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无敌的罗格思

稍有才能,却又难以真正出众,是一件极为窘迫的事情。

因为这些许才能,在某些时刻里,能够将人推到天才的身侧,同天才站在同等的天光下,沾染万众瞩目的荣耀,就好似自己也变成了天才。

然而当天才离去时,沾染的荣光也会顷刻消散,因为借光者,终归只是借光者。

萨多伊从很早之前就会时常咀嚼了这个观念,因为对他而言,不论是阿埃莉塔,还是杜德拉,都是实实在在的天才。

自小孤苦伶仃的他,无比渴望同伴们的接纳与友谊,哪怕杜德拉的父亲没有亲自提出要求,他也可以因此而毫不犹豫地将救下阿埃莉塔的功劳让给杜德拉。

他不希望自己因实力进展的过于缓慢而被大家甩开,所以他早早地接触到了禁忌的恶灵之书。

他也要成为天才,成为强者,成为能够时时站在阿埃莉塔、杜德拉、兰科与丹佩身边的伙伴。

一切本都在如他所愿般展开,直到他需为使用恶灵之书,而所要支付的代价突兀降临……

萨多伊回忆着他的初衷,又想着当前伙伴们逐步怪异的关系,还有他身旁的银发少年。

纷乱无比的思绪如脱缰野马般,在他的脑海中来回崩腾,不知过了多久,他转头看向正拄杖前行的罗格思,怀着还未彻底散去的畏惧,在深深地呼出一口浊气后,缓慢而恭敬地问询道:

“如您这般天资卓越、光芒万丈,名讳必将随着人类历史绵延不休的贤者,一生中还能有什么可真正遗憾的事情呢?”

经历过刚才那难以言喻的感触后,他哪怕并未获知丝毫真相,也不再将罗格思看做什么所谓的“小贤者”,而是将其当成了一位真正的,他毫无匹敌之能的贤者。

也因此,他内心早已没了去遵循恶灵之书指示行动的欲望,而是开始对罗格思的话语展现出了完全的顺从。

想起方才罗格思对他诉说而出的一番感慨,他才不由这般张口询问。

因为在他看来,罗格思所站立的台阶,早已远远超出了他,甚至远远超出了被他视为天才的阿埃莉塔与杜德拉的高度。

他原先的初衷、期盼与梦想,在罗格思的成就面前,都显得那般滑稽。

就这样的存在,到底还能有什么可感到缺憾的呢。

罗格思此刻并未再使用照明类魔咒,而是正适应着白银阶的强大视力。

他对萨多伊的突然问话感到颇为意外,他看出了萨多伊如同摆烂般姿态背后的忧虑,很是亲切与体贴地做着回应:

“学长,请不要高看我,也不要小看你自己。”

毕竟之后他还想要做掉对方将其转化为魔鬼,或者用契约将其套牢,对于作为自己私有财产的萨多伊,他很乐意抱持些许关怀。

不过无法继续执行任务的萨多伊,接下来大概会遭遇到某种惩戒或反噬,但罗格思也不太在意此类事情,只要对方别突然暴毙就没什么问题。

他当下只想享受因收获而得来的愉悦,能够停止时间的特典、低配版言出法随的能力、还有晋升到白银之后,全方位的大幅提升。

罗格思能够肯定,现在的他,哪怕不解放,在白银高阶之下,也是近乎无敌的存在!

压抑许久的屈辱,深埋一年多的渴望,那即将化作执念的理想,此时已然变成了伸手便可摘取的结果!

他抬手微扶单片眼镜,语气充斥着复杂的感慨:

“就如我方才所言,我时常遭到命运的追逐与压迫,数次都被其搞得狼狈不堪。

“命运所给予我的压迫,远比常人要多,所以只要未能真正掌握自己的命运,我就会时时抱有缺憾。

“但从刚才起,我已然获得了信心,这信心将帮助我凌驾在命运之上,成为其真正的主宰!”

罗格思虽在撑杖前行,但身姿依旧挺拔,略带稚嫩的面庞上充满了不可阻挡的决意。

这一次!他必叫艾莉娜跪服!

看着罗格思那溢满自信的神情,萨多伊再次陷入到了沉默之中。

他不太能理解命运这种难以捉摸的事物,也听不太懂罗格思究竟在说什么,但依旧大受震撼。

再之后,萨多伊于罗格思的要求下,详细讲解了他作为三贤学派学徒,对于洞穴试炼的所有了解与情报。

与圣赫尔忒的门前试炼类似,洞穴试炼同样注重心性,但它考验心性方法并非幻境,而是一个个哲思类难题。

除解题外,洞穴试炼之地还会刷出一些需要武力征服的黑影怪物,这些怪物会根据敌对者来改变自身实力。

触发提问或招来怪物的方法也是多种多样,有些需要特意去解开某个迷题、或触动某个机关,有些则会蓦然降临到参加试炼者的面前,只是遭遇后者的可能性,相比前者而言,要小许多。

对于答题,罗格思不太感兴趣,他现在只想去搜寻怪物,用它们来检验与熟悉自身当前的实力。

萨多伊全程都陪在罗格思的身侧,如同一个老实的仆从。

“如果我了解的没错,哪怕这些怪物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难以解决,但到第七日也最多比当前强上三倍,至多再加一两个防御或攻击技能对吗?”

罗格思随手挥动魔力,将一团模糊的阴影轰成渣粉后,蹙眉朝着萨多伊发问。

得到肯定回复,他突然觉得这个试炼顿时变得索然无味了起来。

当他兴致逐渐消弭之时,洞穴之中也开始准备起了入夜。

赶在彻底入夜前,罗格思与萨多伊齐齐回到了空腔之中。

阿埃莉塔、杜德拉、兰科与丹佩早已赶在两人之前就回到了此处,四人间的氛围于此刻显得很是怪异。

他们都对罗格思展露出的白银气息,以及罗格思和萨多伊的结伴感到了诧异,但也都并未再表现出更多的好奇,尽皆一副心事重重、无暇他顾的模样。

杜德拉从今早出发后就一直心怀忐忑,他不知如若萨多伊真的对他有所图谋,妄图危害他的话,他究竟该如何面对对方。

然而事实却远远出乎他的预料,尾随在他身后的,并非嫌疑最大的萨多伊,而是阿埃莉塔!

这叫他不愿相信的事实完全轰碎了他的常识,可他又只能不断地安慰自己,猜想这其中或许有什么误会。

之后他轻易摆脱了阿埃莉塔的尾随,独自在试炼之地探索半晌,直到他下定决心回头去找阿埃莉塔坦诚相待,言说清楚情况之时,却无意间撞见了对方同兰科和丹佩正秘密言说着什么。

他远远的通过口型观察,便能确定这几个人,必然是在谈论他自己。

无边的心寒与畏惧,将他那本就不多的决心重新打碎。

而在阿埃莉塔的视角中,杜德拉始终是一副在戒备着什么、图谋着什么、隐瞒着什么的模样。

尾随探查情报失败后,她便遇了兰科和丹佩,在焦虑的催促下,她向五人中目前看起来最正常的兰科和丹佩寻求起了帮助。

但请求的内容却因顾忌而含糊其辞,直到兰科与丹佩的再三逼问下,她才说出了,她猜测杜德拉或许与邪教徒有所关联,并且往后几日,空腔内聚集的同伴们中,有可能会有一人被邪教徒杀死。

也在此时,三人发现了于远处观察着他们的杜德拉,使得他们骤然一惊。

对于兰科与丹佩来说,杜德拉是五人中与他们最亲近的好友,但阿埃莉塔显然毫无撒谎的必要,再加上这几日五人间的异常气氛,都让他们陷入到了不知所措的惶恐之中。

如果从小到大的、最亲密的挚友都无法相信的话,那他们到底还能相信什么?

兰科与丹佩心中都不禁被这句话语所侵染。

罗格思则依旧自顾自地搭营、煲汤和烧烤,杜德拉没再来找他取食,使得他还剩下了不少预备的食材。

今夜的空腔内,五人小团队中再无任何一人得以入眠。

期间萨多伊因恶灵之书察觉到他的怠惰,对他展开了惩戒与反噬,使其在夜间难以抑制的痛哼出声。

这也给原本就紧绷的气氛,增添了一把优良的干柴。

罗格思在帐篷中津津有味地不断用煽动几人的情绪,直到他蓦然察觉自己的祭仪早已达成,根本无需再在意这几个家伙后,便很快进入到了睡梦之中。

然而他晋升至白银后,的效力本就跟着增强不少,再加上五人那原本就各自因各种原因而紧绷的心弦,和试炼中侵蚀的加成,都使得后半夜里他们的精神哪怕再无的催动,都渐渐沉入到了难以言喻的糟糕境地。

翌日。

露菲亚跟在艾莉娜的身侧,在洞道中行进间,略显纠结地出声问道:

“罗格思不是嘱咐过我们,尽量不要去找他吗?我们就这样过去好吗?”

“他的事情已经做完了,没有问题的。”艾莉娜随口回道。

与此同时,她手上拿着捕梦网不停摩挲,原本缀在网尾的暗淡羽毛,而今已然恢复了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