兵,老人脸上的神情似哭非哭、似笑非笑,最终用奇异的目光望向天穹,嗓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悲痛难过:“昊天,难道忘记了你的子民了吗?”诸国联军依旧沉默。剑圣柳白此刻轻挪脚步。南晋诸人见状脸色大变,连忙上前想要阻止。而恰恰就是在这个时候,天地之间多了位青衣道人。正如同书院大先生李慢慢拦在了悬空寺尊者堂首座七枚大师的面前,世上真正的修行者只有修行者才能够拦下来,军队围杀可以杀死五境以下的修士,但绝对挡不住五境之上的存在。陆泽抬起头,终于等到了正主。“观主?”“是我。”青衣道人身形飘渺,同样悬浮于空中。陆泽与道人的对话并未被人们所听见,但是随着西陵那边有诸多老人发出阵阵惊呼,人们这才渐渐知晓了来人的身份,眼眸当中浮现出光芒。“你算一个人。”“在那边不是还有两条狗吗?为何不牵出来?”观主沉默不语。天地骤然变化,人们眼中陆泽跟观主瞬间消失。山林前的平地,有两个人,一人在砍肉,一人在饮酒。屠夫,酒徒。这是从上次永夜之后活下万年的人。陆泽说他们是两条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