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末时已到焚骨海

与此同时，伊特尔王都，伊塔之殿。

这座浮空宫殿如今已经成了南部陆块最核心的信息统筹枢纽，来自上百个陆块的信息都在这里交汇，集中，最后推送到演算核心。

演算核心不在宫殿之中，而是依靠一个书页传送门沟通到中部陆块。人类文明三处疆域中，以中部陆块最为繁华，掌控中部陆块核心区域的六曜白塔更是最为强大的超凡者组织。

当然，它们在“世界之钥”计划中，并不是统筹管理的核心，而是更多起到一个辅助的作用，比如帮忙研究世界底层的通路数据，或者世界的纠正之力的运作方式。

毕竟莎尔娜和伊特尔王国更熟一些。

这时，莎尔娜正在六曜白塔进行友好的技术交流访问。

“非常纯粹完好的规则碎片！它的美丽……简直前所未见！”一个白胡子老头大声嚷嚷。

在这间高级巫术实验室中，聚集了几十位学院的高阶巫师。他们大多穿着一袭白袍，是六曜白塔的标准装束。

他们面前的实验台上，漂浮着一个散发着熠熠金光的碎片。

“如何？可以生效吗？”

“当然，不如说，这东西天生就是为了缝补世界秩序用的。”为首的白发巫师回答了莎尔娜的问题，他一张老脸激动得都在颤抖，“几乎不需要任何精密的操作，只要将它投入被异怪扭曲的秩序异常区域，它就能将其恢复正常！”

莎尔娜微微颔首。

这毕竟是她从【秩序之卫】身上拆下来的东西，继承了【永恒秩序】的部分功能，能修补世界秩序是很正常的事情。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可以花上一年，不，半年时间，我们就能根据它的性质，做出可以让它修复世界秩序的能力得到更好的发挥的高级符阵……”

“能提升多少效果？”

“呃，大约……”白发巫师面露纠结，“它原本就是非常顶级的材料了，我们预计能在它原本效果的基础上再提升3%到5%……当然，虽然听着很少，但这一点性能提升不容忽视……”

“那就不用了。”莎尔娜摇头，“现在，我们更紧缺的是时间。那些异怪之王的分裂体，虽无理智，但也有对危险的本能感应，而且它们和这个世界绑定在一起。从伊特尔观测枢纽得到的数据显示，最近两个月以来，四阶及以上超凡者遭受精神污染的频率比以往上升了三分之一，还有不断提升的趋势。既然它能完成修复世界的任务，那就无需多生波折。”

“但是，如果提升了作用效果，对这种珍贵材料的消耗也要少一些……”白发巫师干巴巴地说道。

“放心，这种材料的数量，你大可不用担心。”

“有……有多少？”白发巫师用他所知的最顶尖材料宙声结晶做了对比，那种材料有类似的修复作用，但效果还弱一些。按照他们估计，整个原荒巫界里也只有几百公斤。

莎尔娜想了想：“大概八万吨吧。”

秩序之卫化形之后的身躯有上万米高呢。八万吨的重量，是因为它的身体结构大部分都是空腔。

埃鲁那边的各种老不死都巴不得让她把秩序之卫的残躯整个带走，一点渣都不剩下。所幸莎尔娜就让米露娅把它全打包带走了。

“啊？”白发巫师顿时说不出话了。

他又看向实验台上被他们异常小心保护研究着的金光碎片。

想当时，他给它切片都小心翼翼的，生怕手一抖就给切多了。

可这玩意儿，实际上有八万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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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作战的日期很快定了下来，就在三天后。

这段时间里，莎尔娜去所有陆块大致观察了一圈，排除了一些可能的隐患，重点放在异怪之王分裂体盘踞的那十三个陆块上。

先前莎尔娜所说的异动，实际上已经算描述得轻的。它们的其中一员，异怪之王的左掌被莎尔娜击杀后，其他分裂体便纷纷苏醒，这些日子以来，它们有的甚至已经离开了自己沉睡了几千上万年的领地，踏入了其他的陆块。

或许它们还想找到莎尔娜，但她这次返回之后，不仅没怎么动用过自己的力量，还特意隐藏了气息，这些分裂体即使想追踪到她，也是痴心妄想。

它们在无知无觉中，距离自己的死线越来越近。

人类一方，则在漫漫紧张中度过了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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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号陆块。

按照陆块划分的原则，编号越前的陆块，距离上古巫师帝国的核心区越近。

第7号陆块，便处于相当于核心区的位置。

而异怪之王当初的失控爆发，几乎也在这一片区域。因此，这里相较于正常的陆块环境，被改变的幅度非常大，正常生物在这里无法生存。

千万年来，这里的居民只有异怪，以及一头统领它们的异怪之王。

而现在，终于有一批人类来到了这里。他们跃跃欲试，想要杀死盘踞在此地千万年的王。

“外界气压正常。”

“魔力波动指数处于安全值，偏差不超过5%。”

“三层嵌套隐蔽术式已准备完毕，确认没有被异怪之王注视，可以安全外出。”

法雅拉再度确认了一遍防护服上的度数，看向飞艇两侧的舷窗。

窗外万里无云——因为云层在他们万米之下。

但实际上，用云层来称呼那一层棉絮状的物质并不准确，它们看着有云一样的质地，实际上却是骨粉。

由整个7号陆块，所有生命与非生命转化而来的骨粉。

空洞的阳光穿越空气，照射在法雅拉所在的苍白色飞艇上，舱内的所有物体都是一片苍白。法雅拉他们之所以能出门行走，也是靠着体表那一层由骸骨打造的密不透风的防护服，才能骗过这里的规则。

这是这里的异怪之王决定的秩序，若是轻视，就会付出生命的代价——半个月前的一位前辈用他的生命见证了这一点，他的骨粉至今还飘荡在这里的空气中。

“走吧。”法雅拉说道。

几位探索队员紧随着她的脚步，走进了隔离舱。一道道巫术光辉降下，几人完成了整备。一声轻响，毫无杂质的空气涌入舱门。

队员们走到舱门前，排成一排，共同迎接这充满异常秩序的天地。

他们的目标，是万米之下的苍白深渊。

“其他陆块的行动已经进入了倒计时，我们也要行动了。”法雅拉深吸一口气说道，声音微微发涩。她作为这一支支队的队长，比其他人承受了更重的心理压力，。

好在众人在半个月的接触中，已经非常认可她这个队长了。

“法雅拉小姐，我们一起跳下去吧。”左边一个笼罩在白色覆面头盔下的人说道，声音清脆。

其他人也纷纷出声。

法雅拉的嘴角微微勾起，她想起自己的友人，也曾是这么鼓励她的。

“好。”

迈出一步，白色的腿甲踩在万米云端，重力的拉扯让几人的身形迅速下坠，呼呼的风声四处传来。

如当空的流星般，他们借着风势，以微小的弧度坠向骨灰形成的云海。

那苍白的海浪越来越近，很快便逼近眼前。她看见死寂的云海上突兀翻起惊涛骇浪，无数枯骨组成遮天蔽日的军势向她发起冲锋，要将她也变成它们其中的一员。

手背的书页印记微微发热，法雅拉倏忽转醒，她意识到自己被拖入了幻境，立刻将它的力量激发，把其他人笼罩在内。

“明明早已做了精神防护，屏障居然还是被穿透了！”有人满是后怕地说道。即使清醒了过来，他也感觉脑袋有撕裂一般的痛楚！

现在他们才下坠了两千米不到，就被拖入了精神污染指数超标的幻境！

而在一天前，只有在骨灰海五百米范围之内的地方，才会受到同样程度的污染！

“下方的整片骨灰之海，都可以视为那个异怪之王的延伸，它如今已经在暴怒边缘了。”法雅拉语气严肃。

现状不容乐观，但在场的几人都没有退却的打算。

他们有必须去做的任务。

下方的苍白云层涌动起来，千万吨漂泊了千万年的死灰缓缓凝聚，过往的幽灵复苏了，它们虽无血肉，但斑驳的骸骨一样具备它们身前的力量。

甚至，在异怪之王的加持下，它们比生前还要强大。

风声呼啸，下坠的几人只觉自己即将要迎面撞上这骸骨大军的海啸，他们的身影如同灰尘一般渺小。

法雅拉在通讯频道里低声开口：“方案三。”

一道术式在白骨盔甲内展开，几人的眼眸浮现一抹幽绿，皮肤也隐隐发灰。陌生的记忆在他们脑海中展开，迅速替换了过往的浮光掠影。

在重新编造的认知中，他们似乎也成了这骸骨之海的一员。

一头翼展百米的骨龙掠过他们身边，向上发出无声的咆哮。几人被一道道飞掠的气流带动，下坠的方向略微偏折，但最终还是坚定无比地向下落去。

距离目标地点还有三千米……两千九百米……

脑中的呓语迅速加重，几人仿佛听到了漫山遍野的哀嚎和啼哭。

不止有人，还有各种魔物与野兽，它们在绝望中身体裂解成灰，连眼泪也干枯碎裂，异怪之王无情地将它们的临终哭嚎吞噬殆尽，连灵魂都不剩下。

而在此刻，异怪之王预感到了自己的灭顶之灾，将它们从骨灰堆中复活，迫使它们驱动着自己只剩骨头的干巴巴的残躯，去追杀那些敢打扰它安宁的狂徒。

它们形似从枯冢里爬出的亡灵，但实则是异怪操控的傀儡，它们从灵魂中发出的哭嚎，只是它们在死亡前留下，回荡了千万年也不曾熄灭的余音。

还好我们如今也是它们的一员……几个穿着白骨盔甲的人形互相对望，继续从这群山呼海啸般涌来的亡灵之间穿行而落。

只是，这精神污染越来越重了……

事情准备的精神防护屏障，此时早已被突破，若非法雅拉向几人传递着自己手背上书页印记的力量，庇护着他们的神智，众人早已血肉成灰，融入那亡灵的大军中。

可即便如此，他们也感受到了越来越深的影响。有人似乎看见了过去的浮光片影，有人似乎被拖入了万年之前的梦境，在外界哪怕最凶最恶的绝境，也几乎无法与这里相比。

但无人失控。他们将完成这一次的任务变成了自己的执念，放在了脑海中最不可动摇的中心。哪怕他们的心智防护被再度突破，他们的身体也会记得完成任务的使命。

一千二百米……一千一百米……

距离他们抵达预定投放点越来越近，那几乎无穷无尽的亡骨海啸终于变得稀疏。

但那不是因为几人已经抵达了军队后方，而是因为——

所有骸骨亡灵，都远远地避开了前方的那个存在。

一节半径上千米的巨大脊骨。

“目标提前出现！高于预定水平面八百米！”法雅拉在通讯频道中急促喊道。

在之前的探测中，骸骨云海有一个浓度最高的层面，而异怪之王分裂体：脊骨就在其中沉浮。

而几个人的任务，主要是确定脊骨的所在方位，投下信标，方便远程打击的到来。

由于雾墙的阻隔，即使是莎尔娜，也无法同时与十三个异怪之王的分裂体开战——撤去雾墙，会使战斗的余波毫无阻拦地扩散开来，摧毁地表的一切。

因此，在战局不太紧张的地方，她只会用远程打击作战。待到某一头异怪之王解决，再赶往下一个地点。

比如这里。异怪之王：脊骨与其他分裂体所处位置较远，所以名单上排列稍后。

按照计划，众人会在异怪之王的警戒范围之外投放信标，随后返回飞艇，离开这里。

但是……他们几乎要和异怪之王迎面撞上了！

如有实质的目光压在几人身上，他们伪装用的白骨盔甲，在这一刻真真切切地化作了死寂的枯骨。

盔甲内部的魔力管线瞬间凝固，发白，化为腐朽的白灰，紧接着是他们的皮肤、毛发……

绝望在内心滋生，他们甚至来不及交代一句遗言，便感觉冰寒的气息侵入了脑海，思维都变得凝滞起来。

要死了……吗？

有人不禁想到。

但是，他们此时干涩的眼球，突然看见了一抹闪耀无比的红芒。

法雅拉浑身包裹着烈火，炽烈的火焰从白骨盔甲的接缝处猛然喷涌而出。苍白一片的死寂世界中，她灿烂得如同一只燃烧的流萤。

比方才强烈千倍万倍的重压猛然落在了她的身上，令她的盔甲爆裂，火焰飘散。

但法雅拉全然不惧。

她溢血的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真是抱歉，我又搞成这幅狼狈的模样了。”

“没关系，我在你身后。”

回应她的，是另一道炽烈的火光。

它从法雅拉的手背爆发，瞬间扩散到千万米的远处。

整片骨骸大海，都被它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