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安心院的魔女

击退敌人后,张肃连夜驾车返回安心院,没有惊动别人。

把卡蒂送回她的巢穴,随后,张肃抬头看看月色,来到安心院角落的神社里。

神社内部空空荡荡,只有一个贡品台位于正中。

张肃将所长铭牌从胸口摘下,对着贡品台下方的隐藏式扫描仪进行验证。

地板旋转,从中出现一条向下的回旋阶梯。

咔咔作响,动静很大。

这条阶梯下面,就是安心院魔女收容所真正看管的东西了。

张肃屏住呼吸,准备进入。

“诶……”一个女声响起。

他迅速转头。

莲雾?!

“莲雾小姐,您怎么在这?”张肃吃惊。

“外面,枪声。睡不着。”莲雾歪头。

“来了些宵小之徒,已经被我赶走了。莲雾小姐还好吗?那些孩子们,之前是不是吓到你了?”张肃问。

“……下……”莲雾满不在乎之前的事,只是手指被张肃打开的地宫密道。

“想进去看吗?莲雾小姐,我得提醒,里面没什么好看的,我也只是确认安全而已。”张肃告诫。

莲雾点头。

“是不是,有,怪物?”莲雾断断续续地说。

“也不算怪物。您是听到什么传闻了吗?”张肃摇头。

“我想,看。”莲雾的话语中有一丝少见的坚决。

“……那么,请跟我来。”张肃握紧观世浮屠,然后在前带路。

接下来,就是安心院魔女收容所真正的终极隐秘了。

恐怖和祸乱根源,皆在于此。

张肃走向收容所最深处。

空气中弥漫着沉重、陈腐的岩矿气息,他的脚步声在中空的楼梯之间回响,像飘零的雨滴落入无底洞。莲雾跟在张肃身后,悄无声息。

楼梯通向一条青铜浇筑的古代长廊,月光在他们身后消失,仿佛他们已穿过怪物的食道,走进一个中空的胃肠。

他默默行走,数了一百步,然后推门,进入密室。

密室之内,是座巨大洞窟。

巨大的远古石柱支撑着阴暗的拱形天花板,四周的墙壁上散发着虚无的微光,顶上排列着数百条封印黄符,仿佛要阻止什么东西落下一样。

张肃屏住呼吸,凝视面前的诡异可憎之物。

那是一个巨大的魔女。

她跪在地上,修长苍白的四肢被铁链捆绑,向后吊起,仿佛处在某种变化过程中,一双弯角从她头顶翘起,银发披散,完全遮住容貌,处于沉睡状态。

无数具穿着华贵服饰的骸骨排列在巨大魔女左右,仿佛是自愿在这里埋葬一样,累累成堆。

张肃凝视着它。

[记忆“安心院月华”:又被称为“月华姬”,安心院家族的先祖,人类的重大威胁,一旦被月光照耀,就会爆发出所有力量。预言称,她将引发史无前例的天灾,让人类进入月之世纪。

月亮途径魔女,破位9。

侵蚀度:10000%]

已经破位9次的魔女,若是成功破位第10次,就会进入“神”的领域。不过这种事,历史上还没有发生。

安心院魔女收容所,建立之初就是为了封印、囚禁先祖月华姬,避免她成为“月神”。

月华姬非常强大,统治一方,但她暴戾无道,无论人类还是魔女都深受其害。她还吞噬子孙后代的寿元,借此来延长自己的存活时间。

安心院家族成员惶恐至极,为了自保,阴谋联合海外魔女,趁月华姬进行第10次破位的时候,击溃了她,却无法杀死,只好严加封印看管。

斗转星移,沧海桑田,历史变成了故事,故事变成了神话,真假难辨。只有面前沉睡的月华姬,仿佛能验证一些事实。

此时,月华姬那宽阔得难以想象的胸膛正随呼吸而缓缓起伏,深紫血液在皮肤下流动,清晰可辨。

张肃感觉手里的观世浮屠都蔫了。

毕竟月华姬实在是太巨大了,超巨型魔女,三、四层楼高。若非尺寸太不匹配,张肃也想试试。

不想说的太失礼,但他需要准备挖掘机。

张肃观察那些全新的禁魔链条,许多都深入月华姬的头颅,连她的精神活动也遏制住,保持沉睡。

收容措施由魔女对策局亲自布置,除了实在没法运走月华姬,他们把能做的都做了。

张肃必须镇守此地,监督月华姬的状况,避免收容失效。

莲雾默默看着前方的月华姬。

那就是她的祖先,困在这里不知多少年了。

“是……真的……”莲雾小声说。

“我们该走了。”张肃说。

莲雾仔细看着月华姬,仿佛要记住她的样貌。随后,她大概是真的害怕了,转身走去。

张肃和莲雾沿着通道往回。

就在这时,他们听到极其诡异的声音。

身后岩洞里,月华姬的一只手诡异地抽搐起来!指尖摩擦地板,锁链被拽动,发出嗡嗡声响,整个岩洞微微动荡。

张肃赶紧带走莲雾。

他们一并穿过走廊,朝地面走去,刚走出没几步,张肃忽然感到莲雾柔软的手握紧了他的手。

他低头一看。

莲雾霜白的小手牵住他,仿佛害怕被丢下一样。

这倒是两世为人以来,张肃第一次碰到莲雾。

感觉很特别。

他带莲雾迅速离开地宫隧道,沿着阶梯回到神社,将回旋阶梯关闭。

站在大厅里,莲雾心有余悸。

“她……”莲雾迟疑。

“放心吧,今时不同往日,魔女对策局对魔女的控制更专业,那些锁链都被对策局的人加固过,月华姬不可能挣脱封印。”张肃宽慰。

莲雾这才松开张肃的手。

“我莲雾,胆小,别介意。”她说。

张肃这才明白前世为何莲雾只来了安心院一次,而且就呆了一会。

她听说先祖月华姬是個怪物,封印在地下,于是专程以“资助”的名义,回安心院看了一眼,但最终不敢进入地宫,很快离开。

但这次不同。

先是被张肃借了车,后来又被早穗“绑架”,所以阴差阳错地在安心院留到了晚上,并最终真正见到了先祖月华姬。

她比原先更接近真相。

“现在,我们可以谈谈吗?莲雾小姐?”张肃耐心地跟莲雾交流。

她点点头。

“安心院就是这样一个地方。地下看守着月华姬这样危险的魔女,地上还要收容更多魔女,还有那些不省心的孩子们,我也只是在这里惨淡经营而已。你想明早离开吗?”张肃看向莲雾。

“害怕,想离开,但是又感觉,很重要,我有责任。”莲雾断断续续地说。

“责任?”张肃不解。

“妈妈,祖母,还有之前的,都在安心院,度过余生。必须要有,巫女。这是先人们的,约定。”莲雾低下头。

“但是你不必……”张肃想到月华姬身边那无数多具陪葬骸骨。

原来那就是莲雾的亲人们,历代的安心院巫女,按照古代的约定,负责看守月华姬,死后被留在地宫,不见日月。

“我,按照约定,应该是巫女,我可能也该在这里,看守家祖,直到,我的尸骨和祖辈的,融为一体,葬在先祖身旁。家里人不跟我说,现在,我才看到。”莲雾缓缓说。

竟然是这样……张肃恍然大悟,一切都说得通了。

莲雾的家族世代经商,发展到今天已是豪门。她的父亲安心院秀行是投资家,主张把安心院卖给“人类防御计划”,其实就是把这个烫手山芋扔给别人,这样莲雾就不必承担所谓“巫女的责任”了。

二十年来,没有巫女来看守月华姬,约定遭到搁置,莲雾也是这辈子第一次来。

“话说回来,你其实不用成为巫女。”张肃直白地说,“既然你家族已把安心院交给魔女对策局,那这里有我就够了,我们才是专业人员。”

“但是,今天亲眼看到,先祖,就在那,约定是真的,我不想逃避。而且比起外面的世界,我更喜欢像这样,安静的地方。”莲雾很认真地说。

接着,莲雾又开始紧张起来了,可能因为话说得太多了。

她闭上眼睛,用两只手拍拍自己的两颊,一下、两下、三下、四下。

简直就像为了重新鼓足说话的勇气而充电一样。

张肃沉思。

前世莲雾在安心院转了一圈就离开,拢共呆了没有两小时,虽然最后消失在人海,不知去向,但说不定是善终。

现在她看到了安心院的真相,竟萌生了留在这里看守月华姬的想法!那就是要在安心院呆一辈子了。

说不清哪个结局更好。

张肃甚至看到莲雾身上的记忆线也断裂、分岔,仿佛逐渐走向另一种人生,之前对莲雾的记忆不再算数。

“这是一生的责任。我希望莲雾小姐认真考虑。”张肃忍不住说。

拍完脸后,莲雾好像短暂恢复了说话的能力。

“一生的责任?”她问。

“是的,一生。”张肃说。

莲雾将手伸向窗外照进的月光,月之魔力自手心浮现。

光华流转,仿佛夜色在她手上起舞,那么美。

莲雾看向张肃。

“那你愿意,陪我度过一生吗?”

她那白皙又温柔的面容对张肃嫣然一笑。

凉淡的月色中,张肃意识到,他将过上和前世完全不同的生活。

“行。”张肃说。

……

来到神社外的空地上。

“你在外面工作,没关系吗?家里人会不会担心?”张肃问。

莲雾摇头。

“那么,以安心院魔女收容所所长的名义,我正式聘用你为本所的代理巫女,试用期3个月,希望你好好表现。”张肃说。

讲道理,虽然莲雾小姐很棒,但张肃是个明白人,得为莲雾的安危和后半辈子着想。

张肃打穿越起,就把安心院当成他的家,他在自家呆一辈子当然没问题,可莲雾小姐就不一定了,他不确定莲雾是心血来潮想呆在这,还是真的下定决心要呆一辈子。

所以,定下了试用期。

三个月。

让莲雾体验一下在安心院的生活,如果不舒服,或者厌倦了这地方的生活,那随时可以回家。

“嗯~嗯!”莲雾点头。

张肃数了20万円钞票交给莲雾。

“这是你第一个月的工资。”张肃道。

莲雾数了数钱,露出微笑。

当代理巫女也能赚钱。莲雾开心地想着。这还是她这辈子第一次上班。

她手指拨动钞票,算了算。

一个月20万円的话,只要工作164万年,就能买下自家的其他产业了,到时候其他人都会对她刮目相看的。

那么,怎样才能上那么多年的班呢?莲雾思考。

“走,我帮你搬行李。”张肃伸手,“去我那栋楼休息,不知先祖会不会对你造成精神影响,还是离得越远越好。”

“骗我?”莲雾一歪头。

“放心吧,我是正派人物,否则我也无法拿起这把武器。”张肃指了指背着的观世浮屠,“前任所长就是坏人,无法拿起它。”

“好……”莲雾同意。

帮莲雾把寝具和行李搬到张肃那楼后,他又准备出门。

“去哪?”莲雾站在门边,手拉着把手,似乎不想一个人过夜。

“实际上,刚和藤川组的人大战过,他们的目的就是救出藤川千代,现在也到了去见这位组长的时候了。”张肃道。

“晚安。”莲雾认真地挥手,“明天。”

“晚安。”张肃道别,“明天见,莲雾小姐。”

莲雾轻轻关上门,张肃离开。

现在,莲雾小姐也成了安心院的成员,张肃感觉极其特别。

这真是前所未有的展开!有关莲雾小姐的一切都是张肃的知识盲区。他对许多事都心里有数,唯独莲雾,只能从零开始培养关系。

不管怎样,她是名副其实的千金大小姐,自己还是得努力经营,把安心院盖得能匹配她需求才行。

现在,得去找藤川千代了。

张肃来到东监区,在一层入口的单人囚室里看到一个女子。

那就是藤川组上门征战的缘由,藤川组的组长!

门口的电子信息标牌里记录了她的情报。

[姓名:藤川千代]

[罪行:杀伤、抢劫;组织、指挥、参加组会]

[刑期剩余:1个月]

[身体状况:健康/魔力封禁]

[魔力:雷电途径成熟体魔女]

藤川千代有一头修长黑发,几缕头发遮住右边脸颊,左边颧骨上有个小泪滴文身。

她盘腿坐着,从腹至背有一整条巨大的黑色蟠龙纹身,龙的两爪尖恰好是正面两点,纹得恰到好处。

张肃敲了敲透明的防弹玻璃。

藤川千代从打坐中醒来,看了一眼张肃。

“抱歉这么晚打扰,初次见面,我是新上任的所长,张肃。”张肃拿起通讯器。

“我是藤川组第9代组长,藤川千代。”她冷冷地说。

“我想跟伱谈谈藤川组的事。”张肃说。

“哦?他们怎么了?”藤川千代淡淡地说。

“藤川组有个叫黑田敬二的堂主上门来袭击我们,我想你应该知道。”

张肃看着她的眼睛。

“那我们确实该谈谈了,”藤川千代走向防弹玻璃幕墙,“藤川组从来就没有姓黑田的堂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