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营长和军士的大冒险
这条隧道坍塌得比丹提欧克所能想象得要深了太多。他一度以为这只不过是赫鲁德人在星球表层的土壤与岩石中,浅浅挖出的一道战时所用的通道,但很快,他意识到即使此地被干扰的时间正在影响他的距离判断,他与佐兰还是坠落了太久。泛着绿光的石壁在他视野上下不断地翻转调换,从他的两侧向上升起,一格格模糊的壁画和打进石缝中的金属架,在他的双手触及范围边缘。丹提欧克抓紧每一时刻,试着辨认石壁上的纹路。这种尝试并不成功,他只能隐约辨认出一群稍小的类赫鲁德生物正环绕着一只更大的生物朝拜,或者其他一些类赫鲁德人生活的隐约形象。壁画上的生物与现在的赫鲁德人已经不再相似,况且纵然只是短时一瞥,大营长也能分辨出这些滴水岩石所历经的漫长岁月。在赫鲁德人不知为何迁徙至此的许久之前,它们似乎拥有过另一种不尽相同的生活,但一切都已埋葬在时间的涡旋之中。这不是重点。“让开!”佐兰在他身后大喊,丹提欧克迅速跳开,时间那冰冷的隐形之镰划过他的后背,在陶钢甲下方带来一阵危险的昭示。丹提欧克在玻璃化层的上缘估算了一下距离,调整姿势,轻轻跳下,对于那一身厚甲而言,他坠地的声音已经缩减至最低。假如拖延时间再延长一小段,或者突然出现的赫鲁德人再多上一些,他可能就要成为自星际战士计划出现以来,帝国历史上头一个衰老而死的阿斯塔特了。“靠它们的异形本事。”“我敢不打吗!”佐兰抖了抖,“那就是玩笑,因为我表舅是个扫地机仆。”“这里竟然有光。”佐兰低声说,一是因为附近的赫鲁德人都已经离开,二则是他觉得手势打不出他的语气词。“为什么不?”丹提欧克轻声开口,转动着手中的刀。在赫鲁德人的巢穴深处,对于两个落单的阿斯塔特而言,贸然开枪可不是什么好的选择。“好吧……毕竟它们不是第八军团。”佐兰嘟囔着,“赫鲁德人是怎么爬上地表的?”在玩弄时间带来的后果降临至头顶之前,佐兰冲过来,拽着大营长就跑,将热量急剧上升的隧道抛在身后。军士在被甩到墙上的过程中,终于找到机会挽救自己。丹提欧克冷哼一声,依然因为被佐兰使劲拽了那么一下子而心有余悸。“我们下去。”丹提欧克抽出随身携带的小刀,在并不垂直的石壁的突出处扫过他身旁时,反身将匕首扎进岩壁。单分子刃匕首过于锋利,一阵刺耳的剐蹭声,以及手臂末端传来的震颤,帮助丹提欧克稍稍减缓了极速下坠的势头。“这儿怎么这么多赫鲁德人……”佐兰气喘吁吁。他瞄准岩壁的一处缝隙,将另一条空着的手臂甩过去,手甲末端的指节勉强扣进狭缝,并强行将之扩大,用以形成支撑自身的支点,握匕首的手同时横向一别,将刀锋卡进裂隙。重点是活下去。话音未落,下一个转角里突然冒出一团单独的黑雾。攀岩不是一项阿斯塔特的标准训练内容,好在他们的身体素质和计算能力免除了一部分这方面的困难。在它消散如尘霾的前一秒,穴居者流淌着黏液的皮肤与黑色的巨眼短暂地得到观测,又随着时间一并离去,步入终结。异形造就的时间场同时失效。“那我们怎么办?”一支小队。丹提欧克用手势表示。“你哪来的静滞手雷!”丹提欧克喊道。越靠近底端,时间波动的扭曲就愈发明显,通道变得闷热难忍,铁甲内的冷却循环运转加快,一种永无休止的震颤弥漫在盔甲与骨骼之内,人类大脑对错误感官的反抗带来了反胃的不适。看见佐兰也打算跳下来,丹提欧克往旁边翻了个身,让军士得以砸在他身旁。“营长!”佐兰在他背后喊了一声,这其中似乎包含着某种警示意味,但一个瞬间只容许军士说出有限的音节,在丹提欧克给出回应之前,一股巨大的力量就扯住了他的腿,将他猝不及防地向下狠狠一拽,险些向后方翻出去。丹提欧克缓缓点头,眯眼审视着他们所在的地方。这似乎是另一条隐蔽的通路,被刚才的爆炸意外击穿,因而重新敞开。丹提欧克与佐兰背后的隧道正式开始坍塌,震动的地层和裂石追逐着他们的脚步。直到丹提欧克感到自己的肢体变得麻木而沉重,一截幽暗的光芒终于从下方朝上溢出,伴随着细碎的挖掘声和活物运动的响声。同时,底部的岩壁也做了玻璃化的处理,用以稳固赫鲁德人之存在带来的震颤。“你先告诉我你打没打申请条。”丹提欧克说。“这些异形是把整个星球都挖穿了吗?”佐兰压低声音骂道,忍着跌落带来的剧痛,站起身,检查自己随身携带的武器装备遗落状况,当他翻到自己腰间的挎包时,丹提欧克一把将他拉下来,提醒军士观察隧道中的影子。佐兰拽着丹提欧克的手,把他扯进一道墙壁的裂口中,心惊胆战地看着眼前一堆赫鲁德人杂乱无章地向着爆炸的发生点冲去。丹提欧克面色不改,刹那间箭步上前,一刀切进围绕赫鲁德人的熵场之中,他的匕首迅速开始破损、腐蚀,被时间所啃噬,而他的陶钢甲表面飘浮出一层颗粒,黄黑相间的涂装剥离掉落,显示出时间的磨损与侵害。丹提欧克尽全力悬空承担着两个全甲阿斯塔特的体重,不禁咒骂出声。“准备好了!”丹提欧克吼道,一脚把佐兰向岩壁的方向踹去。丹提欧克咳嗽了一声,就在这刹那的光阴中,他的皮肤便轻微皱起,两颗心脏的敲击不再那么有力。死亡的阴影短暂掠过了他。他滚到一边,而一枚静滞手雷贴着他方才所站之处擦过,砸进了从隧道的一道墙中缝隙中探出身体的赫鲁德小队,静滞力场与熵场正面冲突,此起彼伏,相互抵消,危险的平衡一碰就倒。很快,片面爆发的时空热席卷起膨胀的爆炸波纹,加速的时间内,不论是燃烧还是爆炸,都在外界观测不过短短一息的时间内终止,凝固在灿烂却停滞的火光中。“靠我们的帝国本事。”丹提欧克平静地说。在赫鲁德人小队离开后,丹提欧克带着佐兰挑选了岔路中的一条,继续前进。这些路径之中没有明确的门扉区分,大量腐朽的杂物以自由的方式堆积在墙壁上,被潮湿环境下萌生的真菌所固定。丹提欧克一边深入行走,一边将这里的地形在脑中建立起立体模型。“多谢!”佐兰喘着气吼了回来。时间变得难以计算,丹提欧克与佐兰以最节省体力的方式,重复着机械的攀岩下降,并时不时询问彼此的通讯是否恢复。答案总是否定的。道路的尽头,一抹幽光明昧不定,吸引着两名战士前去探究。“我一直带着一组,我表舅在军械库工作——”“抱歉!”佐兰的声音从下方传来,军士努力扒着大营长的战靴,悬在深渊当中,摇来晃去,“我挂不到墙上!”佐兰默默蹲下,他的动作在时间的扭曲中显得时而快速,时而缓慢。此地熵场的异常与别处还有所不同,时间并非是一味地增速,似乎有另一种与之相抵触的介质,正在中和异常熵增的趋势。赫鲁德人在他铁锁般的掌中挣扎反击,这无济于事。数秒之内,衰朽终止,赫鲁德人倒地不起。这也许就是此地赫鲁德人突然增多的缘故——它们正把守着某件东西。“走。”丹提欧克轻声说,“我们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