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魑魅魍魉

京外城,宣北坊,玉虚观。二月末的风依旧带着寒意,寒风呼啸下,使得夜幕下的破旧道观,虽有皓月映照,却依稀带有几分阴森,这与京城治下的佛寺形成鲜明对比。盛世佛兴,乱世道出。玉虚观在京颇有渊源,然信奉佛教者众多,使得这座道观难掩破败之象,寂静的夜幕下一道身影骤闪,在黑夜的掩护下,身影消失在道观内。“谁?!”而不知过了多久,在道观内的某处偏僻房舍,紧闭的房门被撬开,令里间休憩的男子立时警觉。“爷,是奴才~”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坐在床榻上的男子,暗暗松了口气,所持短匕藏于袖中,旋即却皱眉道:“先前不是说了,无事别来此处寻我吗?”“爷,出事了。”摸黑之下,那人谨慎的前行,生怕碰到什么,轻声禀道:“不知为何,锦衣卫出动不少人,似有什么行动。”屋舍内陷入死寂。来禀明情况的那人,心底生出紧张,不知过了多久,就听到几道打火石的声响,黑漆漆的屋舍内,迸射一些火星,随后一缕微弱灯火亮起,那张熟悉的面庞,令来者下意识低首想跪在地上。“看来天启小儿是觉察到什么了。”身材消瘦的男子,披着破旧道袍,嘴角微微上翘道:“要是这样的话,此前驻扎丰台和西山大营的各部,那般声势浩大的离京,真的是要援辽了,如此…我等所做的事情是没有错的。”“爷英明。”黑衣男子忙拍马屁道:“只是现在锦衣卫动了,且先前离京的大批锦衣卫旗校,皆随骆思恭归京,那我们做的事情……”“怕什么!”消瘦男子皱眉打断,盯着那光秃秃的脑袋,依稀间能见到几道戒疤,眉头微挑道:“我等潜至京城,根本就没有人知晓,锦衣卫就算手眼通天,哪里会知我等的存在?”“再说了哄抬京畿一带的粮价,是那帮老抠的家生子负责,过去赚的盆满钵满,这次他们肯定也不会放过这等良机,何况我等此前行踪隐秘,就是在暗中牵线搭桥罢了。”黑衣男子悬着的心,才算是稍稍落下些。“不过…外城的那几座寺庙,你们不能再待了。”消瘦男子想了想,看向那人说道:“眼下京城的局势,与先前不一样了,那几座寺庙人来人往,想做些什么事情,终究是人多眼杂了些。”“把度牒销毁,别留下任何痕迹,此后你们就去内城各坊行乞,吴老三在明时坊站稳脚跟了。”“~”黑衣男子本能应道,此举却令消瘦男子皱紧眉头,快步上前,就抬手朝黑衣男子猛扇过去。啪~清脆的巴掌声,在这间屋舍响起。“老子说过多少次,别说,要称喏。”清瘦男子低声斥道:“这不是在建州三卫,是在京城,你他娘的想找死,别连累上老子!”“奴才有罪。”黑衣男子立时就跪倒在地上。“李斌,在岳丈身边多久了?”清瘦男子见到此幕,强压心头怒意,俯瞰着跪地的李斌。“爷,奴才自幼就生在老爷府上。”李斌忙道。“这样说来的话,有二十七载了。”清瘦男子幽幽道:“还没有娶妻生子吧?”“是。”李斌不知自家姑爷为何这样问,然还是低首道:“从老爷弃暗投明,追随大金汗王后,奴才就被派来京城……”“香火还是要延续的。”清瘦男子笑笑,弯腰将所持油灯递上,伸手搀住李斌的手臂,“等此事结束后,爷就向辽地去信一封,让你回到岳丈身边,到时娶个婆娘,既能给你暖床,还能给你多生几个小崽子。”李斌闻言一喜,家生子出身的他,即便是想传宗接代延续香火,那也要主家恩准才行。而就在李斌畅想之际,只觉眼前闪过一道黑影,旋即李斌瞪大双眼,难以置信的抬头看向清瘦男子。所持油灯摔落在地。火苗立时熄灭。黑暗之下,李斌双手捂着脖子,血顺着指缝溢出,“武长~”“别怪老子。”武长春面露狞笑,紧攥短匕朝李斌猛扎下去,“要怪就怪你太不听话,老子叫你们别妄动,就你这样好动。”额头没入短匕的李斌,重重摔倒在地上,那双眼睛睁的极大。他到死都不明白,自己明明是出于担忧,才将所知情报禀来,为何到头来却落得此等下场。“这地方不能待了。”置身黑暗下的武长春,能嗅到浓浓血腥味,“可惜那二百两银子了,早知这样就不去找门路,在道录司换份度牒了。”说着,武长春摸黑朝床榻走去,在摸到一个包袱后,娴熟的系在胸前,旋即敲打着打火石,引燃了床幔,便转身朝那处窗户走去。黑夜下的风很冷。“走水了~”起夜小解的一名道士,迷迷糊糊间瞧见一处火光骤起,立时就被吓醒了,紧跟着便扯着嗓子喊叫起来。“走水了!”“快来人啊!!”原本寂静的道观内,响起阵阵喝喊,而在某处黑暗下躲藏的武长春,静静的观察着这一幕。想灭火,等油料烧完再说吧。武长春嘴角微微上翘,想起被他安放在床榻下的油料桶,心底生出嗤笑,不过见人多了起来,武长春却向里缩了缩。黑暗之下,武长春眼珠子乱转,心里却暗暗思量,‘看来要换个身份,顺便见见那几位官老爷了,京畿要真能乱起来,那天启小儿只怕会很被动,到时将京畿的消息传递出关,那便是大功一件!’想到此处的武长春,心头难免火热起来,这暗不见天日,提心吊胆的日子,尽管他过了没多久,可是他一刻都不想再经历,只是想起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如若是无功而返的话,那他就算是李永芳的女婿,只怕也难逃一死啊。想到这里的武长春,心底暗暗下了决心,一定要把谋划许久的事情促成,不然一切都是徒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