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神怪卷帙

“不过,这个世界的历史,还有神话体系都有些偏差,人是大差不差,但并没有这些神话生物。这不会是某种屠龙之技,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吧……”

苏易小声嘀咕,闭上眼,潜心内视。

“等等,这是——规则?”

半晌,他似有所悟,脱口而出,一阵头皮发麻。

即便是劝退生,苏易的前身也在造物班呆了一年,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撒欢,对规则自然小有认知。

那几幅图影,明明是前一个世界的神话生物,但他仔细观察后,却能读出规则的门道!

相柳九首,口吐烟瘴,涎水碧绿,周身缭绕着“瘴气”、“沼泽”、“瘟疫”、“剧毒”等复合规则;

九婴也是九首,但九首各不相同,竟有九种属性,分别为风、火、土、水、泽、木、光、暗、雷;

雄虺还是九首,九颗头颅却似虚似实,瞻之在前,忽焉在后。那不是幻象,而是快速移动生出的残像,依稀显现“极速”,乃至“时间”规则;

九头蛇怪海德拉就不必说了,断一首,生两首,显然是生命规则,而且是“怒放的生命”,比只能简单重生的九首孽蛇更为强大;

八岐大蛇的身上,则是暗含某种金石规则。这也不难理解,毕竟,这货的身体里,可藏着小日子过得不错的镇国神器,鼎鼎大名的天丛云剑,又叫草薙剑。

……

苏易越看越是心惊。

“等等,这不就是玄兽模板?”他想到什么,心惊肉跳之余,面露狂喜。

捏造玄兽的流程,若用言语描述,是很简单的:

——以【补天之釜】为炉鼎,投入【原初孢子】和【异兽器官】,静等孢子成长,吞噬异兽器官,即可得到玄兽。

后来,造物师又增加了【帝流浆】一项,可加速玄兽成型。

当然了,这就跟“将大象装进冰箱里,拢共分几步?”一样,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千难万难。

最难是第一步,是前期的准备工作,——玄兽模板。

造物师在参悟规则后,可根据自身对规则的理解,借助观想、推衍和建模,在意识中构造出一头规则生物。

这就是玄兽模板。

而后,将原初孢子置于额心,孢子会抽取你一小块灵魂碎片,与此同时,也读取你意识中的玄兽模板。

接下来,在补天之釜中,原初孢子以这块灵魂碎片为“真灵”,吞噬异兽血肉,汲取帝流浆,依照模板成长,成长为玄兽。

当然,一切顺利的前提,是你的灵魂品级足够,且玄兽模板规则完整,逻辑自洽。

否则,最终成长出来的,只是一团不可名状的扭曲肉块。

而从大数据来看,完美无缺的玄兽模板,真真是凤毛麟角。

即便是顶级造物师,手底下的成功率也只有七成;至于苏易这般的学徒,每次造物都等于开盲盒,成功率不堪入目。

所以,“失败是成功他祖奶奶”的说法,不止没有夸大,甚至还有些保守。

而更麻烦的是,原初孢子、异兽器官以及帝流浆,样样都价值不菲,掏空你钱包的速度,比那些个三句话的绿茶还快。

在他沉思时,意识中的一幅幅图影黯淡,重新回归那幅瑰丽画卷。

画卷卷起,舂梦了无痕。

在完全消散的一刹,苏易隐约在其一角上看到了四个字,——神怪卷帙。

“神怪卷帙?这可是取之不尽的神兽模板,”苏易唇角上翘,眼中生光,“那不得起飞啊……”

……

“不合格,第三次了。”夏景行板着脸,在成绩单上留下一个刺目的红叉,而红叉的左边方格里,已经躺着两個师出同门的红叉,“三次机会用尽,王翔,你被淘汰了。”

面前高中生闻言,脸色一下变得煞白,声音带了些哭腔,恳求道:“老师,能不能多给我一次机会?下次,下次我一定——”

夏景行只是摇头,语气温和,却拒人千里之外:“回家好好复习,老师相信,以你的聪明,即便不当造物师,也能出人头地。”

……

看着那道失魂落魄的背影远去,他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夏景行猛地回头,横眉冷对:“看什么看?还不专心练习?明天就前往‘通幽小径’了,一个个的,还在这磨洋工混阳寿!你们这一届,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

众学生噤若寒蝉,不少人在心中吐槽:夏阎王莫不是大姨父来了?世界如此美好,他却额外暴躁。

夏景行的确心情糟糕。

作为造物二班的班主任,这段时间,每天看着一张张面孔从踌躇满志化为面如死灰,还得冷着脸淘汰对方,这滋味当然不好受。

但夏景行清楚,自己必须硬下心肠,不能给对方留哪怕一点希望。

因为,这个年纪的少年,没遭受过社会的毒打,个个都觉得自己是“thechosenone”,即便失败了也觉着“我能反杀”,只要留给对方一线希望,他们是绝不会放弃的。

而那样,浪费的是他们宝贵的青春。

夏景行暗暗叹息。

“老师,我来测试。”

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哦,是苏易啊。”夏景行语气还算和蔼,却在微微蹙眉。

其实,他对苏易印象不错。

除了那张盛世美颜很有自己年轻时的风采,少年的造物天赋,学习态度都不错,但很可惜,家庭条件束缚了他。

看着面前那张同样踌躇满志的面孔,夏景行想了想,决定开诚布公地和他谈一谈。

“苏易,想不想听听老师这个过来人的建议?”他语气平缓,故作不经意。

苏易一愣,点头道:“老师,您说。”

“即便你能造物成功,我也不推荐你继续走这条路。”夏景行认真地道。

“为什么?”苏易又是一呆。

“原初孢子,帝流浆,异兽器官,样样都价值不菲。而且,越是高品相的玄兽,所需的材料就越是昂贵。”夏景行不住摇头,苦口婆心道,“换句话说,造物一门需要海量投入,越往后,拼的就越是财力,而你……”

他叹息一声:“等到了我这个年纪,你就会明白,仰望星空固然,而更重要的,是脚踏实地。尤其是你这样没有退路的孩子,在做出选择时,就尤其要谨慎。”

苏易恍然大悟,心情复杂。

他看出,这位不苟言笑的班主任,是诚心诚意地替自己打算,绝没有什么私心。

如果没有从天而降的神怪卷帙,苏易说不定同意了,但现在……“”

“我听人说,人生最大的遗憾,并不是‘我不能’,而是‘我本可以’。”他抬起头,声情并茂地对夏景行道,“老班,我不想有这样的遗憾。”

“我本可以?”夏景行闻言,有所触动,不禁叹了口气。

的确,假借“为了伱好”之名,而妄图掌控别人的人生,这样真的会有好结果吗?

苏易趁热打铁:“躺在泥地里的人,其实也想仰望星空。”

“……”夏景行十分感动。

“即使我真是只癞蛤蟆,也是只舍得一身剐,敢把天鹅拉下马的癞蛤蟆。”苏易慷慨陈词。

“……”本还有些感动的夏景行,闻言表情一僵。

开始还挺感人的,怎么说着说着,画风就跑偏了?

“说得好,微言大义,振聋发聩!”

坐第一排的少年起身,拍案叫绝。

“……”夏景行嘴角抽搐。

恕他才疏学浅,实在没能听出,这微言大义在哪里?振聋发聩又在哪里?

而苏易看一眼少年,嘴角浮现些许笑意。