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反向催生（4k2）
返家途中，罗格思坐在舒适的马车上，他通过方形窗棂，遥望着窗外的景色。
此时还未行入有人烟的地带，只见雪花纷纷扬扬地从空中飘洒而下，让窗外的能见度变得非常低，几乎看不清周围的景物。
天地之间的边界模糊不明，仿佛天空和大地融为一体，只余白茫茫一片。
唯有护卫着他的骑士队伍在奔腾而过时，才会带来一道多余的色彩。
疾速行进许久，待到午后时分，车队才进入布瑞德领的核心区域，此时纷飞的大雪也渐渐停了下来。
罗格思并未直接回到伯爵府，而是在进入市政广场之时，走下了马车。
“每次回来都能看到不小的变化啊。”罗格思双手微整过风衣的衣领，随后手杖撑地，同先后下车的艾莉娜与爱丽丝说道。
露菲亚依照惯例先回到了自己的家中，随后几日才会同她的父母一同前来。
当前罗格思脚下的市政广场极为宽阔，以平整的大理石铺就，场上的积雪也被清扫的很是干净。
由数根巨大的大理石柱撑起的壮观市政厅屹立于他的正前方，不少市民正裹着棉质斗篷或大衣出入其中。
市政厅在罗格思的印象中并未有太多的变化，倒是围绕其周遭的场景焕然一新，尤其是这脚下重新铺就的厅前广场。
“那个大理石基座是用来干什么的？”罗格思指着广场中央由石块砌筑而成，高度达数米之巨，光滑而细腻的基座，朝着身旁侍立的贴身侍从汉斯问道。
“回禀少爷，伯爵大人曾言，等您获得贤者之称后，这里便会树立起您的雕像。”汉斯笑着回道。
“那应该会很大吧。”爱丽丝用目光稍加丈量一番，出声感慨道。
罗格思没去理会爱丽丝感慨他的大小，而是将目光投向了远处稀稀落落的人群之中。
那其中有一人裹着黑色斗篷，面部包的极其严实，正注视着他。
当前罗格思身周虽无返家途中那般多的骑士队伍护送，但依旧留了几位披甲骑士护卫在旁。
行人见到他后也皆是远远行过一礼，便脚步匆匆地去做自己的事情，而非伫立看他。
“我独自去办些事情，你们先回伯爵府吧，告知父亲我很快就会回去。”罗格思侧头同汉斯说道。
汉斯张口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抚胸应下，并提醒着罗格思人群之中可能存在的隐患，显然他也发觉了远处那人的不对劲。
罗格思随意摆了摆手，挥别汉斯与数位骑士后，便带着艾莉娜与爱丽丝一同朝着那披黑斗篷的人影走去。
待临至近旁时，他便示意爱丽丝发动了【隐匿特典】，将他们三人与对面之人一同隐藏了身形与气息。
“圣子大人午安，我遵照您的意志，将魅魔顺利带到了您的领地。”
对面那人摘下兜帽，露出面容，其正是在格尔森领地时，罗格思授意运送魅魔的中年教徒吕卡。
罗格思刚到广场，就凭借【王权】察觉到了对方的存在，当下他也不多说，直接出言要求对方领路。
“圣子大人，诸多虔诚的教徒正在绿茵谷地为您修建着秘密行宫，并且已经聚集了十几只您会感兴趣的生灵……”吕卡搓着手，行走间特意凑在罗格思耳侧，小声说道。
罗格思看着吕卡那挤眉弄眼的模样，很快就明白这些生灵只能是魅魔了，再瞅见另一侧神色已有明显变化的两位少女，不禁叹息着张口问道：“那天临走时，我是不是特意交代过你不要传闲言？”
“我并未有传您的闲言。”吕卡感到气氛不对，连忙直起腰板，神色郑重地回道。
“那你方才说的情况是怎么回事？”罗格思眼眸微敛，淡淡地望向对方。
“为了更好地完成您的指示，我依照您的吩咐，将您在那时的交代，原原本本地讲给了虔信徒们，未有丝毫的更改。”吕卡继续快速回道，讲话间额上逐渐浮出了细小的汗珠。
“先做正事，这些琐碎之后再谈吧。”罗格思上下扫过对方一眼，没再继续纠结此事。
当位置足够高时，位于下方的人总是会想要揣测上位者的心思，这不是一件坏事，但有时也不是什么好事。
罗格思不讨厌心思活泛的人，但他也必须得防止这些人太过活泛，以造成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吕卡经过此事，在路上明显变得更加谨言慎行，言语中只谈论着运送和安放那只魅魔的相关情况。
“伱们为什么总是喜欢藏在平民聚集的地方？”爱丽丝在跟着吕卡行走时，就发觉方向有些不太对劲，听到对方竟然将据点设置在斯卡洛大集后，不由冷声问道。
“这是我们经过长久实践总结而出的最优解。”吕卡诚恳地做出回应。
爱丽丝嘴唇微抿，看着身旁的罗格思，最终还是没有开口痛斥对方的无耻。
他们几人并未从斯卡洛大集的正门进入，而是在吕卡的带领下，从一条爱丽丝与罗格思都不曾知晓的后侧小路步入到了大集之中。
“你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吗？怎么有那么多的吵嚷声？”罗格思听到大集正门处传来的阵阵喧哗与叫骂，朝吕卡问道。
“有一个名叫科德尔的乡绅欲图重建这里，但在大集中经商为生的商贩们不满意对方的赔偿，也害怕对方是想把此地建成用以售卖给暴发户群体的住宅区，便一直与科德尔家族的臣仆们天天爆发类似的冲突。”
吕卡详细的为罗格思讲述了一番来由，语气中也带着共鸣般的唏嘘。
他们日常被万神殿赶来赶去，某种程度上也算能真心理解这些商贩们的心态。
“回家后我会处理这件事的，不用担心。”罗格思余光瞥到爱丽丝稍显阴沉的脸色，抚慰道。
他曾听闻自己的父亲提过科德尔这个名字，对方在东境诸领主的扶持下，联合许多乡绅成立了一个横跨工业、农业与交通运输的建设公会，勉强算是一个趁手的工具。
而这个建设公会发展的也算不错，已然有了公司集团的雏形，能帮领主们分担不少事情。
“谢谢。”爱丽丝闻言脸颊上洋溢出喜悦，唇上挂着甜美的微笑道谢。
“现在的报纸很便宜，第一皇子帮你推动的《新保民法案》也一直在逐步落地，这些报纸上都有刊登。
“自觉有了后盾的人群，在面对逐渐压迫自己的恶狼时，只会不断地积蓄越来越多的勇气与愤怒。”
艾莉娜观望着周遭摊贩遥望正门处的神情，轻扯罗格思的衣袖，郑重地出声提醒道。
罗格思闻言缓缓颔首，没有继续深入去谈论这件事情，只是催促着吕卡领路。
几人在大集深处的小道中来回穿行，直至步入到一间陈旧商铺的地下室中。
地下室内的空间不算大，罗格思挥退驻守其中的几名邪教徒后，吕卡便依照吩咐开始施咒，将摆放在空地中央的棺材打开。
罗格思打量着其中没有太多变化的莉拉维娜，唤醒对方后，张口说出了一系列自己的要求。
内容主要是要求对方前往绿茵谷地的边界，在靠近桑坦族扎营地的范围，为一场召唤大灾的祭仪做准备，至于最重要的血肉祭品，罗格思只言无需对方操心。
大灾厄中有四灾最为特殊，它们都没有固定的唤灾媒介，其分别为地动、飓风、水灾与火灾。
莉拉维娜就掌握着召唤地震的祭仪，只不过这地震的来源是一种元素生物，表现形式也与寻常的地震不太一样。
罗格思图谋的不只是一次性解决诸多麻烦，还想着借此来巩固自己的位阶，为登升黄金打下基础。
作为回报，罗格思也允诺了只要莉拉维娜愿意答应他的要求，并且完成任务时不要去做乱七八糟的小动作，便可以还对方以自由。
莉拉维娜纠结半晌之后，最终还是选择了她唯一能够选择的选择，同罗格思签订了一系列繁复的契约。
在其离开之时，罗格思还叫艾莉娜的化影魔紧跟在莉拉维娜的身旁，并且传授了化影魔用献祭来开启传送通道的方法，必要时刻以便能随时通过传送来召他过去。
处理完这一切，罗格思才放心地回到了伯爵府中。
回家后，他同艾莉娜和爱丽丝，一起与布瑞德伯爵与德温伯爵吃起了下午茶，也是在此期间，他诉说了斯卡洛大集的相关事项，提议将其改为旅游商业景点，而非直接推倒重建。
布瑞德伯爵对此没什么异议，他甚至都不曾衡量其中的得失，便干脆地同意了罗格思的请求。
“父亲，您与母亲年纪也不算小了，什么时候能再给我们家族诞下新血，以充实家族的荣光啊？”
凉亭下，石质圆桌旁，罗格思聊完正事，发觉布瑞德伯爵的目光时常在他与艾莉娜和爱丽丝身上回转，便率先开口发难。
原本和谐的场面也随之一静，德温伯爵拿起餐巾擦过嘴角，语气莫名地评价道：“不愧是你小子。”
布瑞德伯爵沉默少许，他听闻这番失礼到极致的话语，从自己的儿子嘴中吐露出时，脸上的表情毫无变化。
在场的诸人都算是极为亲近的，所以他不需要去思考如何化解这场“餐桌事故”以保持布瑞德家的体面，只是优雅而沉默地慢慢挽起了自己的衣袖。
“我吃饱了！先失礼退下了！”罗格思见状打出一个饱嗝，起身抚胸行礼后，头也不回地迅速朝着自己卧室奔去，甚至用上了【噬蓄特典】中储存的力量。
艾莉娜与爱丽丝两人也共同起身提裙行礼，随即追着罗格思那疾速消失的身影而去。
“孩子们都长大了不少，也变强了不少。”布瑞德伯爵望着几人远去的背影，嘴角露出一丝慨然笑意，同身侧的德温伯爵说道。
“这还不足两年光景，他们已经长高这么多了。”德温伯爵也似被感染，轻捏着精致的胡须，跟着感慨道：“除了他们，无论是领地还是帝国，也都变了不少啊……”
……
罗格思卧室前的圆形廊厅中，罗格思三人坐在沙发上，吃着汉斯端来的各种美食。
下午茶的些许小糕点根本填补不了罗格思的胃口，现在的他只想肆无忌惮的再好好满足下自己的味蕾与肚子。
直至落地窗外的阳光西沉，黄昏降临时，他轻揉了几下小腹，躺倒在了沙发背上。
不过多时，汉斯脚步匆匆地来到沙发旁，神色怪异地看向罗格思，一副不知如何开口的模样。
罗格思见此也是奇怪，直接言道：“说吧，不用顾及。”
“少爷，科德尔回复说斯卡洛大集的重建是建设公会策划已久的项目，其中不只有布瑞德家族，东境诸多领主都有参与投资，他没办法擅自停止项目的进行，这是他呈给您的自诉信。”
汉斯报告完毕后，将一份包装精美的信笺递给罗格思。
罗格思蹙眉接过信笺，爱丽丝闻言忧心忡忡，而艾莉娜脸上则显露出了少许的诧异。
“他知道他在同谁交谈吗？一个爵位都没有的乡绅，现在已经敢对一位高等贵族子嗣，一位实封男爵这般言语了吗？”艾莉娜开口徐徐问道。
她跟随罗格思见识过了诸多稀奇古怪的事情，但科德尔的回应还是让她对东境产生了巨大的陌生感，以至于她不禁怀疑自己在校期间是不是错过了什么颠覆性的改革。
“听说科德尔一直在尝试恳求布瑞德伯爵大人与德温伯爵大人授封他为子爵，他日常也常常款待东境各位领主，且花大代价请了一位黄金阶的游侠当做护卫，在近些时日，他算是东境最具体面的公民了。”
汉斯微笑着朝艾莉娜答道，话语中夹杂了不少微妙的语调。
罗格思低头阅览着信纸上那扯着东境领主们大旗的大段语句，和对方提及的建设公会对东境工农业、金融以及运输的辛勤贡献。
“他好像在敲打我，我从信上看到的并不是一位体面的公民，而是东境的经济之王。”
他将信递给艾莉娜，以此继续刷新着对方的世界观。
本以为自己回家后要面对是桑塔族的袭扰、是魔法学派的算计、是皇帝的施压，但罗格思万万没想到，最先跳出来的麻烦会是这种。
他端起红茶微啜一口，嘴角噙笑讲出了弗兰克议员的台词：
“接近权力后会让一些人错以为他们也拥有权力，我要把这种错觉扼杀在萌芽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